雪意眉頭不由皺了起來,沉着臉對季連清說道,“這個女人真的好煩,這已經是今日第三次過來要見王爺了,前兩次都被我擋了回去,沒想到她還過來。”
季連清聽雪意說完,心中吃了一驚,沒想到西鑰昇身邊的丫頭膽子這麼大,竟然當着她的面就用這麼鄙夷的口吻議論西鑰昇的側妃。
雪意見季連清的臉色有些尷尬,笑着解釋道,“王妃您別誤會,奴婢只是討厭這個女人罷了。”
季連清有些疑惑,“奧,你討厭她?她不是昨日才嫁入王府嗎?”
提到韓汝煙,雪意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王妃有所不知,韓側妃今日來了瀟玉軒兩次,都被奴才攔了下來,她雖什麼都沒說,可眉眼裡的驕傲和蔑視,可瞞不過奴婢的眼睛。奴婢的主子是王爺,無論她給什麼臉色,奴婢自然不在乎。”
季連清這才恍然大悟,對眼前的女子突然產生了好感。想不到,西鑰昇身旁居然有這麼一個真性情的可愛女子,着實討人喜歡。
韓汝煙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看樣子,這次她是見不到人不會罷休了。
雪意煩悶的掃了一眼廳外,對季連清說道,“王妃,王爺受傷的事情,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王妃您先回屋坐等一會,奴婢這就去將那女人趕走,再去爲王妃傳膳。”說罷,她就準備往前廳外走去。
季連清一把拉住了她,凝眉看向前廳,“以韓汝煙那麼高傲的性格,你未必攔的住她。這樣吧,我去和她說罷,想必她在這裡見到我,估計會一怒之下就走了。”韓汝煙那麼驕傲的性格,看到自己被攔在瀟玉軒外而她在裡面,怕是會被氣的掉頭就走。
雪意正在頭疼這次該用什麼理由打發韓汝煙,聽季連清這麼一說,面上一喜,忙笑道,“有王妃出面,絕對能將那個女人打發走,奴婢想着她受氣的表情就覺得解氣。”
季連清微微笑了笑,心想這個雪意,還真是個心直口快的人。西鑰昇身邊有這麼活潑可愛的丫鬟,真是讓她大吃一驚。
季連清緩緩向廳外走去,剛走到門前,她便感覺到,一道凌厲的目光快速的向她投來。這道目光裡,有驚訝和震驚,更有濃濃的妒忌和恨意。
季連清心下一陣冷笑,看來經過這件事情,韓汝煙是徹底將她視爲眼中釘了,想來她都覺得有些諷刺,明明是他們彼此看對了眼,她卻無端成了別人眼裡的眼中釘……
當韓汝煙看見季連清從瀟玉軒內走出來時,身軀不由一顫,一股強烈的妒意由心底猛然升了起來。
從瀾夕苑回去後,她便一直在等西鑰昇去看她,昨夜是他與她的洞房花燭夜,可他喝完合巹酒後,就急匆匆的離開了。所以她一直在等他,等他來向自己解釋昨夜的行爲。雖然她的心裡有失落和一絲怨恨,但來日方纔,她相信自己一定能獲得他的寵愛。
可等了許久,他卻根本沒有出現。上午,她還能忍住。可過了午時,她便一刻都等不下去了,一下午過來這裡了兩次,都被那個叫雪意的小賤人攔了住。
她本就心情極差,此刻突然在瀟玉軒內見到季連清,心裡的怒火騰的一下就冒了出來。她嫉妒、仇視的看着越來越近的季連清,憑什麼她能坦然的走在他的內殿裡,而自己卻被守侍衛攔在殿外!
叫她如何能甘心!
季連清將韓汝煙臉上的精彩表情一一收在眼底,走到她面前,溫聲笑道,“妹妹怎麼來了?”
韓汝煙畢竟是聰明之人,今日是她嫁入王府的第二日,自然不能與季連清撕破臉皮,表明上,她依然要表現的溫柔端莊。
她早已斂去眼裡的情緒,看着季連清柔聲笑道,“姐姐,原來你也在這裡。妹妹爲王爺燉了一盅養生的補湯,就想送來給王爺補補身子。”她說話的時候有些漫不經心,人雖然站在季連清面前,心卻早已飛入了瀟玉軒內,眼睛不住的往瀟玉軒內看,那隱隱的期待,分明是在等西鑰昇的出現。
季連清不動聲色的笑道,“原來是這樣啊。那妹妹來的真不是時候,王爺這會正有要事要處理,方纔已經吩咐過,誰都不許打擾,這不連我都趕了出來,恐怕妹妹的心意,王爺今日是無福享受了。”
“王爺不會不見煙兒的。”韓汝煙自然不相信季連清的話,她的眼睛光彩熠熠,說話的語氣滿含自信。
季連清淡淡的笑了笑,看來韓汝煙今日見不到西鑰昇是不會死心的。可他現在的情況,根本見不了任何人。她也只能痛打鴛鴦了……
“妹妹又何必爲難下面的人。姐姐奉勸妹妹一句,有時候該收斂的時候就要懂得退一步,不要爲了一些小事而丟了更重要的東西,不知妹妹能否明白姐姐的一片苦心?”
季連清臉上始終掛着淺淺的笑意,可說話的時候,眼底那一抹清冷和不怒自威的氣勢,還是讓韓汝煙心裡吃了一驚。
她緊緊的篡着袖中的手,極力忍下心頭的恨意,聰明如她,自然明白季連清話裡的意思。小不忍則亂大謀,她好不容易嫁給了西鑰昇,自然不會因爲一點小事就亂了方寸。
韓汝煙脣角輕彎,嬌美的面容上掛着溫婉的笑意,“姐姐教訓的是,妹妹定當謹記於心。既然王爺有要事在忙,妹妹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爲王爺送補湯。”她對着季連清優雅的福了福身,轉身離開了。
季連清靜靜的站在廳外,直到韓汝煙模糊的身影徹底消融在夜色裡,她才收回目光。她的心裡泛起一些微微的煩悶,這下她與韓汝煙的樑子怕是徹底結下了。雖然她只與韓汝煙接觸過兩次,可她看的出來,這個女人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喜怒不流於色,心思深沉,這種人,最是可怕。
罷了罷了,既然樑子已經結下了,她再煩心也無濟於事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她季連清也不是好惹的人,這些年大娘他們給她使的那些手段,她也不是白白領教的!
季連清轉身看了一眼瀟玉軒內,院內很少見到幾人,冷冷清清的像是一個冰冷的大寒窟。聽雪意方纔的話,這時候雲叔應該已經爲他行完了針,想必他是要出來了。
一想到與他見面,季連清就覺得尷尬難堪,發生了那麼丟人的事情,她此刻如何也沒臉見他了。
思及此,季連清只想快點離開這裡。她剛轉身準備往外走,雪意急匆匆的從院內跑了出來,攔在她身前,“王妃,您去哪裡?雲叔已經爲王爺行完了針,奴婢這就帶王妃去見王爺。”
季連清聽聞,心內不由一慌,面色微微泛紅,忙拒絕道,“雪意,我出來這麼久,映月該擔心了,我先回去了。”說完,她擡腿就往外走,卻不想頭腦一陣暈眩襲來,眼前一黑,整個人直直的往地上倒了下去。
她以爲自己會重重的摔在地上,可預期的疼痛沒有傳來,她感覺到自己跌入了一具溫暖的懷抱,腰間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抱住。
在徹底昏迷前的那一瞬,她彷彿看到了西鑰昇深黑的眸底閃過慌亂和驚痛,耳邊是一聲十分模糊又遙遠的痛呼,然後她便什麼也看不見,徹底失去了知覺。
當季連清睜開眼時,外面依舊漆黑一片。稀稀疏疏的雨在窗外飄零着,偶爾滴落在窗檐上,發出了清靈的脆響。
她的腦子有一瞬間的恍惚,只記得自己是準備離開瀟玉軒的,剛走兩步,她就突然昏倒了。之後再發生了什麼,她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那她現在是在哪裡,是回到了瀾夕苑,還是依舊在他的瀟玉軒?
她剛想要起身,卻發現渾身無力,身體如灌了鉛般沉重,腦袋也暈暈沉沉的,十分難受。她剛準備開口喚映月,一聲低沉的聲音突然在屋內響起。
“你醒了。”沒有往日的淡漠與疏離,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絲緊張後的放鬆。
季連清心頭一驚,根本沒想到西鑰昇會在屋裡!
“哧”的一聲,原本漆黑的屋子瞬間亮了起來。突然的光亮刺的季連清眼睛發痛,她微微蹙了下眉頭。
西鑰昇一言不發的走到牀邊,彎下身輕輕的將季連清扶起,靠在鴛鴦繡枕上。然後又轉身往屋外走去。
季連清坐在牀榻上,清楚的聽到他在屋外低聲吩咐事情,不出片刻,又重新回到屋內,默默的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季連清擡起頭,視線正好撞進他凝在她臉上的目光裡,兩人的視線糾纏在一起。他暗黑如夜的深眸深深的望着她,似乎要將她吸入他的身體裡。季連清心中一慌,忙垂下頭,避開了他灼熱的目光。
她在心裡默默想着,這人是個妖孽,長的這麼好看就算了,還喜歡用那麼勾人的眼神看着她,方纔她差點就失陷在他的美色裡……
“咕咕咕……”一陣怪異的聲響打破了屋內寂靜的氣氛。
季連清忙用手捂住肚子,可又覺得這樣無濟於事,於是又趕忙捂住臉。她真的尷尬死了,這已經是第二次因爲肚子餓在他面前丟人了。爲什麼在他面前,自己總是糗態百出……
燭火旖旎的房間裡,她緋紅的臉頰宛若出水芙蓉般,傾心動人,恍在西鑰昇的心頭,讓他不由一陣心神恍惚。心頭好像被絲絲密密的絲網籠了住,一點點纏繞在心頭,剪不開理不順。
他脣角輕輕勾起,發出了一聲極輕的笑聲,然後一伸手,將身側恨不能將自己整個藏到錦被裡的女子抱入懷裡,淡淡的幽香從他鼻尖飄過,他將頭擱在她的肩上,輕聲笑道,“清兒是餓了嗎?”
季連清只覺得身子被人輕輕一拉,便掉入了一個溫柔的懷抱。西鑰昇將她圈在身前,頭輕輕的搭在她的肩上。她能感覺到,他們現在的姿勢一定極爲曖昧,他噴薄的鼻吸輕輕灑在她的耳後。
她在他懷裡不安的動了動,聽到他低聲悶哼了聲。她這纔想起來,他的身上還有傷,方纔一定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她懊惱的垂下頭,憂聲問道,“王爺,您的傷……”
“不礙事,已經沒什麼大礙了。”西鑰昇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他的氣息灑在她的而後,引的她身體輕輕顫了顫。
如今她也不敢再亂動,但被他這麼抱着,她始終覺得十分別扭,正愁不知如何是好,雪舞的聲音在屋外響了起來,“王爺、王妃,晚膳已經備好。”
“嗯,傳進來吧。”西鑰昇淡淡說道。
“是。”雪舞應聲走了進來。在下人們佈菜的期間,西鑰昇一直抱着她,並沒有任何鬆開的意思。待所有菜品都上齊了,他才慢慢的起身,當着所有人的面,抱着她在餐桌前坐了下來。
季連清畢竟臉皮薄,不習慣在這麼多人面前做如此親密的動作,小臉紅成一片,她自始至終都低着頭,不想讓他人看到她此刻緋紅的面頰。
聰慧如她,心裡十分明白,西鑰昇當着下人的面做出如此寵溺的動作,其實是在向所有人宣佈,即使他娶了側妃,但是王妃的位置,是誰也不能撼動的!
方纔在心裡滋生的點點暖意,在這一瞬間,如輕煙般輕飄而散。如果風過還有痕跡,她承認,剛剛那一刻,她確實心動了,有那麼一刻,她真的就想沉浸在他的溫柔裡,不再醒來。
可現實就是如此殘酷,即使再溫情的時刻,終有醒來的那一刻。從他決定娶側妃起,她季連清,便註定要離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