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搏了很久、也寂寞了很久的北京城,似是終於在這個夜晚找到了一個恰如其分的宣泄途徑。它打着光棍節的名號,迫不及待地喧嚷熱鬧起來。
這壓抑久了的沉寂一旦爆發,就勢必淋漓盡致不可收拾。
烈火年華酒吧裡,蘇淺依很難得地偷來了半盞閒暇時光。
她獨身一人落座在昏暗的角落裡,一邊小口小口地抿着玻璃杯中的血瑪麗,一邊興致索然地將視線從不遠處忘情擁吻的情侶身上移開。
就在味蕾逐漸接受了血瑪麗的酸澀觸感時,淺依不經意地任目光四處遊走,就恰巧瞧見了與自己相隔不過半米遠的他。
顧巖起身,笑宴宴地向她走來,那張英俊的面容在酒吧獨特的燈光下,看起來竟也柔和得似是沒有棱角。
淺依大概是看呆了,所以直到顧巖無比自覺地落座在木桌對面,甚至還厚臉皮地喝掉了她半杯的血瑪麗,她都始終保持着嘴脣微張的二貨形象,愣是沒有說出半個字。
又或許,她不是看呆了,而是想等等看。
等他的一舉一動,等他的一字一句。
“淺依,節日快樂。還有……”簡潔依舊的字句配合着顧巖特有的波瀾不驚,着實很難讓淺依感覺到哪怕一絲一釐的恭喜味道,“恭喜了,樂評人。”
然而事實上,顧巖卻是真切地覺得喜悅,他爲了她的點滴進步而喜悅不已。
所以他大概不會明白,爲什麼淺依臉上的笑容漸漸地竟變得有些勉強。
其實事實再清楚不過,淺依不過是打心底裡希望顧巖能好好地對她說一句——淺依,我真爲你高興。而不是那千篇一律的“恭喜”論調。
然而,即便心裡再多的苦澀,淺依都沒有再多言。
她只是與顧巖對酌碰杯,順帶着閒聊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看起來,就彷彿從來都不曾因他而有所希冀,更不曾失望過。
喝掉杯子裡最後一口血瑪麗時,淺依聽到顧巖這樣問她:“我剛纔其實一直在想,在樂評人和酒吧駐唱之間,如果只能選擇一個,你會怎樣抉擇?”
淺依望着他嚴肅的神情,沒來由地怔愣了一秒鐘。
隨即,她撇開視線,淡淡地說:“這個問題還是尖銳得難以回答。”
顧巖抿了一口杯中所剩不多的雞尾酒,“我並不認爲這個難題永遠不會出現。”
“爲什麼一定要現在考慮這種二選一的難題?”
“我只是想知道對於樂評這條路,你的決心到底有多大。很多時候,意志決定成敗。”
淺依望着他的眼睛,靜默幾秒,似是在思考。
然後她簡潔明瞭地回答說:“那麼,我會選擇樂評。”
“爲什麼?我以爲你會選擇駐唱,畢竟那纔是你最初的選擇。”顧巖只是在用這樣的形式,幫助她梳理自己的思路,以此讓淺依對自己的事業有更進一步的清楚認知。
“沒錯,駐唱是我最初的選擇,但是樂評這個工作比駐唱更好,因爲……”其實她並不是故意賣關子,淺依只是在思量,接下來這半句話會不會把顧巖氣個半死,“呃,因爲做這份工作可以宅在家裡不用出門……”
“……”果然,顧巖愣了三秒鐘,沉聲質問道,“蘇淺依,你這是什麼思路?!你能不能嚴肅起來。”
淺依不識好歹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這才覺得,其實這男人還是重視自己的。於是很自然,她方纔鬱悶的心情又一掃而空了。
直到這時,她才仔仔細細地思考顧巖提出來的問題。其實他此時給出這樣的選擇題,並不是全無道理。
若是在從前,淺依並沒有發表過樂評文章,她自然會選擇繼續唱歌。然而這個晚上,他們彼此心知肚明,樂評這條路已經在她的世界裡逐漸明晰起來。她不再是隻有一條路可走,而是面臨着一個岔路口,這裡的每一個選擇,都有着美好而誘人的風景。
淺依認真地看着顧巖的眼睛,良久,回答說:“我的答案沒有變,我還是會選擇樂評這條路。”
顧巖沒有言語,他靜靜地等待着下文,他知道淺依會將箇中緣由說給他聽。
“其實說起來原因很簡單。”這一次,淺依纔是故意賣關子。
“哦?說來聽聽。”他很配合地詢問道。
她笑着說:“因爲這條路,是你指給我的。”
顧巖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嘴脣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他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一時之間,竟也不知應該怎樣回答。
良久,他復又開口問道:“如果我當初只是隨口一說呢?”
淺依不以爲然地聳聳肩,笑着說:“那你就要對自己的‘隨口一說’負責了。”
“如果我並不打算負責呢?”
短暫沉默的間隙裡,淺依放任自己身體裡的頑劣細胞甦醒,她故意加大音量,嬌嗔地對顧巖說,“真是的,都到了這個地步,你竟然還是不肯對我負責!男人怎麼可以這樣壞呢?!”
“……”顧巖只覺得自己的額角猛地跳了跳。
遇到這樣不按套路出牌的對手,似乎,顧大心理師也只能滿臉黑線地承受着瞬間彙集在自己身上的異樣目光。
“別鬧,乖。”溫言軟語,言罷,顧巖還尷尬地乾咳了兩聲。
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去,顧巖不去看淺依,一口飲盡杯中的血瑪麗,然後留了足夠結賬的錢在桌上,起身直接把淺依拎出了烈火。
“別拎我,讓我自己走……”淺依明知掙扎無用,還是奮力扭動妄圖逃出某人的魔爪。雖然知道自己那他沒辦法,可是,這樣真的很丟臉啊!
“我認爲你今天的信用額度已經用完了,所以拎着走是板上釘釘的事。”他手上毫不放鬆,拎着她往奔馳車走去,一邊還逞口舌之快,揶揄着說,“所以,不用掙扎了,童言無忌、口無遮攔、百無禁忌的蘇小姐。”
寶藍色奔馳車裡,淺依訕訕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抿緊了脣,任憑顧巖把好好的私家車開成了危險係數極高的雲霄飛車。
“顧……”她開口,剛準備跟顧巖說點什麼,卻因爲一個突如其來的急剎車,自然而然地將他名字的第二個字改成了一聲驚呼,“哎!你到底能不能好好開車啊?!”
他板起臉,故意說得神神叨叨:“剛纔馬路上有隻黑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