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從沒見過她,更沒聽過這種說話方式,被惡寒得連退幾步,狠狠打了個哆嗦。
“別過來!你想幹什麼!?”
“親~別緊張嘛,我知道你見到他,內心一定充滿了忐忑和不安,放心,我們都能理解的!”司徒嫣視他的驚慌如無物,繼續誘導,“其實這幾千年來,你們彼此心中的痛苦都是一樣多的,既然如此又何必互相折磨呢?不如今天當着大家的面,把話都說開了,從此夫妻雙雙把家還,只羨鴛鴦不羨仙,不是很好嗎?”
望舒被她逼得倉皇后退:“你在說些什麼?我一個字也聽不懂,后羿獵殺了日光鳥,是我們日月二神不共戴天的仇人,決不被允許踏入合虛山半步!現在馬上離開這裡,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司徒嫣還要繼續洗腦,唐小棠受不了了,上前把她拖開:“小嫣!望舒都說他們和后羿是仇家了,你就別不依不饒的了。”
“什麼仇家,冤家纔是真的吧?打是親,罵是愛,這點在你和朱槿大人身上不是已經得到良好體現了嗎?”
“這是兩回事!”
“這就是一回事啊!”
唐小棠氣結,不知道怎麼解釋好了,還是朱槿上前來,對望舒說:“你說后羿是你們的仇人,不允許他踏入合虛山半步,這件事,是否同羲和商量過?”
望舒冷冷地答道:“姐姐臥病在牀,這種事沒有必要再拿去令她煩心。”
朱槿金眼一轉:“那也就是羲和不知道的意思了?”
望舒不搭腔,朱槿向後揮手:“那這樣好了,丫頭,你帶他們下山去,我去見羲和,把后羿的事告訴她,如果她和望舒口徑一致,那就是后羿當年被騙了,我們走,如果羲和說不知道有這回事……”說着,威脅地橫了一眼望舒。
“不行!姐姐病得很重,不宜再操勞,”望舒緊咬着不鬆口,臉色也越發不好看了,“望舒雖弱,也決不會任由你們來去自如!”
第一武突然問:“羲和殿下得的是什麼病?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望舒上下打量他,眼神充滿了不信任:“你是何人?姐姐的病連神仙也治不好,你區區一個凡人……”
他話還沒完,朱槿就笑了:“區區一個凡人?你知道他是誰嗎,第一武,神農伊耆的嫡系子孫,就算把幻世反過來抖一抖,也抖不出醫術比他更高明的人了。”
第一武忙自謙:“朱槿大人過獎了,強中自有強中手,幻世這麼大,比我厲害的人一定有很多,我算不了什麼的。”
“既然是神農後裔,”朱槿的吹捧果然奏效,望舒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能錯過這樣的機會,於是對第一武拱了下手,“請隨我來。”
第一武問唐小棠要了放在封印裡的診療箱,跟着望舒去了,留下衆人站在太陽神殿前的平臺上發呆。
溫婷撇了撇嘴,說:“這就是傳說中的月神望舒?一點風度也沒有嘛,把我們就這麼撂下,難道讓我們乾等着嗎?”
“安啦,沒讓我們滾蛋就是好的了,”司徒嫣大姐頭一般摟過她的肩,“不管怎樣,託武先生的福,我們可以現在太陽神殿隨便轉轉了,現在就分頭去打聽一下有沒有小嫦姑娘這麼個人吧!”
唐小棠好笑地問:“你不是堅持說望舒就是嫦娥嗎,怎麼現在又要去找姑娘了?”
司徒嫣昂頭道:“我這也是爲了公平競爭,反正你們去,我又不去。”
三對情侶各自結伴而去,第一武的三個徒弟不敢亂跑,就在附近走了走,司徒嫣留在原地陪着后羿。
后羿從剛纔開始就一言不發,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司徒嫣趴在欄杆上看了一會兒風景,見他沒精打采的,就笑着安慰:“別垂頭喪氣的嘛,一定會找到的。”
后羿鬱悶地問:“明明是他們派人來讓我開弓射日,爲死磨又說我和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們不覺得這樣很過分嗎,自己做的事,責任都推給別人,這到底是爲死磨?難道合虛山的人都是醬紫不講道理的嗎?小嫦真的騙了我嗎?她爲死磨要騙我?爲死磨要害我和日月二神結仇?”
司徒嫣叫苦不迭:“我說拜託啊,壯士,就算我是在X市長大的,也受不了你那口臺灣腔好嗎?你別老問爲死磨爲死磨,我哪裡知道爲死磨啊!”
后羿於是又蔫了下去。
靜了沒一會兒,司徒嫣又問:“哎,我問你,你確定叫你開工射日的,是個女的而不是個男的?”
后羿抓抓頭皮,犯難道:“確定的吧,男的女的鬧我還分不清楚嗎?”
“你再想想?”
“呃……”
“你記憶裡的小嫦姑娘,和剛纔那個男的長得像嗎?”
“……”
后羿一臉吃了蒼蠅屎一般的表情,憋了半天,才勉強回答:“要說不像……也不是完全不像……雖然小嫦總是帶着面紗,但是我可以看到她的眼睛,老實說……真的有點像。”
司徒嫣露出同情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胳膊:“祝你好運了,壯士。”
后羿臉上綠一陣白一陣,實在說不出什麼話來了,對於包括他在內的大部分男人來說,喜歡了多年的女神變成了摳腳大漢——好吧望舒還不夠摳腳大漢的級別,也算是個美青年,但幻滅還是少不了的。
過了半個時辰,四處溜達的衆人回來了,望舒也沉着臉從殿內走出來,語氣十分不快地說:“姐姐請你們進去說話。”
后羿頓時兩眼放光:“真的啊?”繼而想到自己這一身寒磣的打扮,又有點侷促不安起來,“我……我是不是該換身衣服再去見她?就這樣進去……會不會不太好?”
唐小棠哭笑不得:“還不確定羲和就是小嫦呢,只是進去說話,又不是相親,你緊張個啥?”
幽慈也笑道:“就算羲和是小嫦,你最英勇的一面她都已經看過了,又何必怕她看到你不修邊幅的一面?”
后羿摸摸頭,想想也是,於是不再堅持,跟着大家進了太陽神殿。
神殿中十分安靜,除了侍女們端着水盆進進出出的輕微腳步聲之外,幾乎聽不到什麼聲響,一行數人跟着望舒走進羲和的寢殿,依然是垂着珠簾阻隔人的視線,羲和半靠在牀邊,第一武正在整理診療箱,見他們進來,二人都轉頭看去。
羲和頭上仍敷着溼巾,說起話來帶着幾分虛弱:“各位都請坐吧,司羿,請你上前來。”
后羿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那兒放了,被司徒嫣和唐小棠一人一掌推出去,撞得珠簾嘩啦響。
“對、對不起!”后羿臉憋得通紅,穿過珠簾後趕忙立正站好。
羲和蠟黃的臉上浮着病態的酡紅,一頭青絲散在肩上,微微笑着道:“該說對不起的人,其實是我。”
衆人一下子都靜了。
羲和緩緩道:“當初應衆生所求,將日光鳥派往濁世的人是我,最後日光鳥羈留不返,不加勸阻的也是我,最後釀成了大禍,我卻沒有勇氣承擔。”
“日光鳥們被濁世的虛榮所玷污,不再聽我的吩咐,我本該向伏羲陛下請罪,派神將前去將它們捉拿歸案,可我……害怕一旦認了罪,也會遭到天譴的處罰,於是擅自取了太陽神樹的枝幹,拜託祝融打造了射日弓,然後隱姓埋名,在日照山找到了你,請你將它們射殺,之後再不辭而別,以爲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我犯下的過錯。”
后羿愕然:“你……”
羲和脣邊浮起一絲苦笑,闔上了雙眼:“我一念之差,害死了日光鳥,也害苦了你。回到合虛山後我的身體開始一日不如一日,我知道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只是沒想到,你一直把我當初的承諾記在了心上,一直在找我……”
殿內衆人均是默然,只有朱槿傲慢地哼了一聲,說:“望舒,你其實早就知道羲和掩蓋罪行的行爲了吧?這麼多年一直對后羿謊稱沒有小嫦這麼個人,是想幫着她掩蓋罪行呢……”望舒垂首站在一旁,聞言微微一顫,“還是僅僅怕有人將你的姐姐分走,因而故意阻撓他們見面呢?”
溫婷失聲叫道:“不會吧!”
唐小棠不滿地說:“老師你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要胡亂揣測別人心裡在想什麼!”
“未必是胡亂揣測,”幽慈輕笑道,“朱槿活了幾千歲,人心百態,世事炎涼,看得也比一般人要透徹,一猜,就能猜到人心最陰暗、也最真實的一面。”
地府十殿閻王有洞察人心的能力,幽慈既然這麼說了,證明朱槿纔對了,唐小棠頓時也覺得幻滅了:“望舒你……”
望舒低着頭,好半天才發出一聲似哭似笑的哼聲,嘆道:“都是劫……都是命吶。”
隨後,唐小棠飛往大澤借來了東皇鍾,成功令羲和也從無盡的天譴中解脫了出來,爲表感激,羲和親自去找了許多合虛山獨產的藥材贈給第一武,更邀請“嘗百草小隊”接下來幾天都留在太陽神殿做客,真真是把學習夏令營變成了合虛山十日遊。
“那我們就走了啊,你們多保重!”
唐小棠揮着手向羲和、后羿,還有望舒告別:“什麼時候想通了,就自己去大澤去借東皇鍾吧!”
望舒點了點頭:“知道了,多保重。”
想和做之間的鴻溝絕非意志力可以填補的,有時縱然知道會萬劫不復,卻依然無法自持。
伏羲的話,實實在在道出了上神的悽苦與悲哀,明知是錯的,有的人能夠改正,有的人卻寧可痛苦一生也絕不回頭,自己最後又會選擇哪一條路呢?望舒悵然望着唐小棠化作白光消失,心中默默地想。
答案,只有自己才能找到了。
尾聲
唐小棠:哈哈~我贏了我贏了,小嫣你要幫我佔座一個月,大家都聽到了,你可不能耍賴哦!
司徒嫣:小棠,都大三了,你怎麼還是這麼遲鈍,我今年六月就畢業了,以後怎麼可能幫你佔座?
唐小棠:……
溫婷:小棠……原來你……當真了啊?我們都以爲你……
唐小棠:老師!他們不提醒我,爲什麼連你也不提醒我!
朱槿:爺就是想提醒你也要有機會好嗎?你自己答應得那麼快,怪誰?
唐小棠:……你們全都欺負我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