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飛踏, 塵土飛濺,場上十人激烈爭鬥,雲月和雲起坐在場邊, 脖子都快抻斷了。
子樂那隊七人, 每人都上過場了, 偏偏這邊他們二人還在坐冷板凳。若是勝局已定還差不多, 可是偏偏現在領先的是子樂那邊。
還剩最後一局時, 雲月忍不住了,她拉着下場休息的相非,讓他換人。
相非滿面塵土和汗水, 喝了一大口水說:“得,我換你。”他早就累得快虛脫了, 可是王爺戳在那, 他想換雲起都沒敢換。
見相非答應了, 雲月低聲笑道:“我看奉姜也累了,把他也換了吧, 換我哥。”
“你們都換上去,輸了怎麼辦?”相非不幹。
雲月想再說什麼,那邊周曠珩看了過來,她拍拍相非肩膀,衝他笑笑, 沒再說什麼。
等到隊裡四人上了場, 雲月才躍上馬, 打馬走到場上。待周曠珩發現已經來不及了。相非癱在椅子上, 接收到周曠珩的怒氣也顧不得了, 他一個文人,撐到現在已是極致, 還是命重要。
雲月上了場,對面意氣風發的鄭雪城和郭良君即刻一臉凝重。她騎在馬上,昂着頭投去一個藐視的眼神。
遠處相馨見了馬上的雲月,眼睛都看直了。
剛開始周曠珩還分心護着雲月,半刻鐘後,全隊的人都把她當成了第二主力。
雲月打馬球真的很剽悍,精妙的馬術加上小巧的身形,對面的人很難擋得住她。幾球過後,兩隊打平。
雲月抽空對周曠珩笑,露出白白的牙齒,在糊了塵土的臉上格外清晰。
漫天飛揚塵土中,雲月彷彿看見周曠珩笑了。她擡手揮開眼前的灰塵再想看,他已經轉開了臉。
不久,相非隊領先了一分,看着局勢,幾乎勝局已定。不料還有一刻鐘時,巳牧手上受了傷。眼看戰鬥力受損,雲月當即讓相非換人,讓她哥換下巳牧。
“巳牧受傷了,換人。你不行,讓我哥上。”
她指揮人的樣子,還真有點指點江山的氣勢,不僅巳牧,連相非都被她唬住了。
雲起翻身上馬,即刻昂首挺背,跟換了個人似的。雲月換了沉肅的表情,衝雲起笑。
從小到大,兩人不知一起打過多少場馬球。對手從一開始的貴族子弟換成雲家軍士兵,後來認識了皇家馬球隊的人,又換成了皇家馬球隊。所以兩人的實力加默契不算天下無敵,也算得上橫掃千軍。
雲起上場後,兩人每一次擊球和接球都如同演練過千百次,一人傳球后,另一人射門,無一虛發。
圍觀的兵將都看呆了,驚呼聲一陣高過一陣。
最後相非隊贏了子樂隊十分之多。
“這倆人到底怎麼長大的……”場下相非看着雲月和雲起,又看看自家小妹,嘆道。他沒法想象相馨和他打馬球的樣子。雲起到底怎麼想的?雲月又是怎麼想的?!
鑼響之後,觀衆和場上的人都歡呼出來,聲浪震得人耳膜發顫。興奮漫過頭頂,令人得意忘形。
雲月和雲起丟下球杆,自然而然打馬走到一起,兩人擊掌握拳,笑得燦爛。
兩人慶祝完,雲月纔想起周曠珩。她轉頭,他正在一羣興奮的人裡看着她,嘴角眼裡都帶笑。
雲月看呆了一瞬,揚起頭也衝他笑。
場上好幾個人都看見了,相非看看自家王爺,再看看他眼神的方向,驚覺自家王爺真的沒救了。
“吳纓吳纓,你看!王爺在笑!”巳牧也驚詫了。
“看見了。”吳纓算比較淡定的。
至此,申應纔對雲月正眼相看。
“王爺,我沒讓你失望吧?”雲月走到周曠珩身邊,笑得意氣風發。
周曠珩點頭,看着雲月,收不住笑意:“什麼時候學的?”
“很早了,八歲還是九歲,記不清了。”雲月笑道。
周曠珩想,他該早點認識她。
贏了球,相非請客吃飯。
豐平酒樓二樓一間隔間擠滿了人,隔間裡笑鬧聲不斷。
桌案圍成一圈,每個人幾乎都挨在了一起。席間觥籌交錯,被灌酒的主要是雲起。雲月坐在王爺身邊,另一邊是相馨,靠他較近的都是些大人物,其他人眼力見不錯,都不勸她喝酒,只有巳牧來勸了一次。
“小云子,你今日神勇,大哥跟你喝一杯。”巳牧把一杯酒伸到雲月面前。
“我喝不得酒,喝茶。”雲月說,要端起茶杯。
“誒,怎麼就喝不得了?”巳牧不依。
雲月還未說話,周曠珩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喝完了放下酒杯說:“還有誰?”
周曠珩說話帶笑,大家愣了片刻也笑了起來,數鄭雪城和郭良君笑得最歡。
接着便沒人再讓雲月喝酒。
雲月坐在周曠珩身邊,一邊吃菜一邊迴應別的人搭話。
“小云看起來瘦弱,沒想到身手如此了得,不知令尊是哪位將軍?”有將軍問。
席上沉默了一瞬,雲月嚥下嘴裡的食物,笑道:“我爹是誰不重要,我這身手也跟他沒關係。我現在是王爺的人。”
他們聽了一臉瞭然,原來是王爺的幕僚,果然不一般。
知道內情的人見王爺幾次要笑,都沒說什麼,既然王爺高興,雲月說什麼就是什麼。
吃完飯,天也不早了,街上掛的燈籠都點了起來。
該散的都散了,只有子樂申應相非吳纓四人跟到了王府。相非和吳纓子樂陪着周曠珩在書房議事,雲月和申應在廳外檐下看月亮。
十六的月亮格外圓,二人沒說話,似乎沉醉在純白與墨黑的美景裡。
“你似乎有話要對我說?”雲月率先打破了寧靜。
申應垂眸,轉過身,面對着她。
“屬下自知逾矩,但有些話不得不說。”申應緩緩開口,聲音清亮卻低沉,格外地好聽。
“我這人不講規矩,你有什麼說就是了。”雲月淺笑。
“屬下請求王妃,無論將來如何,都要以王爺爲重。”申應定定地看着她。
雲月沉默片刻,斂了笑意看着申應:“未來如何還不定,我不會答應你什麼。”
“屬下只求王妃莫要動搖心思,只有王爺是真心待你。”申應的語氣竟然有些急切。
“你又如何知道他人不是真心待我?”雲月看着申應,眼裡鍍了一層月光。
“若是那人真心待你,便不會讓你受傷。可上次你差點沒命。”申應皺眉。
雲月腦子裡閃過許多東西,很快抓住了關鍵點。她眸色蒙了霧,勾起脣角笑:“他本意並非如此。我也很猶豫,到底是跟着王爺呢,還是跟他走了得了,畢竟他的權勢比之王爺有過之而無不及。”
申應一驚,她打量了雲月幾眼,沉吟了片刻冷了眼眸:“王爺只有你一個,那人妃子美人加起來二十有餘,即使他真心待你,分成二十幾份也沒有多少,王妃可別犯傻。”
妃子,美人……
“是他啊。”雲月恍然大悟,難怪,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樣的,難怪,周曠珩不讓她知道。
周胥樑,方未夕和她,原來是這樣連在一起的。可是雲霽到底想做什麼?
“王妃不知道的麼?”申應瞪大了眼,她很久沒有如此驚慌過了。
“知道啊。”雲月笑道,申應剛要鬆口氣,她補充道,“剛知道的。”
申應臉色刷一下白了。
“我不會告訴王爺,別怕。”雲月笑着安慰她。
申應仍舊面如死灰。
子樂等人從書房出來,對雲月致意以後就要走。申應卻站着不走,她握緊了拳,沉着臉向書房走去。
子樂聽見她的腳步聲,也停步轉身。
“她怎麼了?”子樂問,語氣生澀。
“犯了錯,自首去了。”雲月輕描淡寫。
“什麼錯?”
“她被我套話來着。”雲月笑道,“我知道派人來黃龍驛綁架我的人是誰了。”
子樂臉色一變,袖子一甩就奔進了書房。
不一會兒,書房裡傳來磕頭的聲音。
吳纓和相非還沒走,站在院裡臉色凝重。
“很嚴重嗎?”雲月試探着問。
相非冷笑:“當然嚴重,搞不好會死人!你還不知道吧?那個側妃,姓王的那個,就是對你說錯了話死的。”
“什麼?!”雲月驚訝。她雖然知道是周曠珩要王氏死,但她不知道是因爲她。
“不過不關你事,是子樂的錯。”相非說。
“有什麼不能說的?若非今日申應說漏了嘴,你們打算瞞我多久?”雲月盯着相非說。
“這你得去問王爺。”相非一臉無辜,“王爺下了死命令,我們也無可奈何。”
“申應不知道,應該是子樂的疏忽。”一直沒說話的吳纓適時插話了,“這麼多年了,王爺不會再容忍。”
“什麼這麼多年?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節?”雲月按不住好奇心。
“若是他們還活着,你問子樂吧。”相非嘆道。
“多大點兒事啊?!動不動死啊活的!這人脾氣也太差了!”雲月說完轉身進了屋,沒注意到身後兩人諱莫如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