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重圍,自忖必死的張多等人見援軍突然殺出,不由大爲振奮,趁勢向曹軍發起反擊。
眼看就要大獲全勝的曹軍將士,則變得有些慌亂起來。秦翊兜轉馬頭一看,見荊州軍騎兵已殺至近前,忙下令部將分兵前去阻擋。他麾下一名校尉得令後,立即率領本部八百餘步騎前去迎擊。
此次設伏突襲荊州軍糧隊,秦翊原本覺得十拿九穩,可誰知道竟然會有荊州軍突然殺出?自彭虎叛逃到下蔡之後,揚州刺史劉馥便更加確信,荊州軍將要奪取當塗、西曲陽以及陰陵、鍾離等地。去年劉馥被趕出壽春之後,他便移治於淮河北岸的平阿,如今得知荊州軍動向,他一面向徐州刺史曹仁報告,一面帶動人馬,令秦翊率兵出陰陵,往西曲陽而來。
秦翊原本是袁術的部將,當初袁術敗亡,他和戚寄二人被劉馥說服投靠了曹操,領兵屯於陰陵,去年荊州軍黃忠和周瑜圍攻壽春,他和戚寄也被打的落花流水,好在荊州軍奪取了壽春之後便止步不前,這纔有了喘息之機。
西曲陽離壽春最近,秦翊率部到了城內之後,決定主動出擊,於是率領本部人馬共兩千五百餘,潛行往合肥至壽春道路而來。今日一早發現張多率兵押運的糧隊之後,秦翊當機立斷,設下埋伏,打了張多部衆一個措手不及。然而勝利在望之際,卻又突然殺出荊州援軍,使得秦翊心情立即沉重起來。
爲了圍殲這支運糧隊伍,秦翊所用的戰術便是集中所有兵力,在伏兵衝擊之後,自己再率部前後夾擊,所以戰鬥開始沒多久,在外圍警戒的斥候也便收縮回來參戰。然而正因如此,纔沒能及時發現荊州軍竟然在附近還有一支援軍。
這支突然出現的荊州軍騎兵隊伍,是由太史慈率領的江東神鋒營的一部分,只有五百餘騎,然而當他們從發現了己方的運糧隊正被曹軍圍攻,便在太史慈的率領下,毫不猶豫的向數倍於己的敵軍衝殺而來。
從道路上行進的隊形轉爲衝鋒的陣型只用了很短的時間,這得益於平時的訓練,以及良好的地形。當太史慈率部衝到曹軍倉促組成的陣前時,敵人的陣型甚至連大致的雛形都未形成。長槍兵混在刀盾手之中,弓箭手彎弓亂射,被擠得伸不開胳膊的長矛兵咒罵着向前涌去,而被荊州軍鐵騎呼嘯而來嚇得向後倒退的曹軍士卒,又加劇了這種混亂。
鋒利的長刀自上而下劃出一道雪亮的刀光,隨着刺耳的破甲聲,一隻斷臂連帶手中緊握的環刀掉落於地,噴濺的鮮血使得身邊的同袍睜不開雙眼。鐵騎衝擊之下的曹軍步卒,如同被犁開的泥土般向兩邊翻滾,不同的是這支鐵騎洪流犁出的是滿地的鮮血和殘肢斷臂。
數支神鋒騎隊伍猶如利箭一般,深深地穿透到曹軍倉促佈下的陣型之中,那名領命前來阻擋的曹軍校尉見勢不妙,大聲呵斥着部下,向自己靠攏過來。他打算先將部衆集中起來,免得遭受對方的騎兵衝擊,在這種情形下,毫無組織的步卒簡直就是被一邊倒的屠殺,壓根談不上什麼抵抗。
然而沒等部衆們向他靠攏,就見一支利箭破空而至,帶着令人心悸的呼嘯聲一箭射中了這名校尉,力道之大,使得這校尉還未慘叫出聲,便向後摔落戰馬。他身旁的幾名護衛愕然向對面望去,見敵軍中一員虎將正收起彎弓,拔刀向此處衝來,而他身後旗手高舉旌旗,左右數十名明盔亮甲的近衛,呼嘯着追隨而來。
秦翊見後方將士無法抵擋,而被圍困在各處的荊州軍運糧將士又開始反擊,不由遲疑起來,他知道殺過來的援軍乃是太史慈所率領,對於太史慈他也是久聞大名,不敢小覷的。然而太史慈所率騎兵並不多,若是能將其抵擋住,哪怕再拖延一會兒,也許就能將運糧的張多部擊潰,到那時再集中人馬,對付太史慈。
按說他這想法本也沒錯,在這種情形之下,先集中優勢兵力,將敵軍一部消滅之後,再轉而對付另一部分,在戰術上來說完全正確。然而秦翊的問題是他太過猶豫,而且原先對荊州軍援軍沒有防備,以至於兵力在進攻時太過分散。雖然這是因爲要將運糧的張多部分割包圍,然後再殲滅,但卻給當下指揮造成了很大麻煩。
被派去阻擋荊州援軍的校尉被太史慈一箭射死後,前去抵擋的曹軍步騎便愈發混亂了。太史慈抓住了這個機會,率領近衛發起猛烈衝擊,將曹軍陣型殺得四分五裂。神鋒營的將士們在平坦開闊的戰場上縱橫馳騁,急促的馬蹄聲響徹大地,混在被砍殺的曹軍士卒的慘叫聲中,格外震懾人心。
再這麼下去,只怕大事不妙,秦翊回頭看了看張多部,見他們經過猛烈的反擊之後,竟然將數個戰團連成了一片,心下不由大驚。
“將軍,不若先行撤兵吧?”一名近衛肩膀上插着支箭矢,血染紅了半邊鎧甲,縱馬衝到秦翊身前喊道。
秦翊怎捨得將就快到手的勝利拱手讓出,他恨恨的看着在後方廝殺的神鋒營騎兵,提起長刀吼道:“隨我殺過去!”
在他看來,目前最大的危險來自太史慈所率領的騎兵,而張多部雖然傷亡慘重,但急切之間也很難將其消滅,不如先擊潰來援的太史慈部,回過頭再收拾張多亦不爲晚。
見秦翊躍馬殺向敵軍騎兵,他身後的親信部曲不敢怠慢,連忙緊追而去。此時戰場上到處都在混戰,被分割包圍的張多部衆由於得到了支援,開始陸續合兵一處,使得包圍他們的曹軍不得不向後退卻。
太史慈正率部左衝右突,見一隊騎兵迎面殺來,看旗號正是曹軍將領秦翊,當下提槍迎戰。兩人馬速都不算太快,堪堪對面相接時,秦翊大喊一聲,舉刀搶先當頭向太史慈劈砍。
“噹啷!”太史慈舉槍崩開,長槍順勢橫掃,秦翊連忙斜擋,那長槍槍桿狠狠砸在刀杆上,震得秦翊虎口發麻,連忙擰身卸力,不料太史慈一抖槍尾,那槍頭彈起直取秦翊面門。
凜冽的寒光和激起的勁風使得秦翊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若不是此時一名護衛衝將過來,舉刀將這一槍擋下,只怕下一刻秦翊就要被刺落戰馬。然而那名近衛卻沒他這麼好的運氣,被太史慈一槍紮在肩窩,滾落馬下。
一身冷汗的秦翊亡魂大冒,狠命一夾馬腹,緊拽繮繩就要逃開,可惜還沒等他胯下戰馬跑起來,就聽耳邊“嗚嗚”風聲響起,他連忙低頭,這次卻未能避開,背上被槍桿重重砸中,鋒利的槍頭幾乎將背後的鎧甲撕裂。
秦翊哪裡禁得住如此重擊,慘叫一聲噴出口鮮血,手中長刀“哐啷”落地。
跟隨在秦翊身後的近衛見狀,連忙衝上來接應,卻被太史慈所部衝殺得連連後退,秦翊迷迷糊糊的擡頭看去,卻見一匹寒光席捲而來,緊接着覺得脖頸一涼,身首異處……
將秦翊一刀斬首的那名神鋒營都伯,揮着血淋淋的長刀大聲吼道:“曹將已死,降者不殺!”
秦翊被斬使得曹軍頓時陷入了混亂之中,有的校尉帶着部下奪路而逃,有的還在殊死抵抗,然而如此混亂的情形之下,抵抗又有何用?
曹軍這兩千餘人馬大部被殲,跪地請降者就有一千餘人,逃走的不過三五百步騎。太史慈並未縱兵追殺,他率領部下疾馳而來,本就消耗了很多體力,經過方纔一場激戰,此時戰馬都有些脫力的跡象了。
“太史將軍……”身受重傷的張多躺在近衛懷中,艱難的對太史慈說道:“多虧將軍援救,否則糧草恐爲曹軍所得,吾等罪莫大焉。”
太史慈見他傷勢頗重,便攔住話頭,對那近衛說道:“軍中醫官何在?”
那近衛苦着臉搖了搖頭,誰會想到在這裡遭遇到曹軍襲擊呢?若不是太史慈率部突然殺到,只怕他們這會兒都已喪命了。
此戰雖以荊州軍獲勝而告終,但運糧的張多部傷亡慘重,僅陣亡者就有三百餘人,加上輕重傷兵,可謂損失巨大。好在糧車並沒有受到太多損失,接下來就只能由太史慈部一同護送,前往壽春了。
而太史慈之所以會率領這五百騎兵出現,並不是他未卜先知,而是他因等待軍械營給部下換一批刀劍而耽誤了一天,所以今日出發後便加快進程,卻沒想到剛好碰到秦翊對糧隊設伏。
待周瑜得知此事後,他已率領淩統等步騎兩萬,自壽春開拔,在向西曲陽進發的途中了。
曹軍主動出擊,卻未被斥候偵知,對此周瑜嚴厲的訓斥了部將。而秦翊被斬,曹軍損失近兩千餘人馬,使得西曲陽內的守軍數量,銳減至不足三千,對於接下來的攻城之戰,未嘗不是件好事。
不過曹軍很可能因此放棄西曲陽,退守當塗和陰陵,以加強兩地的防守實力。
想到此處,周瑜判斷曹軍很可能會如此,否則兵力分散,很容易被自己各個擊破。卻不知指揮淮南諸城的揚州刺史劉馥,會如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