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數日的迷濛細雨,雖然還帶着初春的涼意,卻並不讓人覺得煩惱,尤其是對農夫來說,望着被春雨滋潤的田地,心中涌起的便是對豐收的渴望。而在城北的軍營之中,將士們仍舊冒雨出操訓練,並沒有因爲這場春雨而懈怠。
如今城北軍營已比當初擴大了許多,各軍營寨連綿數十里之地,將士們在泥漿中摸爬滾打,騎兵則在木馬上練習,看到那些被磨得光溜溜的木馬,劉琮不由苦笑着對徐庶說道:“這幾年辛苦元直了。”
荊州軍的騎兵一向是軍中精銳,然而戰馬的來源一直困擾着騎兵的發展,從數字上來看,荊州軍依舊保持着兩萬餘戰馬的數量,若是加上駑馬數量就更大了,可是這其中有將近一半戰馬需要從關中乃至涼州購入,剩餘的一半則是由荊州、江東等地餵養繁殖而來,與西涼戰馬相比,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上,都有很大差距。
這兩萬餘戰馬也不是單獨成軍的,除了明光騎編制最多,有五千餘騎之外,再就是輕騎營的四千餘騎,剩餘的戰馬分散到各部之後便鮮少有能單獨成營的。比如高順的陷陣營,多以步卒爲主,兩百餘騎供高順及其近衛騎乘之外,剩餘百十騎則充爲斥候。所以各部將校若是到了決戰之時,往往需要率領近衛,衝鋒陷陣,充當決定性的打擊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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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劉琮沒有爭霸天下,逐鹿中原之心,那麼對於騎兵來說就可有可無。但若要掃蕩羣雄平定天下,沒有一支過硬的騎兵主力,是很難想象的。
荊州新政中,關於馬政也有着非常詳細完備的牧養和管理制度。
“馬者,甲兵之本,國之大用。安寧則以別尊卑之序,有變則以濟遠近之難”。漢初的馬政,基本上包括官馬管理制度和民間養馬政策兩大內容。就官營養馬而言,漢初已建立完整的養馬機構,形成分佈較廣的養馬管理體系。
在這個體系中,中央的太僕寺是國家掌管車馬的最高機關。太僕位列九卿,其助手初太僕丞外,還有下屬養馬廄的令、丞或長、丞。漢景帝時,西北邊郡養馬範圍擴大,又在邊郡地區增設了六牧師苑令,每令之下,設三丞爲輔助。
此外,中央的一些部門如廷尉,也轄有一定數量的牧場。在郡縣也設有主持馬政的官吏,稱馬丞,諸侯國則設“僕”官,下領“廄長”及“廄丞”,負責馬政。
從中央到地方主持馬政的機構和官吏,平時與傳驛系統相結合,戰時則向軍隊提供戰馬。官馬場的分佈一在京師及近郊,一在邊郡地區,尤以後者規模最大。京師的天子六廄,專供皇室專用;邊郡六牧師苑令所領36所馬場,集中在天水、隴西、安定、北地、西河、上郡等地,供軍馬之用。
然而早在董卓亂政之前,這一套馬政就基本廢弛了,及至天下分崩離析,各地馬政也因此名存實亡。而在劉琮所推行的新政之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借鑑了這套制度,不但在南陽很早就恢復了馬場,佔據江東之後,也陸續將歷陽等地的馬場恢復起來。只是從數量上來看,實在難以滿足自身的需要。
得益於新政中的分籍編戶,馬政在推行中也就自然設立了馬戶。馬政事項主要包括督養、點視、印烙、編馬戶、交兌、發表等。而且每項事務必須付出巨大的努力纔能有所成。如督養要勤,編審要公平,否則官員往往就輕避重,如令下戶養馬,不行驗印,不行編審馬戶。可以說馬政之繁雜,非常人可勝任。
如此重要的戰略資源光靠從別處購買是完全不夠的。若非馬政的實施,別說明光騎,就連一般的騎兵部隊都很難建成。而將士們對於戰馬也是非常愛惜的,在進行基礎訓練時,就用木馬來聯繫上下騎乘,以掌握基本要領。除此之外對於戰馬的保護,也非常重視。
這幾年荊州軍在劉琮的率領下,下江東並西川奪漢中,戰馬的損耗也非常嚴重,若非徐庶這個大管家一直在苦苦支撐,恐怕現在缺口就更大了。
而且荊州軍對於後勤輜重的嚴重依賴,使得駑馬甚至騾馬的需求都極大。炮車營那些沉重的大車,往往需要四匹駑馬才能拉動。至於運送糧秣也需要大量的馬車。好在荊州與益州、江東有大江貫通相接,對於水力的利用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馬匹不足的問題。
淋溼了的衣袍略有些沉重,不過劉琮的腳步卻依舊堅定有力,進了中軍大帳之後,劉琮並沒有直接落座,而是來到懸掛在屏風上的地圖之前,對徐庶說道:“往江東運糧之事,近日就要開始安排了,屯於牛渚大營的糧草雖然能支持到年底,但若是發兵北上,恐怕所需要的就多了。”
徐庶點頭應道:“糧草先順江運往皖城,然後分爲兩路,一路北上送往合肥,再轉運至壽春,另一路繼續順江而下,屯於牛渚,轉至歷陽。不過曲阿和丹徙兩城,恐怕也要增加人馬,以防廣陵兵渡江來攻。”
“是啊。”劉琮皺眉道:“特衛營昨日傳來密報,陳登病重,不能視事,已向朝廷上表辭官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使得徐庶很是驚訝,他略一思忖,對劉琮問道:“這麼說,曹操很可能另外派人擔任廣陵太守?”
“不止是廣陵太守。曹操已表曹仁爲徐州刺史,很快便要去往彭城坐鎮了,雖然現在還不知會令誰接任廣陵太守,但對於淮河這片區域,曹操顯然開始重視起來。”劉琮說道:“畢竟壽春太過突出,對於徐州威脅甚大。”
今日巡視城北軍營的目的,其實並不在於戰馬、訓練等事,劉琮現在所考慮的,是自己的戰略是否正確。至於具體如何作戰,劉琮並不打算直接干預,畢竟做爲荊州軍統帥,他只需要告訴將軍們自己想要的結果,該怎麼打那是將軍所應該考慮的問題。這也是劉琮設立參謀府的初衷所在。
現在劉琮需要的是時間,穩定內部的時間,發展的時間,積蓄實力的時間。而要想贏得時間,就必須將主動權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預計中的淮河戰役,正是爲了這個目的。
那麼曹操會看着自己發展嗎?打江東時曹操被拖在官渡無力南顧,並西川時曹操雖然插了一手,但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反倒在劉琮的反擊之下,被迫放棄了爭奪河北。不過正因如此,曹操自官渡之戰後可以說一直在積蓄實力,以豫、兗、徐州的人口,發展起來是非常快的。而且曹操所推行的各項政策,也爲其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穩定的社會結構使得北方的生產得以恢復,在曹操的統治下,甚至連關中的人口都在緩慢增加,更不用說中原地區原本就是產糧的糧倉。而且從正月開始,曹操因喪亂以來,學校多廢,後生不見仁義禮讓之風,遂下令郡國各修方學。縣滿五百戶,即置校官,選鄉中俊才教學。公卿、六百石以上官吏及將校子弟爲郎、舍人者,皆可詣博士受業。能通一經以上,由太常分等授官。
這和劉琮注重教育,培養人才的思路是一致的,雖然在學生的選擇上稍有不同,但同樣加強了與世家大族的合作,使得內部更趨向於穩定。
在這種形勢之下,很難說劉琮就完全佔據了實力上的絕對優勢。否則現在劉琮就可以直接出兵奪取許都,何必再從邊邊角角下手呢?再者說如果直取許都,劉琮就得考慮,會不會將天子陷入危險之中?若是接過這個燙手山芋,自己又該怎麼處理?
根據特衛營蒐集的情報來看,曹操現在的兵力已將近十萬之衆,除去臧霸等青徐豪強,其核心部隊就有八萬餘人馬,這還是曹操的常備軍,若是再有戰事,根據特衛營的推算,徵召二十萬人的軍隊也並不難。
同樣的,若是劉琮現在發起決戰,也能很輕鬆的徵召起三十萬人的軍隊,而且是經過初級軍事訓練的後備役軍隊,雖然戰鬥力無法與現在的各部相比,但比起直接放下鋤頭拿起刀槍的普通農夫,就要強許多了。然而如此一來,生產將遭到極大破壞,更何況與曹操打得頭破血流,又有什麼好處呢?
誰都想看着對方和另一方相爭,好坐收漁翁之利,劉琮如此,劉備難道就不會這麼想麼?以劉備目前的形勢,他絕對會歡迎曹操和劉琮打個死去活來,最好雙方都將最後一滴血流乾,彼時他便可以從容地下山摘桃子了。
所以劉琮必須給曹操造成北上的壓力,淮河戰役的目的,不僅僅是奪取淮河沿線的重要據點,最關鍵的還是要造成一種北上的態勢。壓迫曹操主動北上,去和劉備打個你死我活。
如果淮河戰役還達不到這個目的,那麼劉琮不介意將戰火再次燒向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