盱眙城東數十里之外,有一處山谷,雖然兩側山勢不高,但也林木蔥鬱,谷中也因此而頗爲陰涼。此時一棵大樹之下,牛蓋卻滿頭大汗,在樹蔭下焦急的來回踱步。
昨日傍晚路招便派人傳來軍令,牛蓋得知己方水軍戰敗,今日恐怕荊州軍便要攻城之後,便意識到自己恐怕要在今天出發,去襲擊荊州軍了。不過到現在斥候還未曾回來報告,他也不知道荊州軍攻城進行的如何。他率部一早便從之前駐紮之地趕到此處,就是爲了確定時機,好率領部下打荊州軍一個措手不及。
也不知張喜所部現在到了什麼地方,若是我部能與其一同進攻,想來勝算會更大一些。牛蓋嘆了口氣,扶着樹幹扭頭望向盱眙城所在的方向,心中暗道,若是路將軍等抵擋不住,盱眙城已被攻破的話,那自己可不要領着部下一頭撞上去,到那時還是趕緊去往淮陰,想來曹仁將軍也不會因此怪罪自己。
他正在這裡胡思亂想,就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連忙墊起腳尖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張望。
那騎兵正是牛蓋之前派出去探查盱眙戰況的斥候,疾馳至牛蓋身前不遠處,翻身跳下戰馬,快走兩步單膝跪地報道:“將軍!荊州軍攻城甚急,南門、東門都有數千人馬進攻!”
牛蓋雖然已有預料,但聽到斥候這麼說,還是有些吃驚,然而詳細追問之下,那斥候卻又說的語焉不詳,只大概知道荊州軍全軍傾巢而出,至於敵軍到底是如何進攻,他便說不清楚了。
“將軍,事不宜遲,還需早做決斷啊!”牛蓋麾下的一名校尉見狀,連忙上前對牛蓋說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盱眙城內有路將軍坐鎮,想來也不會輕易被敵軍攻破,若是我軍能及時趕到,未必不能給予荊州軍以痛擊!”
這名校尉本是世家子弟,見識也還不錯,一向爲牛蓋所倚重,此時聽他如此說,牛蓋便下定決心,沉聲道:“既如此,傳我軍令,全軍趕往盱眙!”
牛蓋領兵自山谷而出之時,戰況並未像他想象的那般不堪。荊州軍雖然聲勢浩大,但攻城時卻並未出全力。荊州軍步卒攻到城下之後,雖然也在護城河上搭起雲梯,但很是小心謹慎,加之弓箭手不斷向城頭拋射箭矢,壓制曹軍的弓箭手,是以傷亡不是很大。
路招立在城樓之上,見荊州軍如此慎重,不由有些疑惑,難道真如同胡質所言,荊州軍是要以水軍進攻內城爲主麼?正疑慮之時,衛茲派來的人登上城樓,對其稟報道:“路將軍!荊州水軍已護送兩千餘步卒自城西登岸!”
“怎地輕易就讓敵軍從容登上岸了?”路招聞言大吃一驚,扭頭對那人質問道。
這名近衛原是衛茲親信,見路招相問,連忙將荊州軍登岸時的情形詳細說了。路招聽完之後沉吟片刻,又對他問道:“衛府君可有何打算?”
“衛府君說,敵軍雖已登岸,但岸邊通往城內的要道已被我軍扼守,想要攻入城內,卻也不大容易。只是……”他擡起頭偷偷覷了一眼路招,見路招臉色陰沉,忙低下頭,硬着頭皮說道:“只是衛府君覺得本部人馬太少,若抵擋一陣或許還可,然則荊州軍陸續增添人馬,那就難以抵擋了。”
路招不悅的擺手道:“敵軍大舉來攻,雖然此時還不激烈,但若是從城頭抽調人馬,只怕這城頭就難以守住了。你回去告訴衛府君,無論如何也要守住內城,絕不能讓荊州軍攻了進來!”
待那名衛茲的近衛下了城樓,路招眯着雙眼來到城樓望臺之上,他本就是武將,自然不擔心箭矢傷到自己。路招現在擔心的是牛蓋等將不能及時趕到,若是被荊州軍攻破了內城,自己就只能率兵從北門離開,到那時牛蓋、張喜以及何茂等將,又該如何是好?
相比牛蓋和張喜等將,何茂的任務卻是要趁荊州軍攻城時,領兵襲擊荊州軍大營。爲此何茂必須先繞行很遠,也不知他能否及時趕到?
不過路招很快就沒心思去想旁人如何了,隨着荊州軍步卒在城西登岸,南門和東門的荊州軍攻勢也逐漸加強,使得路招疲於應對,哪兒還有精力去想別的?
“將軍!不好了!”一名校尉跌跌撞撞地登上城樓,剛到路招身後,便單膝跪地,對路招說道:“將軍,胡質將軍被冷箭所傷,東門形勢危急!”
路招聞言大驚,轉身對那名校尉問道:“怎會如此?胡將軍傷的重麼?”
“胡將軍見敵軍攻勢甚急,便親自在城頭督戰,不料卻被敵將冷箭偷襲,射中面頰,現已重傷昏迷!末將等……”那校尉語速極快的說道,卻被路招擡手打斷,對其說道:“你即刻回去,務必穩住軍心,切不可讓荊州軍趁勢攻上城頭!”
那校尉起身應了,轉身就走,卻又被路招喊住:“慢着!回去後告訴部下,就說牛蓋等將很快就會領兵殺來!”
實際上路招這會兒並不能確定,牛蓋等人何時能到,但若不這麼說,恐怕以現在的士氣,很難抵擋住荊州軍的進攻。
東門曹軍本因爲胡質受傷而人心惶恐,待那名校尉回去將這消息告知之後,衆人總算有了點盼頭。當下紛紛鼓起勇氣,繼續抵抗荊州軍的攻勢。只是那些被徵而來的民夫青壯,因不知躲避箭矢,傷亡頗多。
“再這麼打下去,只怕連給咱們收屍的人都沒有了!”一名曹軍老卒見狀,忍不住搖頭說道。
此時城頭上屍體堆了許多,那些傷兵更是沒人救治,傷勢嚴重昏迷過去的也還罷了,有些未曾昏迷的便連聲呼痛,還有的慘叫不止,很是影響士氣。
“快看!那邊是什麼人?”一名士卒無意間瞥見東邊煙塵升起,似乎有一隊人馬正向此間殺來,不由又驚又怕,大聲喊道。
他附近的一名隊率聞言,貼在垛口上向那邊望去,心中暗道,莫非是方纔所言的牛將軍,率部殺了回來?
這支人馬以騎兵爲先鋒,很快便能看清他們所打的旗號,正是個“牛”字,城頭上的守軍見了,士氣大振,齊聲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