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羲這次沒玩好,原因在於他玩的過頭了。其實以東州兵的實力,對付張魯的漢中兵並不是完全處於下風,奈何龐羲本意是想讓益州官員知道惹惱自己大夥兒都不好過,但放水之後沒能收住,被漢中兵攆着屁股一直打到了閬中,這下不光是劉璋,就連龐羲自己都急眼了。
他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演變成這個樣子,本來只是想給劉璋以及那些益州大族點顏色看看,卻沒想到最終把自己給弄的如此被動。所以當有人提出請荊州兵入蜀中相助時,龐羲雖然表示反對,卻因未能堅持而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了、至於黃權、王累等人,雖然也同樣反對,但劉璋卻不知爲何,一再堅持,最終派了法正前往荊州,以求劉琮出兵相助。
其實這一切都在法正的算計之中。他只是在關鍵時刻,對劉璋說了幾句非常關鍵的話而已。讓張鬆欺騙龐羲,以換取龐羲對張鬆出使許都的支持,在張鬆促成結盟之後,龐羲必然會因此氣憤,覺得受到了愚弄和輕視。那麼以龐羲一貫的手段,肯定會在與漢中的戰爭中放水,好使益州震動,他才能擁兵自重。
而以龐羲的實力,本來就與漢中兵在兩可之間,佯裝失敗變成真正的潰敗,並不難以預料。於是在法正的授意下,有人便向劉璋進言,可向荊州求援。對此一直擔憂荊州入侵的黃權等人必然會加以反對,所以法正便對劉璋說,龐羲、李異等將領玩寇自重,心懷異志,而荊州劉琮乃是明府宗親,猶如兄弟一般,再者曹操遠而劉琮近,何必舍近而求遠?
這些話中,最打動劉璋的,其實是關於龐羲和李異等將領的內容。
劉璋雖然性格懦弱,但絕不是傻子。他清楚自己沒有能力約束龐羲,就連趙韙以前的部將李異,都難以控制。和他父親劉焉不同,東州兵當初可是劉焉手中的一把鋼刀,誰不聽話就砍誰。爲此也給今後益州內亂埋下了許多隱患,而劉璋也很清楚,雖然自己一直在努力,但益州還有很多世家大族對並不忠於自己,甚至對自己頗爲冷漠敵意。
老子造的孽便只能由兒子償還,對此劉璋也非常無奈。他討厭東州兵,怨恨龐羲,卻又離不開他們。對於世家大族,他極力拉攏,卻始終無法獲得他們的全部忠誠,所以劉璋一直是在夾縫中,艱難求存的。
龐羲等人指望不上,便只能依靠外援了。潛意識裡,劉璋害怕張魯,更甚於劉琮。也許法正說的沒錯,劉琮畢竟和自己同樣是漢室宗親,而張魯的母親兄弟,卻是自己親自下令斬殺的……
畢竟張魯在漢中所搞的那一套,在劉璋看來完全不可接受,他很清楚若是被張魯攻入成都,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相比之下,劉琮的威脅反倒顯得不那麼嚴重了。
因事態緊急,法正在受命之後便立即出發,自長江順流而下,不過十幾日便到了襄陽。
在法正還未到荊州之前,劉琮在得知益州內發生的諸多事情後,便覺得很有些奇妙。之前劉琮派遣特衛營潛入漢中以及龐羲軍中,所行之事,便是要促使兩者相爭的更加嚴重,並伺機造成龐羲戰敗,好使劉璋不得不向自己求援。沒想到這個計劃還未完全實施,法正便因勢利導,促成了自己所想要達成的效果。
這種未曾相接一語便形成的默契,讓劉琮對於法正的到來更加期盼。他很想看看這個在歷史上雖然名聲不大,但實際上卻非常頂尖的謀士,到底還會給自己帶來多少驚喜。
此次出使荊州,法正已是益州牧參議,不過這種臨時提高的官職對於法正來說,已經失去了任何意義。他的抱負,他的出身,都使他不能甘於沉淪下僚。然而在益州世家大族的打壓排擠之下,他看不到在益州自己能夠有施展才華,實現胸中抱負的任何機會。
見到劉琮的那一刻,法正並沒有任何激動的情緒,雖然在此之前他已經從張鬆和其他人口中,聽到過太多關於劉琮的事情,但此刻在他眼前的劉琮,同樣年輕,但卻又如此真實。
因張鬆的關係,法正並沒有虛言其他,直接便對劉琮分析了當下益州的局勢,並對劉琮說道:“將軍欲取益州,如今正是天賜良機。若遷延不取,必爲人所乘,實爲不智也。”
劉琮頷首道:“吾正有此意,現已調集各部人馬,不日便可入蜀。只是吾軍以相助爲名,如何謀取益州?”
見劉琮如此坦誠相對,法正便有種被信重的感覺,關於這個問題法正早有預計,當下便回答道:“將軍遣軍入蜀,可先攻張魯,若能破其軍而入漢中最好,若不能,則可誅殺龐羲,再收其衆!”
他這個回答,並沒有直接指出如何謀取益州,而是分析了荊州軍進入益州之後可能面對的兩種情況。第一種如果能夠打敗張魯,那麼順勢攻入漢中。如果不能將張魯一舉蕩平,就轉而對付龐羲,將東州兵收入麾下。
劉琮聽了之後微微頷首,法正果然很兇殘啊。
“克定漢中,廣農積穀,觀釁伺隙,上可以傾覆寇敵,尊獎王室,中可以蠶食雍、涼,廣拓境土,下可以固守要地,控遏巴蜀,進退自如。”法正接着說道:“誅殺龐羲,則益州大姓必爲將軍所用,彼時遷季玉於荊州之地,何人敢不從之?”
關於漢中的重要性,法正之所以一再強調,正因其地理位置十分特殊,而對付龐羲的用意,也是出於益州內部問題的解決方案。可以說無論如何,劉琮派大軍入蜀,都不會空手而歸。
不過劉琮稍一思忖,說出的話卻讓法正楞在當場:“吾欲親領虎賁入蜀,未知孝直以爲如何?”
正因爲並西川在劉琮的戰略構想中有着極爲重要的意義,所以劉琮從一開始,就決心要親自領軍。關於此事賈詡、諸葛亮等人自然知曉,不過法正卻是頭一次聽到,聞言不禁皺眉思忖,片刻之後再擡起頭,望向劉琮時,眼神中才有了一絲瞭然。
對於益州,劉琮志在必得,這一點法正已經毋庸置疑了。他現在所考慮的,是如何爲劉琮出謀劃策,順利地吞併益州。
反正那裡只是自己暫時棲身之處,他對劉璋又談不上多少忠心,一點心理障礙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