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只一夜的時間,西鑰昇居然發生了這種事情。昨夜不是他的新婚之夜嗎,洞房花燭夜的良辰,他不是應該陪在韓汝煙身邊嗎,怎會無端的就受了傷,還中了劇毒!
擡眼向牀榻的方向望去,目光落到他蒼白的面容上時,她的心還是忍不住痛了一下。許是因爲流血過多的緣故,他的臉上已經沒了任何血色,虛弱的閉着雙眼。可即使虛弱至此,他的周身依舊被一股冷漠的氣息縈繞,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季連清壓下心頭震驚,焦急的問道,“雲叔,王爺中了毒,應該立馬請大夫醫治,你急忙將我請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她不會醫術,雲叔卻着急的請她過來,定是與爲西鑰昇解毒有關!
雲叔一直趴在地上,沉痛的聲音自地面傳來,“老奴不敢隱瞞王妃,王爺所中的毒乃是‘浮生一夢’。”
“浮生一夢?”季連清一聲驚呼!
“王妃也知道‘浮生一夢’?”雲叔擡起頭,驚疑的看向季連清。
季連清點了點頭,“不錯,以前在季連府的時候,曾經聽爹爹和大哥提起過。此毒乃世間奇毒,無色無味,卻能殺人於無形。中毒者根本難以察覺,全身會痠軟無力,神思恍惚,狀似醉酒,陷入昏迷後會夢到藏在內心最深處的人,若不能及時服食解藥,就會一直沉在夢裡再也醒不過來。一日之內若沒有解藥,全身爆筋而亡。”
她越說越心驚,此毒十分霸道,能夠殺人於無形,他究竟做了什麼,竟然中了這種世間奇毒!
屋子裡十分安靜,她的聲音很輕,砸在每個人的心上卻是令人窒息的寒霜。每個人都緊擰着眉頭,氣氛一下子變的更加凝重。
季連清強壓下心頭的驚亂,擡步向牀榻走去,每一步都十分沉重,捶打在她的心頭。
她將目光投向西鑰昇,這才注意到西鑰昇雙眼緊闔着,也許是因爲方纔動怒耗費了體力,此刻已經微微陷入了昏迷。
以前在季連府的時候,她曾聽爹爹提起過,“浮生一夢”源自西域,而西域,遠離幾國,位於倉羅大陸的最西部,是個十分神秘的地域。據她所知,西域之地的人很少與他國往來,那“浮生一夢”又是爲何突然出現在西流國,而且還被人用到了西鑰昇的身上?
究竟是何人,竟然要對他下如此毒手!
“雲叔找我來,想必一定是想到了解毒的方法。”季連清秀眉緊蹙,靜靜的問道。
雲叔心裡一驚,爲眼前女子的聰慧而深深折服。他雖未開口,王妃卻已經看懂他的用意,此等玲瓏剔透的心思實在讓人佩服。
“王妃聰慧過人,老奴不敢隱瞞。實不瞞王妃,此毒爲純陽之物,光靠解藥根本無法清除身體的毒素,除了解藥,最關鍵的就是找到一個體質純陰之人,借用純陰之人的身體將此毒排出體外,才能徹底清除潛在身體的毒素。”
季連清聽聞,心裡頓時明白了一切。因爲,她便是雲叔口中那個體質純陰之人!大婚前,她的生辰八字已經送入宮中,西鑰昇和雲叔知道這件事,她根本就不奇怪。只不過,即使她能幫上忙,可是解藥呢?
她憂聲問道,“雲叔說的話我明白了。可是,解藥現在何處,找到了嗎?”
“回王妃,此毒的唯一解藥,便是紫莖花。”
直到此刻,季連清終於明白了雲叔方纔口中的那句“只有她能救王爺”這句話的意思了。因爲她不僅是他們要找的那個體質純陰之人,而且這西流國,也只有季連府有一株紫莖花!
紫莖乃世間罕見的珍貴藥草,長在玉崑山之巔,紫莖樹五年只開一次花,一次只開三朵紫莖花。加之紫莖難以保存,一般在摘下後很快就會枯萎而死,所以存世的紫莖花十分稀少。
西流國皇室曾有兩株紫莖花,其中一株因季連府立下大功,被先帝賜給了季連府,而另一株,則用在了先皇后身上。當年先皇后突然染了重疾,先帝便將剩下的一株紫莖花賜給了皇后,才得以保全皇后的性命。
所以西流國內,如今只有季連府,有這唯一的一株紫莖花!
雲叔再次將頭重重磕在地上,聲音難掩沉痛,“老奴懇求王妃救救王爺,如今王妃就是王爺唯一的希望了啊。”
季連清忙走到雲叔身邊,彎腰將他扶了起來,“如今王爺的性命危在旦夕,我自是不會袖手旁觀。只是這紫莖花一直由我爹爹保管,我需要立馬回一趟季連府,親自向爹爹說明情況。”紫莖花再珍貴,她相信爹爹也不會對西鑰昇見死不救。
雲叔忙答道,“不,王妃還需要助王爺去毒,需要先行將您的經脈打通,讓您的身體能化解毒素的侵蝕,若是受到毒素反噬,您和王爺都會有生命危險。王妃只要親自給季連老爺修書一封,由修染送往季連府說明情況,相信季連老爺就能明白了。”
“好,我這就修書一封給爹爹。”說罷,季連清立馬走到書桌前,提筆快速的在紙上飛舞。完畢,她將信遞到雲叔手中,吩咐道,“將這封信交到爹爹手上,他自會明白。”
雲叔忙接過信,交到修染手上,吩咐他務必在申時之前趕回王府。
季連清走到牀榻前,發現西鑰昇的傷口已經止住了血。身體上的傷暫時無礙了,可他體內的毒素,卻隨時能要了他的性命。
她到現在還沒有從驚慌裡緩過來,明明昨夜還在她房中問她會不會怪他的人,此刻掩去了所有的鋒銳,靜靜的閉着眼躺在牀上。他的呼吸極其微弱,若不是微微起伏的心口,她甚至根本感覺不到他的生命氣息。
擡起手,指尖從他蒼白的臉上滑過,觸手的冰涼讓她心中一顫,她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輕聲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會不會怪你嗎,那你就一定要堅持住,你若是醒了我就告訴你答案。”
西鑰昇像是感知到了她說的話,眉頭微微動了動,卻沒有睜開眼睛。
雲叔將候在一旁的人遣了下去,走上前對季連清恭聲說道,“王妃,讓老奴先爲您行鍼疏通經脈。”
季連清收回凝在西鑰昇臉上的視線,困惑的看向雲叔,“雲叔懂醫術?”
雲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老奴不才,年少時曾師承藥聖老人門下,對醫術略同一二,王妃儘可放心。”
季連清笑道,“雲叔既是師承藥聖老人,醫術自是了得,我自是相信雲叔的。”
藥聖老人乃是西流國的名醫,他志趣不在廟堂而在山野之間,行程飄忽不定,西流國很少有人見過這個高人。想不到雲叔竟是藥聖老人的徒弟,實在出乎她的意料。西鑰昇身邊的一個管家都擁有如此強的實力,可想而知他背後的力量更是深不可測了。
雲叔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錦盒,裡面是一排密密的銀針,他取出一根銀針,對季連清恭聲說道,“王妃,得罪了。”
剛開始的時候,季連清感覺到銀針沒入身體裡帶來的微微不適,好像有幾道氣息同時在體內遊走,洶涌着想要破體而出。越到後來,她的身體越來越放鬆,身體裡混亂的幾道氣息像是瞬間被打通了,每一處經脈都有一股輕暖的氣流遊走,全身輕靈舒暢。
雲叔行鍼極其謹慎,每一針都行的小心翼翼,一眨眼的功夫,時間已過了兩個時辰,當他終於收回最後一根銀針,修染也剛好趕了回來。
“雲叔,紫莖花取回來了。”修染匆忙的走入屋內,將裝有紫莖花的藥瓶遞到了雲叔手上。
雲叔激動的接過紫莖花,顫聲說道,“好,我這就去配置解藥。”他轉過身看向季連清,臉上露出了爲難之色。
季連清不解,“雲叔有什麼話儘管直說,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會推辭。”
雲叔臉上露出了鮮有的不自然,說話的聲音也低了許多,“等會老奴會將解藥配置出來喂王爺服下,王爺需要在融有另一半解藥的水裡調息一段時間才能醒過來。‘浮生一夢’的解法,是需要將兩人同時置與水中,身體間不能有任何障礙存在。中毒者藉由純陰體質的人將毒素排出體外,此時水裡的藥性會立馬發作,將排入水中的毒素全部化解,才能真正保證兩人都安全無事。”
季連清聽聞,臉上瞬間涌起了一絲紅暈,一直染上了她的耳後根。她沒想到,雲叔口裡的爲助中毒者排毒,居然是要這種……赤、裸、相對的方式……
“嗯,那……那雲叔快去配置解藥吧。”季連清輕聲說道,方纔的話已出口,她哪還有反悔的機會?
“老奴這就去,王爺就勞煩王妃照顧了。”雲叔說完,匆匆就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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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風後,修染將西鑰昇抱進藥桶裡,便退了出去,屋內瞬間只剩下西鑰昇與季連清兩人。
季連清下了好大的決心,才挪開步子,緩緩向屏風後走了過去。
藥桶裡,他只着了一見裡衣,烏黑的髮絲披散在身後,鳳眸輕闔,掩去了往日的凌厲與威嚴,在氤氳的水汽裡看去,多了一絲溫和。
季連清就這麼靜靜的站在藥桶前注視着他,遲遲沒有進去。昨夜,她才徹底決定鎖上對他的心,將還沒來得及長成的感情封閉在心底。她以爲只要她冷漠,兩人再也不會有糾葛。
她垂下眸,碧澈的眸底滑過一絲苦笑,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弄人,今日她竟要用這種方式替他解毒。
罷了罷了,不過一副無用的軀殼,被看了也好過心的丟失。今日過後,他們依舊是漠然相對的陌路人。
雪白的錦緞自肩頭滑落,露出了她如雪的肌膚和婀娜的身姿。她踏入藥桶,努力平復心頭的緊張和慌亂,顫着手解開了西鑰昇身上唯一的裡衣。
當兩人身上再無任何的障礙,季連清白皙的臉上已如火一般灼熱,在霧氣騰騰的水中宛如清麗的芙蓉,清豔動人。
她靜靜的背對着西鑰昇,等待着他的醒來。雖然閉着眼睛,可放在身前的手深深的掐入肌膚裡,還是泄露了她強烈的緊張和不安。如此旖、旎、香、豔、的畫面,她何曾經歷過!
沒過多久,西鑰昇終於醒了過來。他悠悠的睜開雙眼,目光在觸及到眼前雪白的背影時,滑過了難以言喻的震驚!
“清兒?”他不可置信的出聲,聲音透着虛弱的喑啞和顫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