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連清不動聲色的觀察着紫雲,發現她長得十分秀麗,特別是她的一雙亮麗的眼睛,烏黑的眼珠如一串黑葡萄般嵌在她的眼眸裡,熠熠光彩,靈動傳神。明明只是一家酒樓的下人,卻在見到西鑰昇時不卑不亢,倒是有幾分大戶人家的氣度。
身邊的人都如此出色,更遑論這主人了。如此想來,更是勾起了季連清的興趣,心中竟隱隱有了些期待。
也許是季連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紫雲身上,紫雲擡頭向季連清看去,目光在觸及到季連清時閃過一抹驚豔之色。她忙走到季連清身邊,福了福身,“紫雲向王妃請安。”
季連清一愣,沒想到她居然如此聰明,一眼便能識破她的身份。只是,她臉上並沒有刻着王妃兩個字,她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奧?你是如何識出我的身份的?”她輕笑道。
“回王妃,常聞昇王妃容顏傾城、氣質高華,非一般女子的氣度能及。紫雲雖未見過王妃,但只是方纔那一眼,便已知曉。”她擡頭看向季連清,眸底是藏不住的驚豔,“紫雲只覺得傳言不及您本人一半的美麗。”
被人當面這麼誇讚,季連清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紅了紅臉,柔聲笑道,“紫雲姑娘伶牙利齒,必定十分討你家公子歡心。”
西鑰昇心情似乎極好,他放下茶盞,笑道,“好了,紫雲你先下去吧,讓廚房做幾道你們樓裡最出名的菜送過來。”
“是,王爺。”紫雲恭敬的答道,緩緩的退了出去。
“怎麼,我臉上有東西嗎?”季連清茫然的摸了摸臉,不解的問道。自從紫雲出去後,西鑰昇便一直盯着她看,那炙熱的眼神,好似要將她融化在他的眸光裡。
西鑰昇彎了彎脣角,柔聲笑道,“我在看我的王妃。”說着,他突然搖了搖頭,“看來傳言果然不能信。紫雲說的沒錯,傳言說的再好,也不及你一半的美麗。可惜了,可惜了。”
原來他一直在想這個!季連清甚是無奈的翻了一記白眼,雖然他嘴裡十分惋惜,可看他表情,卻沒有任何惋惜之情,倒是讓她覺得某人語氣裡隱隱的得意和慶幸。
“清兒……”他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她脣上那一抹嫣紅是那麼動人,輕撓在他的心頭,讓他忍不住想要採擷芳澤。
就在他即將要親吻到美人的芳香時,門輕輕的開了,一聲不合時宜的聲音在屋外響了起來。
“咳咳,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
季連清慌忙的推開西鑰昇,心中懊惱至極。她的臉如火燒了般灼熱,一直蔓延到頸項,她絕對相信,自己的臉一定比熟透的蝦還要紅!哎,這下好了,丟人丟到這份上了!
西鑰昇眉頭不悅的蹙起,聲音帶着一絲怒氣,“南宮凌!”
南宮凌站在門前,只覺一股強大的戾氣向自己襲來,好似瞬間能將他劈的粉碎。他撫了撫胸口,心臟劇烈跳動着,好似下一刻就要脫離出他的身體。
“昇王,你就不能對我溫柔一點嗎?我們怎麼說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藍顏知己’,你再這樣,我的一顆柔弱的心就要碎了。”他緩緩步入屋內,一邊走一邊委屈的說道,那語氣,像足了受氣的小媳婦。
他走到西鑰昇身邊坐下,連喝了三杯茶水,才舒舒服服的嘆了口氣,“哎,還是紫雲泡的茶最得我心。”
“你這懶散不羈的性子,在外面也就算了。回到嶧城讓南宮大人看到,又要被你氣的在家躺三天了。”西鑰昇無奈的嘆道。
南宮凌眉眼邪肆的揚起,滿不在意的笑了笑,“他身體好着呢,我不被他念叨的耳朵起繭子,就已經謝天謝地了。”說着,眸光輕轉,投向了一旁靜默不語的季連清。
西鑰昇不再理會他,看向季連清溫柔的笑道,“清兒,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南宮凌,賦閒樓的老闆。”
季連清一直在懊惱方纔那尷尬的一幕,從南宮凌進來,他與西鑰昇之間的調笑,她根本沒去聽。
聽西鑰昇喚她,她才知道,原來這賦閒樓的老闆,居然是南宮凌!
南宮凌,嶧城四公子之一的丞相府公子南宮凌!以前聽聞,他常年遊走在外,行蹤不定,甚少出現在嶧城,卻沒想到,今日能在嶼城碰到他。更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是西鑰昇的朋友!
“南宮凌今日有幸能夠見到王妃,看來回來的正是時候啊。”南宮凌看着季連清,開懷一笑。目光在觸及季連清的那一刻,眸光輕閃,一抹驚豔極快的從他眸底閃過。
“南宮公子言笑了。清兒在嶧城時,時常聽聞南宮公子的軼事,聽聞公子好雲遊四方、行蹤不定,今日能與南宮公子一見,實乃榮幸。”季連清客氣的笑了笑。
南宮凌謙虛的笑道,“不敢當不敢當,王妃說這話可是折煞南宮凌了。”他一邊說話,一邊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季連清,心中竟找不出一個詞來形容她,似乎任何言語,都是對她清靈的氣質的褻瀆。
他悄悄的移開眼瞄向西鑰昇,見他眉眼間的喜悅竟是他從未見過的,不禁心中一驚,看來西鑰昇,對這個女子是動了真心!千年不化的大冰山,竟然也有融化的那一天。對於忍受了西鑰昇這麼多年冰山臉的南宮凌來說,無疑不是巨大的喜事啊!
一聲清脆的敲門聲響起,紫雲端着熱好的酒水進了雅間,見到南宮凌已經在雅間裡坐着,她彎了彎脣角,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公子,您來了。”她走到南宮凌身邊,語氣甚是輕快和愉悅。
南宮凌細長的眸子微微眯起,看着紫雲輕輕嘆了口氣,“紫雲,以後公子出門還是帶上你吧。公子這段時間在外,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香,甚是想念紫雲給公子泡的茶啊。”
紫雲笑着斜了他一眼,“公子您就會打趣紫雲,哪次您不是趁大傢伙還在休息的時候,偷偷的就出發了。”說完,她向衆人福了福身,“紫雲這就去給王爺、王妃還有公子傳菜。”
南宮凌指着紫雲姍姍離去的背影,咬着牙痛心疾首的嘆道,“你看看,一個個都不把本公子放在眼裡,真是反了啊!”
西鑰昇橫了男宮凌一眼,嘲笑道,“那還不是你這個少爺一點都沒有少爺的樣子,難怪他們都不怕你。”那語氣,分別是在說,你活該!
南宮凌似乎已經習慣了西鑰昇的冷言冷語,也不在意,他嘴裡哼哼了幾聲,將注意力轉到了季連清身上,“王妃是如何受得了這塊千年大冰山的,成日裡只會打擊人,要不是我有一顆堅韌的小心臟,這些年早被他□□的連渣渣都找不到了。”說完,他撫額輕嘆了一聲,表情十分沉痛。
季連清聞言一愣,顯然沒有意識到南宮凌會突然問她問題,而且這個問題,還確實難倒了她。
她與西鑰昇,算起來,好像從未像別家正常夫妻那樣好好的相處過。她剛入王府,彼此不熟絡,也不會有深入的交流。後來便是接二連三的事情,她與他,已漸漸的走遠。
她有些不自然的看向西鑰昇,希望某人能夠替她解圍。西鑰昇接受到她的目光,眉頭輕輕揚起,對她輕輕一笑,卻並未開口。
看他的表情,像是等着看好戲的樣子,似乎並不準備爲她解圍。季連清氣惱的瞪了他一眼,對着南宮凌認真的說道,“確實無法忍受。”
西鑰昇和南宮凌聞言皆是一愣,未曾想到她的答案居然如此誠實!
南宮凌愣了片刻便立馬反應過來,伸手指着一臉哭笑不得的西鑰昇大笑不止。他還從未看到西鑰昇吃癟的模樣,這些年盡被他欺負了,今天終於被他逮到機會,看着西鑰昇臉上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覺得自己這次提前回嶼城真是最睿智不過的決定了!
西鑰昇面無表情瞪了南宮凌一眼,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看你是外面太舒服了,想念嶧城的丞相府了!”
南宮凌立馬止住了笑意,一幅特別想揍人的表情,威脅,這是□□裸的威脅!這個奸詐小人,居然威脅他,要知道,回去見他那個迂腐冥頑的老爹,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噩夢!
“你……你……” 他瞪大了雙眼,“你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他憤憤的收回手,往桌上一拍,認命的說道,“哼,算你狠!”
西鑰昇輕輕勾了勾脣角,淡淡的笑道,“承讓承讓,治你剛剛好。”他嘴角的笑意甚是得意,看在南宮凌眼裡很想上去狠揍一頓!。
南宮凌蔫了吧唧的垂下頭,方纔的氣勢頓時沒了蹤影。他鼻孔輕輕哼了一聲,對着屋外不耐煩的嚷道,“怎麼廚房今日這麼慢,上個菜磨磨嘰嘰的,是想餓死本少爺嗎!”
季連清看着兩人之間你一言我一語的針鋒相對,覺得十分有趣。她從未見過西鑰昇如此與他人說話,機智幽默又惡毒,完全不像那個高高在上的冷漠王爺。
在她印象裡,他一直都是冷漠嚴肅的,雖然這段時間他們有過親密的行爲,他對她的溫柔體貼,卻總覺讓她覺得不真實,恍恍惚惚的就像一場夢。直到此刻,她與他坐在邊城的一座小酒樓中,看着他認真的捉弄着自己的朋友,他嘴角那始終散不去的輕鬆笑意,她才終於意識到,這一切不是夢,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他,就在自己的身邊。
季連清擡頭看了一眼窗外,雨越下越大,如斷線的珠子不停的從屋檐滑落。白濛濛的霧氣飄浮在空氣裡,雨中的很多景象都變的模糊。她靜靜的聽着屋檐下清脆的響聲,心裡是從未有過的踏實和寧靜。
很快,紫雲就回來了,手裡端着熱氣騰騰的景緻美食。
西鑰昇果然沒有騙她,賦閒閣不僅文雅大氣,菜食也是一流的。席間她甚少說話,低着頭專心吃菜,聽着西鑰昇與南宮凌的對話,心情是從未有過的放鬆和愜意。西鑰昇不時往她碗裡夾菜,很快,她面前的碗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南宮凌還是頭一次見西鑰昇對人這麼上心,喝湯怕人燙着,非得親自試了纔給人端過去,不停的關心人口味是否喜歡,菜食是否滿意。聽他說話那語氣,柔情的跟沒長骨頭似的,南宮凌忍不住抖了抖,身上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他心中得意的嘲笑道,西鑰昇,老天有眼,終於派個人來收拾你,你也有認栽的時候!
終於將碗中的小山消滅乾淨,季連清摸了摸被撐的圓滾滾的肚子,無奈的笑了笑。西鑰昇抓住她的手,溫柔的笑道,“清兒這麼瘦,以後要將你養胖的任務十分艱鉅。”
季連清害羞的笑了笑,還未開口,已有人受不了打斷了她,“夠了!昇王,你再這麼在我面前秀恩愛,我的雞皮疙瘩都要掉完了,求求你放過本公子吧。”南宮凌雙手放在身前拜了拜,一幅痛心疾首的樣子。
季連清的臉刷的就紅了,慌忙的將手從西鑰昇手中抽了回來。
西鑰昇低聲笑了笑,知她害羞,也就沒再讓她爲難。他看向南宮凌,隨口問道,“明日我和清兒便啓程去雲城,安頓好那邊的事情,再回嶧城,你是否與我們一起回去?”
南宮凌毫不猶豫的答道,“好啊。”
西鑰昇一愣,他只是隨口一問,根本沒想過他會隨他們回嶧城,卻不想他如此爽快的答應了。
“別這麼看着我啊,怪不習慣的。”南宮凌摸了摸頭,嘿嘿笑道,“我是認真的。哎,老頭子已經給我來了好幾封信了,說是我孃親十分想念我,前段時間突然暈倒了,大夫說是積鬱在心而致,到現在也沒完全好。我這被他催的實在太煩,只好回去看看。”
“既然這樣,那明日辰時一刻,我們在嶼城的臨風客棧匯合,一起出發去雲城。” 西鑰昇淡淡的說道。
南宮凌點了點頭,似乎要回嶧城,他的心情瞬間失落了下去,原本流光璀璨的雙眸裡涌起淡淡的暗沉。
這一日,季連清隨着西鑰昇一直在賦閒閣裡,直到夜幕降臨纔回到客棧。
第二日,他們正在房裡用早膳,便接到修染急匆匆送來的信。原來這兩日雲城下大雨,城外的灕水河發了大洪水,沖垮了堤壩,河水洶涌的捲入城內,將大半個雲城都淹了,百姓死傷慘重。
他們立馬就動身,剛出客棧,南宮凌正急匆匆的趕來,“你已經知道了?”見西鑰昇一臉沉肅的表情,他便知道西鑰昇已經收到了雲城那邊的消息。
西鑰昇點了點頭,“雲城百姓死傷慘重,洪水一直未退,此事事關重大,我們需要立刻啓程,走吧,一刻也不能耽誤!”
磅礴的大雨一直沒有停過,雖然他們行的十分快,到達雲城的時候,依舊已是下午十分。西鑰昇下了馬車,匆匆與季連清交代了幾句,讓她安心呆在府裡,就與南宮凌去了雲城的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