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家離這遠不遠?”
陌生婦人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淺依下意識地跳開一步,警惕地看着來人。
“你別誤會,我是在那邊報刊亭賣東西的。”婦人神色和藹,看起來確實不像是惡意之人。
她一邊說着,一邊還回過身去,將那立在不遠處的亭子指給淺依看:“我是看你剛纔摔了一跤,東西都摔散了。你家要是離這不遠的話,就拿我鋪報紙的塑料布把東西包一包,湊合着先搬回去吧。”
淺依怔愣地看着婦人伸手遞來的稍嫌破舊的塑料布,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對燈發誓她絕對不是嫌髒!她只是太久沒有在地鐵裡賣藝,太久沒有面對這樣熱心腸的陌生人,突然覺得有些不習慣。
“真是太麻煩您了,我就住在前面的楓藍,很快就會回來還給您。”她說着,稍稍欠身,扯起了一個久違的滿載感激的笑容。
只用了不足十分鐘的時間,淺依就又回到了婦人面前。
她看着各式各樣的報紙被整齊地擺放在光禿禿的木板上,又擡眼看看婦人那張依舊掛着笑容的蒼老的面孔,忽然覺得很心酸。
“我幫您重鋪一下報紙吧。”
婦人並不推辭,只是笑着默許。
指尖不經意地從一份名爲《娛樂週刊》的報紙上滑過,淺依下意識地頓住,瞥了一眼印在頭版的“超新星”專欄。
《超新星選拔賽北京賽區冠軍卓子旭vs歌壇才女兼新銳樂評人蘇淺依》,這麼惡搞的標題竟然真的可以出現在娛樂週刊上!
淺依本打算藉此機會偷偷看完有關自己的新聞,但是有那麼一瞬間,她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說不清是好是壞的主意……
顧巖慵懶而優雅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盯着體育頻道正在上演的保齡球賽。
聽到鑰匙與金屬門相互碰撞的聲響,男人下意識地擡頭看向防盜門的方向。
於是,當淺依拿着剛買的娛樂週刊和罐裝可樂回到楓藍15樓時,迎接她的就是這樣突兀的四目相對。
回過神來,她對他莞爾一笑:“今天怎麼這麼早下班,事務所不忙?”
“嗯,還好。”顧巖按下遙控器上的靜音鍵,起身結果她手裡的飲料和報紙。
男
人的指腹若有似無地從她的掌心摩擦而過,原本並不明顯的疼痛突然變得清晰,淺依下意識地痛呼一聲。
顧巖沒有忽略她最細微的表情,看到她眉心微皺。且不說淺依究竟有沒有受傷,單單看到她這樣的神情,顧巖已經覺得心疼。
他幾乎是立即反手握住她幾欲縮回去的右手,仔細地檢查着有沒有哪裡傷到。
“怎麼傷到的。”他盯着淺依手心還在流血的擦傷,語氣十分陰鬱,臉色也沉得彷彿隨時都可能拎着她去牆角面壁思過。
“就是從超市回來的路上不小心……呃,不小心摔了一跤。”淺依只好厚着臉皮如實交待,“你別擔心,沒事,真的。”
此時的顧巖滿心滿腦都在氣她,氣她竟然笨到了走在人行道上也能摔跤的地步。他哪裡還有心情聽她解釋什麼。
很細心地注意到淺依的牛仔褲膝蓋處也髒了,擔心她膝蓋會痛,顧巖放下手中提着的可樂,不由分說地將淺依打橫抱起,往她的臥室走去。
任憑她怎樣掙扎、怎樣叫嚷、怎樣保證自己真的沒事,男人都無動於衷。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到柔軟的牀上,臉色不佳的丟來那套湖藍色家居服,外加一句硬邦邦的命令。
“給你十分鐘時間,換好衣服,否則十分鐘後我進來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都由你自己負責。”
說罷,他轉身走開,隨手帶上了臥室的木質門。從頭至尾,他甚至都不給她一秒鐘的時間去辯駁,就更別提拒絕了。
淺依頗有些耍賴意味地盯着男人剛剛關上的那扇門,嘟着嘴巴,暗地裡爲難着自己,一邊琢磨着“我就不換,看你能把我怎樣”的氣話,一邊識時務地慢吞吞地換着衣服。
十分鐘後,顧巖很準時地推門而入,右手端着牛奶,左手提着一個印了紅十字的白色醫藥箱。
“手給我。”話是這麼說,但顧巖自然是不會耐心等她不緊不慢地伸出手的。
男人低垂着眉目,神色專注地給淺依手掌上並不是太嚴重的傷口細緻消毒,然後用最輕柔的力度塗抹着藥膏。
不知想到了什麼,顧巖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他盯着她掌心的那道雖然不深但卻猙獰的傷口,頓了幾秒鐘,而後深深地、低低地嘆息一聲。
臥室裡原本安靜得甚
至可以聽到醫用棉籤與細膩肌膚摩擦的聲音。
此刻,淺依的全部注意力都猝不及防地被這樣一聲嘆息攫住,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傻傻地看着他的側臉,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並不看她,只是繼續着方纔暫停的上藥包紮的動作:“疼嗎?”
男人溫柔的聲線終究是成功地撩撥了淺依最敏感的神經,她被這樣的溫言軟語震懾得心頭驀地一跳,小聲地回答着:“不疼。”
“可是我……”可是我心疼。
然而即使是在如此溫存的時刻,顧巖還是無法將這般情話說出口。
淺依情難自禁地伸出沒有受傷的左手,柔白的指尖極盡溫情地撫摸上他英挺的眉:“顧巖,對不起。”
聽到“對不起”三個字被她用這樣動聽的聲線說出口,顧巖很不爭氣地產生了一種很微妙的眩暈感。
但這並不影響他包紮傷口的利落,甚至也不影響他波瀾不驚的語氣:“爲什麼跟我道歉。”
“我好像……又讓你擔心了。”
“習慣就好。”這話,分不清楚是說給淺依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
淺依的指尖撫過男人緊鎖的眉心,撫過他清雅的容顏,最後流連在他形狀美好的脣畔。
直到顧巖不經意地彎起脣角,淺依一顆揪着的小心臟才終於隨着這個笑容的綻開而安分下來。
一旦確定他不再氣她,在報刊亭想到的那個疑似餿主意的古怪念頭便又適時地溜進了淺依的腦袋裡。
“顧巖,我買了報紙回來。”她打算從事實說起。
“嗯,我有看到。”他卻看起來一副不以爲意的樣子。在仔細確認了她的膝蓋並沒有受傷之後,顧巖收拾起剛被翻得一團亂的醫藥箱。
淺依對於“左右心理師顧巖的情緒和態度”這種事情向來沒轍,於是只好更改策略,採取委委屈屈的低姿態,妄圖循循善誘。
“那個報紙上貌似有我的新聞哎,都怪你,我到現在都沒來得及看看上面寫了些什麼……”
“所以?”他頗有些好笑地將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靜靜地等待着下文。
不知爲什麼,淺依忽然有點心虛,她總是覺得這個聰明的男人好像已經看透了自己的那點小把戲,只是將計就計陪着她演出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