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子已經趕過去處理那些事兒了,如今蘇鳳錦再上火也只能是乾着急。
只是蘇鳳錦沒想到,次日大婚的時候老爺子能來得那般及時!
這天剛剛大亮,外頭的人便風風火火的開始嚷嚷着老爺回來了,蘇鳳錦換了一套大紅的婚服出去迎人,剛至大廳,便見那姜太紅與顧秦淮跪在大廳裡,蘇鳳錦哆嗦了一把:“外公,這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顧老爺子面上還帶着風塵僕僕的味道,見了蘇鳳錦手裡頭的茶盞朝着蘇鳳錦便斜斜的砸了過去,蘇鳳錦下意識躲了躲,那顧老爺就跟要炸了一般:“混帳!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如今眼看着就要大婚了,你還給我在外頭勾勾搭搭,如此不知節儉,這將來可成何提統!”
蘇鳳錦一臉茫然:“外公明察。”
顧老爺子將剩下的杯盞朝着蘇鳳錦砸去,那盤子磕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的,好得很。見生心裡疼了一把,這五百兩銀子打黑市裡頭掏回來的東西,老爺子平日裡寶貝得跟命根子似的,如今竟也捨得隨手打翻,可見是真的氣上頭了。
“你在外頭花天酒地也就算了,如今竟連自家人也不放過?你瞧瞧,你瞧瞧,這都五個月了!”
顧秦淮扯了一把嗓子乾嚎,這與蘇鳳錦在秦淮河邊遇見的那位翩翩公子判若兩人,蘇鳳錦還以爲這是換了一個人!
“爺爺,爺爺你要爲孫兒做主啊”
顧老爺子收拾完了蘇鳳錦,望向顧秦淮,慈眉善目:“休書可寫了?”
“寫了!這樣一個女人,我是斷斷不會娶她!”顧秦淮心裡好比針扎,到底也是處了這麼些年的夫妻了,如今這般給他難堪,心裡頭一時愛恨交織,五味陳雜。
姜太紅自始至終沒說話,只默默跪着,蘇鳳錦想扶,又見顧老爺子滿臉怒火, 不敢伸手去扶。
顧冉嘆了嘆氣,湊近前來打和:”老爺,如今正是二位大喜的好日子,若是再這般鬧下去,只怕讓狀元府的瞧了笑話,不妨將此事壓後再審的好。”
顧秦淮跪在地上,執意要一個結果:“還請外公還孫兒一個公道!她如此罔顧人倫,如何能做得族長,還望爺爺給顧府一個交待。”
因着這大廳裡頭的動靜很大,那些人早已經做了圍觀,顧老爺大手一揮,拍桌下定案:“既是如此,那麼今日便再娶一妻,這孩子腹中好歹是我顧家的孩子,又豈能置之不理?”
蘇鳳錦傻眼了:“外公,這孩子真不是我的,他們原就是小兩口在吵架罷了,同我沒什麼干係。”
顧老爺冷冷掃了眼蘇鳳錦:“好男兒當有所擔當!”
蘇鳳錦心裡冤吶,真不是她的!!要是她的。纔是真的見了鬼了。
顧秦淮也傻眼了:“不行!她原是我的妻,怎麼嫁給他!”
顧老爺子撇了眼那肚子:“你既說她懷着的是錦年的孩子,他們如何不能成親?一個是娶,兩個也是娶,顧府也不差這一份兩份的聘禮與婚服,你說是不是?”
顧秦淮就這麼將自家媳婦拱手讓了出去,只是這樁事說來也實在可笑。
蘇鳳錦打從那人見人愛的顧少爺一轉身變成了人好了見人罵的紈絝子弟。
蘇鳳錦愁得險些白了頭髮,她能怎麼辦?她也很無奈啊!
顧府的大婚在顧老爺子一聲好令下開始,蘇鳳錦騎在高頭大馬上出門去迎那憶秋,顧府乃是南晉的首富,擡聘禮的人一路從這條街的街頭延長到了另一條街的街尾,百姓夾道看熱鬧,蘇鳳錦不知道當年的戰青城回來的時候百姓夾道歡迎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而如今看着那些人的笑臉化作厭惡,又是一種怎樣的心歷路程,蘇鳳錦覺得,這一定相當苦澀。
今日是一個好日子,天高雲闊,晴光朗朗,那大紅色鋪了大半個長安城,喜糖與銀錢是遍地的灑,那熱鬧的程度,直接蓋過了長安城裡頭最熱鬧的花燈會。
蘇鳳錦騎在馬車,有些無奈,不知道她如何就走到了這一步,先前在戰府的時候那委屈卻還要隱忍的那個蘇鳳錦,好似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這一個人,空有助戰青城一臂的狼子野心,可是自身的實力卻依舊跟不上,蘇鳳錦只能這般瞧着乾着急。
想着那日戰青城給她摸過的東西,好似是虎符,可不曾瞧見,蘇鳳錦也不無法清楚的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只能內心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未知的未來向她跋山涉水而來。
長安城的上空禮樂聲不斷的盤旋着,蘇鳳錦身着胡服,大紅的婚服以金絲織就,於這熾熱的陽光下折出亮眼的光來。
這顧府裡頭成個親,鬧得整個長安城是人山人海的,有些外鄉的人得知這個情況也巴巴了過來,瞧瞧這邊走邊灑錢的盛況。
見生是心疼得巴心巴肝的,好不容易贈回來的銀錢,如今倒好,大婚一番,又重新捐了出去。
因着顧錦年大婚,顧老爺子爲表示內心的歡喜,特意差人在城外施粥三日,那粥裡還放了肉沫呢!一時間整個丐幫爭相奔走。連帶着顧府要收的銀錢也直接免了三月,真真是個普天同慶的日子!
一時這顧府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高官富者居里面,平民百姓居府外廳與府外。
蘇鳳錦一路晃到了那狀元府,狀元府裡頭也是人頭攢動,蘇鳳錦想了想那日她與戰青城大婚的時候,她是被打暈了直接擡進將軍府的,具體的事宜蘇鳳錦記得 並不清楚,只能想起來那些被打得遍體鱗傷的日子,如今一晃眼便早已經天隔地遠。分明也不過是一年不到而已。
蘇鳳錦跳下馬車,那大門是緊閉的,有人站在門口,嗓音朗朗:“我家狀元爺說了,你顧少爺是個花心紈絝,你若是能答上他出的詩句,狀元府便應了你要娶個平妻的事兒,你若是答不出來,那你就去娶平妻去吧,我家小姐不嫁了。”
蘇鳳錦暗自捏了一把汗:“請出。”
那人打開字條,朗聲念道:“竹仗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接下聯。”
跟着蘇鳳錦一道來的那些人滴滴咕咕,這是怎麼個意思?怎麼唸的這首詩,這要如何來對?
唯有戰青城很清楚,這蘇鳳錦雖瞧着是個紈絝,可腹中的學識卻不輸於這長安城的任何一個人,她之所以沒有名氣,不過是因爲她無心那些罷了,也沒有什麼人同她探討過那些東西,名氣自就小了。
蘇鳳錦下了馬。來到門口,站了一會兒,低聲道:“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這些詩原也不是蘇鳳錦作的,蘇鳳錦不過是順手捏來一用罷了,雖對牛頭不對馬嘴,但是狀元爺吩咐了,不管對成什麼樣子,都讓她過。
那守在門口的丫鬟只得再道:“你得數出小姐十樣好來。”
蘇鳳錦哭笑不得,這樣好玩的事兒,當初她同戰青城成親的時候可沒有,到底不是什麼太過正經的大婚,瞧着就好像玩似的。
“憶秋在我心中歷來發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心懷仁善,忠正剛直……”
蘇鳳錦將憶秋從頭髮絲兒到腳尖誇了一遍。
這丫鬟朝蘇鳳錦伸手:“禮單呢。”
見生眉開眼笑的將那單子呈了上去,那丫鬟打開禮單看了兩眼,這行事頗有憶秋的七分風範,有她在狀元府裡頭頂替憶秋的位置,倒也無甚不妥。
她合了禮單,敲了敲門,門緩緩的打開了,門裡頭纏了一圈線,讓蘇鳳錦自個想法子進去。
蘇鳳錦瞧着這纏繞得密密麻麻的線, 眼角抽了抽,這豈止是讓她想法子進去,這簡直是不讓她去。
蘇鳳錦取了火摺子一把火將那些線給點上了,這些線提早便浸過油了,如今一沾火燒得相當厲害,火光去得很快,只一瞬就沒有了,蘇鳳錦知道,這是宋仁義在警告她,若是她敢對憶秋不好,宋仁義便讓她一無所有!
遠處憶秋穿着大婚的衣袍緩步而來,蘇鳳錦遠遠的瞧着,心下狐疑,怎麼……高大了這許多?
這大婚正催着吉時莫耽誤呢,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蘇鳳錦也沒什麼時間去瞧到底憶秋是不是高了,萬一她只是多穿了些,腳底下墊厚了些呢。
只是憶秋上轎的時候那擡轎子的人分外吃力,豔陽之下憋紅了一張臉,臉上滲滿了汗,乖乖,今兒這新娘子,可不是一般的重。
繞了長安城半圈,好不容易到了顧府,一停轎子蘇鳳錦才發現,宋仁義沒在狀元府,而是來了這顧府了。
七皇子與二皇子這兩個不對頭的也在,一個是因爲憶秋出嫁,一個是因爲顧家娶妻。
蘇鳳錦下了馬,去接新娘子出轎,結果露出一雙半結實的手,這手骨節分明又修長,蘇鳳錦只一眼就知道,這是戰青城的手,原本不緊張的一顆心忽的提到了嗓子眼。
她忙握着戰青城的手,用寬大的衣袖子將戰青城的手擋了下來,戰青城微微的貓着身子,同這穿了增高的蘇鳳錦身高差不多,雖瞧着怪異,也好過比蘇鳳錦高來得好些。
戰青城跨過顧府的大門,低聲道:“自今日起,我可就是你顧錦年的人了,日後顧少爺可要多多關照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