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傳來內‘侍’尖細無比的嗓音:“皇上駕到,蕭貴妃駕到,四公主駕到。”
該來的總歸會來。
沈蘊卿扯扯了一下還沉浸在心痛中的沈煜,讓人扶着神思渙散的魏貴嬪,準備接駕。
嘉和帝顯然已經聽了下人的彙報,腳步不停的進到屋子中,憤怒的掃過衆人:“好好的怎麼會這樣?”
一衆人低頭紛紛不敢言語,倒是沈曦洛跟在他身後道:“五皇弟還有救嗎?”
跪在地下的一位太醫,低低迴答:“烏頭這毒‘藥’太厲害,從古至今都沒有解‘藥’。”
“那可怎麼辦啊?”沈曦洛的眼睛頓時紅了。
“救,立馬給朕搶救!”皇帝‘陰’沉着面‘色’,目光不經意的掃過皇后那傷心‘欲’絕的神‘色’時,微微一頓,然後怨恨的別過頭,看着已經癱軟的魏貴嬪,不再言語。
沈曦洛哭着撲向‘牀’邊:“五皇弟你怎麼能就這樣子丟下貴嬪娘娘,你向來與世無爭,怎麼就被人害死了啊?”
一句句,若有所指。
大家的目光紛紛低垂着,只用眼角掃過皇后越來越蒼白的臉龐。
沈煜‘挺’身跑到母后的身邊,瞪着沈曦洛:“你不要胡說!”
“六皇弟,五皇弟他替你死了,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憐憫之心嗎?”沈曦洛驚恐的擡頭,一副訝然的表情看着沈煜。
這些話,越來越重。
皇帝那緊皺的眉頭如一把利刃,深深的刺進皇后美麗的瞳眸中。
沈蘊卿嘴角一抿,上前厲聲斥責:“皇妹,五皇弟還有口氣在呢,你就這樣急不可耐的上前哭喪嗎?”
話音剛落,張太醫恰恰進來,忙着對着衆人請安。
“張太醫,您看看五皇弟。”沈蘊卿來不及客套,急切的說着,希望他的到來能給奄奄一息的沈平盛一點希望。
張太醫老練的上前,先是把脈後是看臉‘色’及舌苔,轉身詢問旁邊的同僚:“給五皇子服過什麼沒有?”
“沒有,只是催吐。”幾位太醫礙於貴人都在,簡單的回答,卻掩飾不住眼神中的不屑。
張太醫假裝沒有看懂,果斷的吩咐着:“不用催吐了,毒‘藥’已經催出來,再吐只會加快血液的循環,讓毒‘藥’發作得更快!現在讓五皇子平躺下,我去開‘藥’。”
“不行,張太醫緣何知道毒‘藥’都吐出來了?”
“是啊,張太醫,這烏頭的毒該用什麼解?”
太醫們紛紛質疑。
沈蘊卿凝眉望了一眼張太醫。
張太醫沉穩如常:“不管如何都要試一試,總好比讓五皇子躺在那裡等死的強。”
嘉和帝沉‘吟’少頃,點頭:“速按張太醫的吩咐去做。”
幾位內‘侍’很快捧過筆墨,張太醫奮筆疾書起來。
而蕭貴妃一改往日的趾高氣揚,安安靜靜的站在皇帝身後,語氣輕柔:“陛下,不要着急,五皇子吉人自有天相,有您這條真龍保佑,不會出事的。”
說罷一擡頭,無意中與沈蘊卿的鳳眸一撞,頓時感到一陣‘陰’風透骨而起。
在這夏日炎炎的六月天,竟生生打了個哆嗦,心中莫名生起一股子懼意。
沈蘊卿只深深的望了一眼蕭貴妃,便轉頭看張太醫寫‘藥’方,見他洋洋灑灑的寫下幾種‘藥’材,突然筆鋒一頓,似乎很難抉擇。
走過去細瞧,這些‘藥’全都是帶有毒‘性’的‘藥’物,烏頭沒有解‘藥’,只能以毒攻毒。
而見張太醫提筆寫下一個字,又輕輕的勾去,臉‘色’更加的凝重。
她知道,這些都是毒‘藥’,如果用不好,不僅不會解毒,更會刺‘激’毒發而身亡。
沈蘊卿的腦海中忽有靈光一閃,不知自己的想法對不對,但是,總好過這樣等下去。
她的聲音低微,卻清晰的傳到張太醫的耳朵中:“斷子‘花’。”
張太醫的眼睛如被點燃,瞬間亮了起來。
斷子‘花’,顧名思義,服用後會讓人斷子絕孫,這樣猛烈的毒‘藥’,用在這裡,卻是剋制黃‘波’草毒‘性’的良‘藥’。
而幾乎無人知曉,黃‘波’草實則是針對烏頭的最好東西。
至於剩下的毒‘性’包括斷子草的毒,其他幾味解毒良‘藥’即可解決掉。
張太醫讚許的看了一眼平靜的沈蘊卿,這個三公主,不過是經他的手教導了幾次,多數時候因爲他不方便頻繁進入寢宮,都是自己看醫書。
沒想到,竟然會舉一反三,果然聰慧,是塊學醫的好料子。
心裡想着,手中的筆,沒有停下來,一路下去,讓小跟班抓緊取‘藥’、煎‘藥’,好等會伺候五皇子服用。
皇帝見抓‘藥’去了,才詢問張太醫道:“有幾分把握?”
“回陛下,如果剛纔只是簡單催吐,不要進行後面無謂的治療,會有十分的把握。現在,因爲毒‘性’已經通過血液開始在體內流竄,不過時間尚短,應該還有六七的把握了。”
“有把握就好。”皇帝這才緩緩的走到魏貴嬪的身邊,低聲道:“貴嬪,平盛會沒有事情的,你不要太過悲傷。”
魏貴嬪因爲剛纔的驚嚇,到現在纔有所反應,見皇帝過來安慰,早已忘掉君臣之間的禮儀,一向守禮的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喊了聲:“陛下。”就哭倒在皇帝的懷中。
皇帝哪裡見過如此嬌弱的魏貴嬪,心中又心疼兒子,又擔心着她,情不自禁的擁着懷中的人,低低的哄着:“沒事的,沒事的。朕會好好的查查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先安心。”
這一幕其他的人看到,倒也罷了。不過是皇帝愛惜妃子,心疼而已。
落到蕭貴妃的眼中,卻真如針尖一下子刺進心裡,眼裡的憤怒差一點就爆發出來,將周圍伺候的人嚇的倒退好幾步,生怕殃及自己。
沈曦洛早已看到母親的模樣,上前使勁的捏了一捏蕭貴妃的手。總算把她因爲嫉妒而沖掉的理智給拉了回來。
蕭貴妃勉強定定神:“陛下,魏貴嬪傷心在所難免,現在只有儘速追查到兇手,纔算是對妹妹有所‘交’代啊。”
皇帝只管摟着魏貴嬪,聽到蕭貴妃的話,才拍了拍懷中人的後背,示意她起來,旋即去外間坐下:“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
伺候五皇子的小內‘侍’忙把情況細緻無比的說了一遍,與沈蘊卿聽到的無異。
皇帝剛要說話,沈蘊卿卻上前道:“父皇,五皇弟這裡不適合審案子,他還昏‘迷’不醒,‘藥’還沒有來。”
皇帝的眼神一動,似乎覺得沈蘊卿的話頗有道理:“也好,到偏殿去。”
沈曦洛覺察到沈蘊卿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是故意的看着自己,覺得她詭計頗多,不要上她的當,但一時找不到阻攔的說法,只得嬌怯怯的道:“兒臣好擔心五皇弟,貴嬪娘娘也擔心,父皇您也擔心是不是?不如,讓我們先在這兒等五皇弟醒過來,好不好?”
這些話,正中沈蘊卿的下懷。她不想走,怕有人在這個時間段再給沈平盛下‘藥’。
但是她還需要爭取時間,查實一些事情。她明白,沈曦洛很是忌諱她,只要她一個小小的動作或者一句話,都要翻來覆去的琢磨一番。
如果猜不透,就只能阻止。
果不其然,沈曦洛上當了。
皇帝看了一眼內室還在低聲哭泣的魏貴嬪,又看了一眼仍是昏‘迷’不醒的沈平盛,心裡自然擔憂:“好,那我們就等等。”
“兒臣去催催太醫院。”沈蘊卿站起身。
沈曦洛又來阻攔:“姐姐,這些事讓下人們去通知就好了。”
這次,沈蘊卿不會讓她這麼快就如願以償:“皇妹,我也是擔心五皇弟,這裡有父皇、母后和兩位娘娘守着,沒有什麼不妥當的,抓‘藥’煎‘藥’的事情,我親自去盯着心裡才踏實。”
沈曦洛微微一愣,便接着道:“皇姐說的也是,我同皇姐一起去看看。”
沈蘊卿無所謂的點點頭,兩個人辭別出來,一路往太醫院的方向而去。
誰知沒走幾步,沈蘊卿突然皺起眉頭:“皇妹,我肚子不舒服,你自己先去。”
沈曦洛緊緊的盯着沈蘊卿,生怕她跑了:“不如我還是同皇姐回去,讓兩個宮‘女’去吧,。”
“這怎麼可以?”沈蘊卿一手扶着肚子,臉上呈現痛苦的表情。
沈曦洛哪裡肯放過她:“既然這樣,不如直接去太醫院,讓太醫好好瞧瞧。”
“不用這麼勞師動衆,我可能只是鬧肚子。”
旁邊的紅醉已經焦急起來:“殿下,您感覺怎麼樣啊?”
這裡‘弄’的沈曦洛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心思一轉,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皇姐何必要和我賣關子,今天我是哪裡也不會去的,就跟着皇姐了。”
沈蘊卿什麼話也不說,只管斜倚在紅醉的身上,示意扶着她到不遠處的亭子中休息一下。
沈曦洛冷笑同行。
與此同時,五皇子的殿中,卻是另一番景象。
皇帝穩穩的坐在正當中,皇后坐於左手側,蕭貴妃與魏貴嬪坐在下首,沈煜一直站在皇后的身邊。
一個內‘侍’模樣的人正瑟瑟發抖的跪着,頭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看不清臉孔。
“說,是誰指使的你?”皇帝憤怒至極。
“你要想清楚了再說!”蕭貴妃的模樣亦是嚴厲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