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鳳錦直直的瞧着她,好似她的話有多可笑一般咀嚼着那四個字:“光明磊落?”
肖然心緊了緊衣袍,姿態傲氣得緊:“我肖然心行事自當光明磊落!沒有做過的就是沒有做過。”
一時間圍上來看熱鬧的人開始細細低語,蘇明央始終護着肖然心,瞧着蘇鳳錦無奈得緊:“妹妹,我相信孃親不會……”
蘇鳳錦冷笑:“那我們就等一等看看結果如何。”
戰青城悠悠的吹了吹茶,霧色在他的眼前繚繞着,蘇鳳錦站在亭口,背脊筆直,那股子唯唯諾諾的架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戰青城頗有幾分相似的冷漠。
肖然心只當蘇鳳錦是因着杜婆子的死而心傷,所以情緒過激纔會這般,再者,待蘇正清來了,無論她是個什麼樣的由頭,定是都能壓下來的,頂了天也就是個伺候不佳的罪名,那些蓄意謀殺的罪名,簡直莫須有。
一個有恃無恐的人對上一個企圖同歸於盡的,到底誰的勝算更大一些?
沒一會兒浣紗便領了一羣護衛浩浩蕩蕩的進了蘇府:“將軍,從這幾個大夫家裡蒐羅出來的。”
戰青城把玩着手中的杯盞,肖然心頓時慌了神:“不……不可能,我怎麼可能給他們銀錢……”
蘇鳳錦擱了茶盞,望向蘇明央:“大哥,證據確在,你還想說什麼?”
蘇明央似有幾分動搖,瞧着肖然心默了默,低聲問:“娘,你可有……”
“沒有!沒有沒有!原就是她污衊我!我又不是個傻子,作什麼要去害一個已經活不長命的人!兒子,兒子你要相信孃親,我真的沒有害她,府裡的丫鬟可以作證,我今日都不曾去進過那間屋子!我作什麼要害她,她一個窮困潦倒的老婆子,連身上最後一文錢都給了鳳錦做嫁妝,我害她做什麼……”
肖氏一時沒了主心骨,整個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眼下蘇正清不知死哪去了還沒回來,她能指望的便只有蘇明央了。
“娘,那杜婆婆當真不是你?”
蘇明央的問話似一把火,將肖氏的理智炸了個粉碎,她推倒了一擱在案几上的小樹盆栽,氣得面色發白。
“明央,你連娘也不信了嗎?我怎麼可能殺她,我怎麼可能殺她,定是他們說了胡話,你查,你去查一查他們,咱們蘇府即便是有錢,可是……可是也沒有這麼多錢,你想想法子,你幫幫我想想法子,便是我當家,我一時半會兒的也拿不出這麼多的銀錢來賄賂旁的人啊。”
戰青城揉了揉眉心:“哭哭啼啼鬧得煩心。”
浣紗站在亭子口,朝一衆護衛道:“把她嘴堵了。”
一羣人立即展開行動,這帶的都是些個久經戰場的,要不便是內家高手,幾下便將掙扎的肖姨娘生擒了,肖姨娘直搖頭,驚慌失措的望向蘇明央。
蘇明央跪在地上,瞧着蘇鳳錦滿目焦急:“妹妹,莫要傷了自家人的和氣,你給我一些時間,我定能證明孃親不是害杜婆婆的兇手。你不能這樣對她,她再怎的說也是你的繼母,若是讓旁的人瞧了,到時候說你意圖用計謀害……”
戰青城手中的杯蓋忽的甩了出去,擦着蘇明央的耳朵過去,那杯蓋砸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戰青城慢條斯理的收了手,淡道:“不好意思,手滑。”
蘇明央跪在地上往前走了兩步,急道:“妹夫,此事定有什麼誤會。”
戰青城朝亭口站着的蘇鳳錦招了招手:“錦兒,過來。”
蘇鳳錦轉身,蘇明央扯着她的裙襬,雙目赤紅,跪在地上低聲道:“鳳錦,這些年大哥從未求過你,這一次……就算大哥求你,你幫大哥這一次,日後算大哥欠你一個人情。”
最後一抹夕陽鋪在蘇府的大廳裡,下人們已經開始點燈了,冰冷的風颳在蘇鳳錦單薄的外袍上,蘇鳳錦只覺渾身冷得厲害。
戰青城見她不來,便拿了厚厚的狐裘大氅披在她身上,替她將壓着的頭髮取了出來,掃了眼蘇明央凍得發紅的手:“大舅子這是做什麼?本將軍向來公事公辦,何必爲錦兒爲難?”
“此事必有隱情,我娘不是這樣的人,我娘一時也拿不出這大幾箱的銀子,將軍……”
外頭一道聲間傳了過來,打斷了蘇明央的話:“哎呦!義妹啊,這是怎麼了這是,好好的怎麼掛上白聯了這是!!!”
一個體形圓胖的商戶着了一套素白色的衣吃力的從人羣外頭往裡擠,因着他的體形胖大,身後半豐腴的夫人便方便許多,跟着肖有錢這般一路便進了大院,瞧着大廳裡頭的壽材這肖有錢還有些傻眼。
“義妹啊,這……這是怎的了這是,前兒個妹夫不是還好好的嗎?怎的……說走就走了啊!不是,義妹你這是怎麼了,怎的還捂嘴啊,快快把布拿出來,好歹是蘇府的當家主母,怎的這般待她。”
說着肖有錢便要自己親自動手取帳子,肖有錢的夫人咳了兩聲,陰陽怪氣的道:“怎麼?瞧着你這義妹你心疼了?呵,那感情好啊,正巧這蘇大人也歿了,你若是要娶回來填個房……”
肖有錢忙將手抽了回去,一臉的諂媚討好:“夫人說的哪裡話,我同義妹左不過就是結拜的兄妹罷了,你爲人嫂子的,可不興說這些,唉,妹夫這麼一走,可就要苦了義妹了。”
肖然心在一旁氣得咬牙切齒,奈何嘴裡塞着布,嗚了半天也沒嗚出個什麼來。
倒是蘇明央,沉着一張臉道:“不是我爹,歿的是大夫人的奶孃,杜婆婆。”
肖有錢同自家夫人面面相覷,半響才訕訕的笑道:“不是啊,那我就放寬心了,你說你們這也不講個清楚,賢侄,你爹哪去了,這兒怎的這麼多的人瞧着?”
因着肖府在長安城裡頭,離平安縣有一日的腳程,所以得知消息再趕過來,到了這兒也是天剛剛擦黑了,加之又是冬季了,天黑的也快,這說話的功夫最後一抹夕陽也消失了,整個蘇府都攏在夜色裡,燈盞被風吹得直打晃。
肖有錢瞧着那幾廂銀子有些懵:“這是怎麼了?你今早上不是還差人過來同我說你要借錢?怎的都拿到大院子裡頭來了?”
肖有錢瞧着那一箱銀子,湊了過去拿了幾錠在手裡把玩。
肖然心瞪着肖有錢,唔唔直搖頭,肖有錢,胖乎乎的手伸了過去,晃了晃手中的銀子笑得彌勒佛一般:“我原也不是要來要回去,你放心就是了。”
蘇明央詫異的瞧着肖有錢:“肖伯父,這銀子當真是您今早晨借給我孃的?”
肖有錢直點頭:“可不是嘛,今兒早晨的時候道是蘇府裡頭有喪事,須借來急用,我這不就緊趕慢趕着差人送過來了,怎的了這是。”
於朦朧的燈盞裡戰青城坐的地方比較偏,又是被衆人擋着,這亭中的燈盞也不曾點上,所以肖有錢倒還未發現戰青城,只覺有股視線瞧得他背後發涼,順便朝蘇鳳錦那兒掃了一眼,嚇得撲通一聲便跪了地。
“將……將軍?小的不知將軍在此,實在罪該萬死。”
肖夫人也慌了神,同肖有錢一道跪下,哆哆嗦嗦的問了聲好,對於蘇府的種種每每想起來他們都覺背後冒冷汗。
戰青城擱了茶盞,把玩着蘇鳳錦的手,漫不經心道:“那些錢既是你們借的,那麼肖氏賄賂大夫與仵作的證據便是有了。”
肖有錢低頭扯了扯肖夫人,忙應和道:“是是是,確是咱們借的。只是這……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怎的要扣着她?”
戰青城站起身,牽着蘇鳳錦的手站在亭口,居高臨下的瞧着這羣人,扯出一抹冷笑:“浣紗,將相關人等送去刑部。”
蘇明央心頭一慌,望向蘇鳳錦:“妹妹,妹妹,你莫生氣,你要罰你便罰我,你打我認我我絕無怨言,只是我娘如今年歲已高,實在經不起牢裡的折騰……”
戰青城忽的低頭,玩味的瞧着蘇明央:“經不起?八歲的錦兒便經得起了?把人帶走。”
蘇鳳錦垂眸不語,心裡頭忽的軟成了一片,她站在戰青城的身旁,瞧着這個高大而挺拔的身影站在自己的眼前,爲她將先前的欺負都討回來,這個人正在用他自己的手,一點點的將蘇鳳錦先前曾經受過的傷撫平。
蘇明央喃喃道:“既……既便如此……妹妹如今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孃親便是再無情,待妹妹也不曾有過虧待,將軍,將軍可否看在父親的面子上……”
“面子?蓄意殺人乃大案,本將軍可給不起這個面子。”戰青城將寬袖從蘇明央手中抽了出來。
肖然心掙扎開身上的束縛,朝着戰青城撲了過來,扯着尖尖的嗓音嚎啕:“將軍,將軍饒命啊,先前原是我不好,是我對不住鳳錦,你大人大量,你饒了我這一次吧,杜婆子的事兒真的同我無關啊將軍……。”
戰青城將蘇鳳錦護在身後,玩味的瞧着這跪在地上不斷磕頭的肖然心,她眸子裡頭的驚恐與慌亂使得她頭髮凌亂衣衫帶灰,整個人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