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睜開眼睛,沈蘊卿一陣恍惚。
頭頂是鵝黃的帳子,四角鑲着金邊,在微風的拂動下,輕輕的蕩起漣漪。
“殿下,您醒了?”
沈蘊卿懵懵懂懂的轉過頭,但見一綠衣宮女正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滿臉關切。
這是……
爲了保護自己而死於方景惟劍下的……紅醉?!
下意識環顧四周,沈蘊卿只覺心頭巨震。
周圍赫然是她幼時的佈置,那香爐仍是仙鶴齊天的模樣,是她十五歲之前用過的東西。
驀地起身,忍住腦袋的暈眩,跌跌撞撞的湊到鏡前。
銅鏡之中的女子,雖已能大約看出幾分仙人之姿,但終究還是一副尚未長開的豆蔻模樣。
沈蘊卿呆愣半晌,仿若魔怔了一樣低聲喃喃:“本宮,本宮這莫非是……怎麼可能……”
紅醉驚慌地看着她,怯怯中帶着焦急:“殿下,您可不能光着腳啊,小心着涼。”
邊說邊拿起牀邊的鞋子。
沈蘊卿頓了頓,闔上雙眼勉強穩住心神,腦中已開始慢慢清醒。
如此看來,自己確是重新活了過來,且回到了十五歲。
走到牀頭坐下,沈蘊卿緊緊盯着面前的紅醉,她半蹲着服侍自己穿好繡鞋,做事時輕抿嘴脣的習慣與記憶裡一模一樣。
紅醉感受到她的目光,不自然的用手蹭蹭臉頰:“殿下,奴婢臉上有東西嗎?”
沈蘊卿搖搖頭,剛想說話,面色卻驟然一變。
劇烈的咳嗽,和着殿中傳來的隱隱異香,好似都能感覺到喉嚨處有一股腥甜正在蠢蠢欲動,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滑落蒼白的臉頰。
“殿下?您是不是又難受了?紫影,紫影,快去取殿下的藥來。”紅醉一邊扶着沈蘊卿,一邊衝着外面焦急地喊道。
沈蘊卿下意識地掐緊手心,不想讓口中的腥甜吐出。卻在一時之間,覺得腹中似乎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自己的骨肉。
藥碗很快端上來。
當那股子藥味觸及到沈蘊卿嗅覺的時候,她的心裡突然浮現出一些久遠的記憶碎片。
上一世,她也是一直是用這個藥方將養身子,卻在後來被沈曦洛發現其中有問題。
自己便是因此而對她心存感激,即便之後她多次欲對自己不利,也未曾將其趕盡殺絕。
終至大患。
現在想來,只覺一陣噁心在胃中翻涌。這藥中的毒素,還不知究竟是誰下的手。
“你們都退下吧,等涼些再喝。”沈蘊卿的面色雖然蒼白,聲音之中的清冷氣勢卻絲毫不改。
紅醉和紫影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到底只對視一眼,便滿腹疑惑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寢宮只剩下一人,就連空氣也好似稀薄許多。
沈蘊卿極力掐着自己幾處緊要的穴道,靜靜地調息片刻,果真感覺好多了。
這個方法還是前世她見某個人用來止痛的,沒想到還真的挺管用。
隨着疼痛感的消失,沈蘊卿端起那碗黑糊糊的藥,用鼻子仔細地嗅了嗅,卻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妥。
但不管是什麼,她都不敢再喝了。
鳳眸一動,正瞥見窗臺上的薔薇。
一個主意涌上心頭,嘴角含着一絲冷笑,素手一擡,那一碗黑糊糊的東西一滴不剩的全部獻給了薔薇花。
既然前世被發現是慢性毒藥,那麼今世應該也沒有變。
要是此時直接戳破,背後之人還要另想法子害她,還不如將計就計。
薔薇已開,想必眼下正是三四月的春光時節……
思及此處,沈蘊卿心中猛然一凜,這不正是自己初次遇到方景惟的時候?
桃花樹下,男子倜儻瀟灑,輕聲呵護道:“三公主可是身子不適?讓臣下送您去休息吧。”
年少懵懂,以爲看到的就是真實的。
那樣溫和的人,怎麼會有狼子野心?
可惜,終究是自己瞎了眼,將一頭豺狼引到自己身邊,還不自知的以爲是一條忠犬。
甚至在以爲她已經將弟弟送上皇位,完成責任,期盼與他雙宿雙飛時,得來的卻是弒弟奪權,霸佔整個大好河山。
上一世,因爲自己的善良和愚蠢而葬送了家與國。
這一世,她絕不會再讓悲劇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