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的法雲寺可謂是人潮如浪,行人們將官道堵的水泄不通,馬車也不能像往常一般行駛的通暢。等到他們到達法雲寺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午時。
馬車外絡繹不絕的行人,讓季連朗心裡隱隱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不知爲何,今日他的心裡總是不安,總覺得今天在法雲寺裡會有事情發生。想到此,他的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心情也開始變得沉重起來。
季連清也注意到季連朗一臉嚴肅的表情,她忙走到季連朗身邊,聲音裡有些擔憂,“大哥,怎麼了?怎麼突然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沒事,可能是在馬車裡呆了太長時間,有些乏了吧。清兒,等會大哥陪你先去祭拜二孃,然後在法雲寺用過齋飯,再啓程回府,可好?”也許是他最近太過敏感了,今天這種日子,他不想讓清兒擔心。
“嗯,一切都聽大哥的安排。”
法雲寺乃西流國第一大寺,傳言其主持音雲大師,六歲便摻透佛理,被前主持收爲關門弟子。十六歲便做了法雲寺的主持,成爲西流國最爲年輕的一位主持。
音雲大師道法高深、樂善好施,以大慈悲的胸懷化解芸芸衆生。這些年,經過音雲大師點化之人,或有放下屠刀、遁入空門,或放棄仇恨、從此天涯陌路。
也因此,法雲寺這麼多年,香火一直旺盛不衰。多少紅塵裡看不透的人,紛紛投奔法雲寺,只希望能讓音雲大師開化心性、放棄心中的執念,從此不再被痛苦折磨。
法雲寺位於嶧城外的棲山之巔,從寺院門前回首望去,嶧城已成一片模糊的景象。寺廟內傳來的沉沉鐘聲,像是一隻歷經歲月的刷子,輕輕一撫,便能讓她放下心中所有的煩鬱,內心一片寧靜祥和。
也許真的是遠離煩囂,才能讓人的心靈如此的清淨如水吧。孃親,這麼多年你一直沉睡在這裡,應該是很幸福的吧,有青山流水相依,有經聲鐘鼓鳴耳,想必是不想再回到這複雜的人世了。
每年的今日,她都會來法雲寺祭奠孃親,所以這裡的小和尚已經都認識了季連清一衆人。
寺院內,一名小和尚已在寺內等候。看到來人,小和尚立馬走上前來,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季連施主,今日您來的比往年晚了許久。”
季連清走上前,笑着答道,“一葉小師傅,許久不見。今日上山拜佛之人比往年多了許多,馬車行駛的比較慢,所以今日比往年確實遲了許多。”
“今日主持正在接待客人,恐怖不能接待季連施主了。”小和尚恭敬的說道。
季連朗已將馬車安頓妥當,走進寺裡,正看到季連清與一小和尚說話,於是走上前,向小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一葉小師傅,好久不見了。麻煩你安排兩間廂房和齋飯,待清兒祭奠完二夫人,我們會在這裡用齋飯,稍作休息後再行離開。”
“早已爲施主準備好了。”小和尚似是早已知道他們的安排,早早已備好,他身子一側,伸手道,“季連施主,這邊請。”
“清兒,你去吧。我隨一葉師傅先去廂房等你。”清兒祭奠二孃時,從不讓別人跟着,這麼多年,已經成爲了她的習慣。也許這麼多年的委屈,只有在這裡,才能好好的宣泄吧。
季連清會心的朝季連朗點點頭,轉身向寺廟後山方向走去。
穿過寺內的佛殿,季連清在寺內西邊的小門往外一轉,一條幽深的通上山頂的林間小路乍現眼前。擡眸望去,茂密的林間中漏出一角屋檐,孤寂蒼涼。
這麼多年,她一直想不明白,爲什麼孃親沒有葬在季連府的祖墳裡,而是選擇葬在法雲寺後山上。
好不容易爬上山頂,季連清早已累的氣喘連連。
山頂的涼亭,因爲常年無人問津的緣故,已經堆滿了落葉和灰塵。一陣風過,吹起滿地的落葉隨風飄舞,頓時一股蕭索淒涼之意涌上心頭。
她微微眯了眯眼,眼中泛起一絲酸澀的淚意。
擡步向涼亭後方走去,在一片茂林深處,一座孤墳寂寞的藏在其中。
季連清用手帕輕輕擦拭着墓碑上的灰跡,手指緩緩的滑過孃親的名字,這麼多年了,孃親,您在這裡會孤獨嗎?若是孤獨,您又爲何要選擇葬在這麼荒涼的地方?
“娘,清兒來看您了。今天清兒來晚了,娘千萬不要怪罪清兒。再過一個月就是清兒的及笄禮了,清兒終於長大了。娘,您放心,清兒一定會好好替您照顧爹爹。”
她伸手從脖頸裡拿出半塊月牙兒形的玉佩,面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孃親,不知爲何,這塊玉佩近幾日突然異常起來,經常會在夜裡突然發亮。”這塊玉佩是孃親留給她的,她自小就帶在身上,這些年從未發亮過,沒想到這幾日每到夜裡就會突然亮起來,她的心裡十分不解。
“這件事,清兒沒有和爹爹提起過,怕他又睹物思人、徒惹傷心。”季連清話音剛落,手中的玉佩莫名又亮了起來,她驚疑的看向玉佩,又看向周邊的情況,除了衰敗的落葉什麼都沒有。
她收回目光,眼裡的疑惑退去,淡淡笑道,“也許是今日事孃親的忌日,這塊玉佩也感知到了。”
不遠處的一顆老樹後,一道冰冷的目光迅速的收了回來,身形如鬼魅般閃入了林中。
一個時辰後,季連清沿着原路往山下返程,剛走到涼亭處,便看到寺廟的後門內,一道身影正來回徘徊着,從其步伐速度來看,此人的內心應該十分急切。
季連清微微一笑,心裡一陣暖意滑過。緩緩的走到山下,她站在院門外清了清嗓子,“咳咳。”
聽到聲音,季連朗立馬轉過身,看到清兒完好無損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懸了這麼久的心才終於安定下來。
今日他的心裡總有不詳之感,剛剛在廂房時,這種感覺更是強烈。一想到清兒一個人在後山,他哪裡還坐的住,清兒前腳上山,他後腳就跟過來了。只是怕打擾了清兒,所以纔在西門這邊一直等了這麼久。現在看到她一切安好,他才放心。
季連朗走上前,這才發現清兒的眼圈微微泛紅,白皙的臉龐上還掛着殘留的淚線。他心中一疼,知道她定是因爲昨日的事情,觸景生情傷了心。
他疼惜的擦去季連清眼角的眼淚,柔聲道,“清兒,你要記住,你永遠有大哥。以後無論天涯海角,只要清兒受了委屈,大哥一定第一時間出現在你,保護你,絕不會讓清兒受半分委屈。”
原本淡下的心緒再一次涌上季連清的心頭。爹爹和大哥,是她這輩子最愛的人,是她這輩子最不想離開的人,“清兒沒事,大哥放心吧。走吧,清兒好久沒有吃法雲寺的齋菜了,倒是很想念呢。”
廂房內,一葉小師傅早已將齋飯準備好。吃完齋飯、簡單的休息後,他們便準備啓程回府了。
剛走出廂房,迎面便看到音雲大師與一名年逾半百、白髮鬆顏的老僧往這邊行來。
季連朗忙迎上前,恭聲問候,“音雲大師有禮。今日朗兒攜家妹前來祭奠二孃,不巧一葉師傅說大師今日有貴客,便不敢叨擾大師。沒想到在此相遇,大師有禮了。”
音雲大師雙手交叉在身前,慈祥的點了點頭,“季連施主有禮了。今日老衲確實有貴客來訪,本想今日不能相見,卻不想施主與我這貴客乃是有緣之人,阿彌陀佛。”
旋即,音雲大師對着身後的老僧道,“智衍大師,相遇即是緣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兩位是季連府中的大公子季連朗和五小姐季連清。”
季連清隨音雲大師望去,只見音雲大師身旁的老僧靈臺清明,仙風道骨,就知此人非等閒之輩,卻不想來人居然是被各國推崇爲第一高僧的智衍大師!
她的心中不由一驚,想不到法雲寺真是臥虎藏龍。
“小姐,居然是智衍大師啊。”一旁的映月聽聞,激動的扯着季連清的衣袖,在她耳邊低聲叫道。
季連清搖了搖頭,示意映月不得無禮。
智衍大師見到季連清,不由一怔,隨即兩眼露光,沉靜的眼裡漸漸涌起無端的激動之情。
季連清很是好奇,不明白爲什麼大師看見自己,會是如此的表情。像是激動,又像是在惋惜什麼?
季連朗見狀,連忙上前,禮貌的向智衍大師問道,“大師,不知發生了何事?爲何大師見到家妹如此激動?”
“智衍大師?”音雲大事也察覺到異常,輕喚了一聲。
智衍大師忙又走上前,仔細的盯着季連清看了幾眼,才緩緩笑道,“季連施主,我看你福光滿面,印堂亮澤,施主好事將近矣。”
季連清不由一驚,這位大師果然厲害,她也確實在一個月之後要出嫁,也算是季連府的一樁好事。只是,他是究竟如何看出來的?
不待季連清回答,智衍大師摸了摸灰白的鬍鬚,卻又輕輕嘆了口氣,“施主,你的命格奇特,將來身份地位定是顯赫尊貴,只是過程坎坷,終究會被一件事所拖累。”
一頭霧水的季連朗忙問道,“大師,所爲何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施主,老衲在這裡送施主兩個字,‘放下’,希望施主將來在遇到任何事情的時候,都能想起老衲今天送你的這兩個字。佛說,不可說,不可說,阿彌陀佛。”說完,不待衆人回答,智衍大師已轉身離去,不刻便失了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下一章男主就要出場啦,親們搬好小板凳,粗發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