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出口,讓在座的人個個臉上都開始異彩紛呈起來。
沈蘊卿清冷的神‘色’雖沒有半點的改變,卻在心底淡淡的嘆了一口氣
要不要在這關鍵的時刻,再給蕭貴妃踩上一腳呢?
沈蘊卿正酌量着是否開口的時候,一直沉默無語的魏貴嬪忽地施施然開口道:“這話張修儀說的不盡不實,蕭貴妃讓你去拿孩子做賭注誣陷瑩妃,你就肯嗎?”
這話道出所有人的疑問,而張修儀雖然跋扈些卻不是那沒有腦子的人,張口就接道:“嬪妾也不想啊,可蕭貴妃威脅說只要我不配合,她就對我肚子裡的孩子不利!”
此時的蕭貴妃憤怒的衝着內室而去,身子還沒有到屏風口,就被幾個小內‘侍’給攔了下來。
那張貌美如‘花’的臉因猙獰而扭曲,煞是難看:“你個賤人,本宮平時待你不薄,你卻如此污衊,是何道理?”
“什麼好不好,都是假的!我的孩子就是因爲你而沒了的!”張修儀淒厲的話,在室內飄‘蕩’迴旋,直驚動了屋外樹上的鳥兒,撲棱着翅膀飛走。
如此的鬧劇,越演越烈。
嘉和帝的臉如冰峰,每一處都呈現出一種刺骨的寒冷。
所有的人則幸災樂禍的看着,這個受寵多年的貴妃娘娘要怎麼樣倒下去。
大家拭目以待的等着皇帝將她打殺或者關進冷宮中,永世不得翻身才好。
外面響起去取香膏小內‘侍’的聲音。
嘉和帝指着香膏,恨道:“查!”
張太醫與吳太醫接過小小的描金盒子,放在鼻尖一嗅,神‘色’均是一變:“皇上,這香膏中,有薏米粉。”
話似驚雷,震的衆人一晃。
蕭貴妃抓住時機,大聲哭訴道:“一定是內務府的人,一定是內務府的人在這香膏中用了薏米!”
“皇上饒命,奴才們根本就沒有啊。現在內務府還有一盒剩下的,可以派人查看啊。”內務府的內‘侍’早已嚇的癱軟在地。
皇帝直直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人,看不出任何的神‘色’,手裡的‘玉’珠是越轉越快,整個室內靜得可怖,只有‘玉’珠與‘玉’珠只見碰觸的玲玲聲,讓人心緒不穩。
幾乎所有人都以爲皇帝會下令去查看內務府中的那盒香膏,卻聽一道淡的不能再淡的聲音輕輕響起:“父皇,內務府不用查了,他們必是不敢說假話的。”
轉動的‘玉’珠手串,在沈蘊卿話響起的時候,就停了下來。
似乎,就是爲了等着這一刻。
嘉和帝緩緩的開口:“昭陽,你有什麼看法嗎?”
沈蘊卿的手掩蓋在寬大的衣袖之下,指甲壓在掌心中,能感覺到一種皮‘肉’之痛,可這種疼不能掩蓋她這麼多年在蕭貴妃壓迫下的那種孤寂。
但此時,她必須要忍,也必須要說些什麼。
因爲,蕭貴妃那赫赫有名的兄長,還掌控着十萬大軍,用他的軍事才能駐守着嘉和國的邊關。
這又是一出爛得不能再爛的外戚與內宮寵妃休慼與共的戲碼,可從古至今歷朝歷代的每個後宮卻又實實在在的存在着。
這麼多年,皇上對蕭貴妃的寵愛,讓她學會了跋扈與任‘性’,卻讓外面的那位,學會了怎麼鉗制嘉和帝本人。
前段時間,皇上對瑩妃的專寵已經觸動了那位威武大將軍。
如果此時,再給這位失寵的蕭貴妃扣上打殺皇子的名分,她那位顯赫戰功的兄長必不能善了。
嘉和帝不想看到這一幕,等着有個人來爲蕭貴妃講情。
可惜,蕭貴妃惹人太多,連素日裡與她比較親近的張修儀此時也徹底的與她決裂。
這樣的局面讓皇帝心中很是爲難。
身爲嘉和國公主的沈蘊卿也不想看到內‘亂’,給西齊或者其他的國家制造攻打的機會。
她努力掩蓋住對跪在地上那位的厭惡之‘色’,使臉上沒有任何壓抑的神情,像是自然而然的流‘露’。
“父皇,這香膏必是有人動了手腳。至於是在送到蕭貴妃的路上動了手腳,還是蕭貴妃自己動的手腳,已經無從查起。如果查下去,倒是可以水落石出,但下個月是太后的生辰,雖然皇‘奶’‘奶’不在宮中,可她老人家是個吃齋唸佛的人,這樣大肆搜查,倒讓‘女’兒想起了東唐的“影月事件”。”
東唐的影月事件,也是因爲宮中失了皇子,皇上傷心而徹查此事,引發了一場殺人如麻的軒然大‘波’。
致使東唐後宮嬪妃54人,到最後只剩3人,連皇后都未能倖免。
嘉和帝目光悠遠,抿緊的嘴角顯示出他還怒氣未消,只是這怒氣再大,也不能真的把蕭貴妃怎麼樣。
而這樣的人情,沈蘊卿自然願意賣給她的父皇,留下今天的這一筆不了了之,下次蕭貴妃當真大勢已去的時候,就可以數罪併罰,死的更慘。
可有的人卻不這麼想,比如現在站在旁邊的馮淑妃:“皇上,蕭貴妃這樣對待皇嗣,就不罰了,豈不是要置宮廷法度與不顧,那麼,還有什麼威嚴可在?”
“誰說不罰她了?”嘉和帝做久了皇帝,威嚴還是來自每個動作,連說句話都讓人感到一陣的肅穆。
他頓了一下,詢問似的對一直一言不發的皇后道:“皇后,怎麼看?”
嘉和皇后自然明白‘女’兒的用心,她這麼多年的對蕭貴妃的隱忍,其中有別的原因,也有這樣的考慮。
國母總歸是國母,在這樣的時刻也是目光平淡的回望了一下自己的夫君,斟酌道:“本宮認爲昭陽說的有些道理,太后她老人家一向心善。此事中有關聯的下人自是不能留,至於蕭貴妃,還是皇上定奪吧。”
“不用你給本宮說情!”蕭貴妃脫開而出,似根本不接受皇后的好意。
皇后也不惱,一笑:“貴妃多慮了,本宮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皇后,心善。”嘉和帝滿意的頷首,聲音則在說出下面話的時候,帶出了一絲不能緩解的痛恨:“來人,將那天把香膏送去雍華宮的人與‘露’珠兒帳斃,還有,小廚房中的人,應該瞭解懷孕之人不能食用木瓜,卻知情不報,打四十大板,趕去****房。”
“皇上饒命啊,皇上。”還沒等‘露’珠兒再次喊出聲的時候,她已經被小內‘侍’堵上嘴,拖了出去。
嘉和帝冰冷的目光終歸落在了眼角有淚卻呈現出倔強神‘色’的那個‘女’人身上。
蕭貴妃的神‘色’則在看向嘉和帝時,突然一鬆,‘露’出了一絲不能自已的悲涼,低低喚了聲:“皇上,您也不信我嗎?”
沈蘊卿不禁在心中暗自冷笑。
信又如何,不信又怎麼樣,就算你被人冤枉了,也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不過,活還是要活下去的,要不,你那哥哥是會要挾這位的。
可能是蕭貴妃那柔弱的神情打動了皇帝,他剛纔懲罰那些奴僕時的恨意,此刻已經收斂了很多,只是極淡的吩咐:“連自己宮中的人都管理不好,如何治理整個後宮?將權力收回,‘交’由皇后吧。至於謀害皇嗣這件事,雖然證據不足,卻到底是因你而起,並指使張修儀誣陷瑩妃。着降爲嬪,不,貴嬪吧。”
到底是沒有一落千丈,還留了貴嬪的位分。
皇帝站起來,似乎疲累的樣子,目光掃過屏風補充道:“至於張修儀,聽從蕭貴妃的指使,誣陷瑩妃,雖然說是蕭貴嬪威脅,但知情不報,也該受到懲罰。朕念她剛剛失了孩子,就只降爲美人,瑩妃那裡一切照舊。”
旨意頒發下來,瑩妃解了宮禁。
此事草草了結之後,皇帝離開景豐宮,哪裡都沒去,直奔熙瑩宮。
夜‘色’已黑的透徹,點點宮燈連成一線,蔓延直黑漆漆的天邊,似乎永無盡頭。
皇后站在轎攆旁,看着自己夫君匆匆離去的那抹身影,眼中還是起了一絲寂寞與蒼涼。
站在母后身邊的沈蘊卿,心中因爲母后的失落而微寒,將身子靠的更近些,期望給自己慈愛的母親一點溫暖。
皇后感覺到‘女’兒的貼心,收回那虛無縹緲的目光,低頭含着一縷笑:“回宮吧。”
“好。”沈蘊卿乖巧的點頭。
皇后拉着沈蘊卿的手,回頭招呼上魏貴嬪:“本宮與公主、貴嬪走走,你們先回去。”
魏貴嬪上前扶着皇后,看着轎攆先行離開,一行三人,漫步在這孤寂而冗長的甬道上。
三人的步伐協調而一致,皇后見了笑道:“曾經是本宮與貴嬪這樣相攜而行,一走走了十幾年,如今又多了卿兒。”
“是啊,自從娘娘生下公主,嬪妾就盼望着能夠這樣一起攜手共進,沒想到,還真讓嬪妾盼到了。”
沈蘊卿一笑:“以前是母后與貴嬪娘娘,以後,有我,還有二姐姐。等再過幾年,就多了煜兒和平盛。”
“那我們一定走的很遠,很遠。”貴嬪開心的笑道。
沈蘊卿與母后對視一眼,亦笑道:“是的,走很遠很遠。”
魏貴嬪擡眸看着前方,似乎想到了一個問題:“娘娘,您說,今天的事究竟會是誰主謀的呢?”
皇后沈‘吟’了一下,卻問向沈蘊卿:“卿兒,你怎麼看?”
“自然是今天收穫最大的人了。”沈蘊卿毫不避諱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