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青城雙拳緊握,擋在蘇鳳錦的牀前,陷入了兩難之地。
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戰青城冷冷的掃了眼那道士:“你家道觀奉的是誰?”
“自是慈航道人與玉帝天尊。”他朝戰青城拱手作揖,那高而瘦的身與戰青城的高大相較起來,雖是不堪一擊,卻又有幾分半仙半魔的氣質,約是經文念得多了的緣故,身上帶着滿身的香火氣息,笑態穩沉。
戰青城呵了一聲:“你欲待她如何?”
“此婦乃蛇妖所化,平日裡最喜魅惑男色而吸食精氣修行,此蛇妖已然……”
“你可知,妖言禍衆按照本朝律例該當如何?”戰青城緩步上前,逼視這瘦骨嶙峋的道士。
這道士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當即穩了下來,朝戰青城道:“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天地萬物皆有靈性、邪性、魔性、妖性,將軍待這妖孽情深貧道可是理解,只是這妖孽卻是斷斷留不得,還望將軍海涵。”
老夫人一拂手,那康福便一窩蜂的涌了上來,七手八腳的將蘇鳳錦擡了起來匆匆走了出去,挽珠撲了上去與他們爭執,被康福一記砍暈在地,春芽扶着挽珠退了兩步,笑嘻嘻的朝康福道:“咱們都是做奴才的,這主子犯的事,咱們奴才也管不了不是,康總管還是饒了她吧,她也不過是護主心切。”
康福暗中朝着春芽的手摸了一把收了回去。
戰青城凝着蘇鳳錦被扔進那冰冷的鐵籠子裡,籠門咔嚓一聲上了鎖,一道士將鑰匙遞給老夫人,老夫人慾取鑰匙卻被戰青城手快了一步,頓時冷一張臉:“青城!你如此包庇於她,難道真的想讓母親死在你面前嗎!”
戰青城的手鬆了鬆,老夫人抽走了他手中的鑰匙,領了一羣人便要出門,戰青城忽的道:“母親可知,有些人若是被傷害,無論過了多長的歲月,有些傷依舊不會癒合,你這般待她,你她日若有悔意,卻也是無用。”
“我看人向來很準!對那妖孽亦無須有甚悔意一說!帶走。”老夫人在檀梅與織玉的攙扶下出了東屋,一路浩浩蕩蕩的朝着那花園而去,那祭壇便設在了花園裡,他們將裝了蘇鳳錦的那個大鐵籠子擡到了八卦祭臺之上,祭臺足有丈餘高,冷風蕭瑟裡她躺在那鐵籠裡凍得直髮抖。
戰青城站在人羣外頭,遠遠的瞧着那躺在籠中的蘇鳳錦,雙拳緊握,默了好一會兒,終是轉身離去。
待到夜裡夜色略深些的時候這祭臺子上點了篝火將蘇鳳錦圍了起來,蘇鳳錦倒也就不覺得冷了,挽珠與芳姨火急火燎的跑到花園假山後頭瞧着,芳姨怕她衝動便死死拽着她,就着已經新出的月兒小聲道:“如今那道士定是受了什麼人的恩惠纔會這般坑害她,你可萬不能衝動,否則就中了那歹人的計了!”
挽珠只覺得背後發涼,整個人淚流滿面,哭得雙眼紅腫憔悴不堪:“那……那怎麼辦,芳姨,我家小姐向來本分,絕不是什麼蛇妖啊,芳姨,要不然,要不然……咱們去求求爺吧,爺待小姐那麼好……”
芳姨長長的嘆了嘆氣,嘴裡的暖氣吐出來碰着冰冷的空氣,瞬間便化作霧色轉而消散不見:“老夫人以死相逼,爺最是孝順,先前能爲東屋奶奶與老夫人那般爭執已是難得,如今又豈會再冒險,這女人便是再寵愛,也斷沒有自家母親重要啊!更何況咱們奶奶又是這麼一個脾氣,這許久了也不曾與爺……罷了罷了,你也別哭了,咱們再去老夫人那邊打探打探。”
挽珠憤憤的抹了一把眼淚搖了搖頭:“我不走,我就在這兒守着小姐!”
芳姨見實在勸不動,便只得叮囑她不要輕舉妄動,千萬要忍住纔好。
天色漸漸透亮,那做法事可是要做上七日的,挽珠在這側山後頭呆了三日了,餓了便吃一個芳姨偷偷送來的饅頭,渴了便抓一把雪塞嘴裡,然後淚眼婆娑的繼續瞧着。
第三日那躺在祭臺上那籠子裡的蘇鳳錦終於醒了,她微微睜眼,便見不過處滿眼淚痕的挽珠,因着她實在沒有力氣,所以只囁嚅着乾裂的嘴脣,什麼也說不出來。
不遠處戰青城摟着懷裡的幾個美人遠遠的走來,他姿態輕佻,胸膛裸露,現出了一片結實的腹肌,蘇鳳錦躺在高臺上,瞧着戰青城,戰青城餘光落在她身上,不曾想她已經醒了,身旁的美人扒在戰青城的身旁笑問:“哎呀將軍,那邊是做什麼?怎的有人躺在那高臺上,嚇了奴家一跳呢,瞧那人一雙眼空洞的跟鬼似的……”
戰青城挑起美人的下巴,輕笑道:“原不過是府中的妖孽,前幾日請旨今上也已經同意七日之後燒死這妖孽以平府中邪氣。既是個邪物,你就莫要靠近了,當心沾染上。”
美人當即嚇得往戰青城的懷裡鑽着,聲音嬌軟似小奶貓兒一般:“討厭,盡會嚇奴家。”
戰青城轉身便將美人按在柱子上,柱子擋了蘇鳳錦的視線,可是映在她眼中卻只覺格外的不堪入目,想來,那日沉在鏡湖裡,原是她看錯了。戰青城這般恨她,只想着將她玩弄於鼓掌,令她生不如死,又如何會去救她。所有的溫柔,原都不過是個假像,如今的戰青城,或許纔是真正的戰青城罷。
待戰青城鬆開美人,餘光再撇向蘇鳳錦時,卻見蘇鳳錦閉了眼,一顆心頓時揪了起來,正欲上前,蘭馨自另一頭緩步朝着那祭臺而去,她與祭臺上的道士吩咐了幾句,便端了吃食一步一步登上祭臺。
透過那鐵籠的細縫,蘭馨蹲在蘇鳳錦的身旁,擔憂的輕問:“你可還好?已經三日了,我給你帶了些吃的來,你要撐住,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你定會安然無恙的。”
蘇鳳錦緩緩睜眼囁嚅着乾燥的脣角,蘭馨忙朝身旁的海棠道:“水。”
海棠倒了水遞予蘭馨卻發現碗大了,後來只得換了酒杯,裝了一杯水予她,蘇鳳錦渴極了,連着喝了好幾杯,才啞着嗓音問:“我爲什麼還活着?”
蘭馨掰了些饅頭喂她,滿眼憂色:“你原是浸湖了,後來又聞道士說你是妖孽,故而將你綁來了這裡,道是做七日法事之後便要火祭以此來除府中邪氣,我求了爺許久,只是爺最近開始與美人……不過你放心,我定會想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