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捨不得

櫟容脣角抿笑,連集都不多逛,快步回紫金苑去了。一衆攤主指着櫟容歡喜的背影,笑得直不起腰來。

西街盡頭,便是當朝太傅宋敖的府邸。宋敖文臣出身,原本也就是戚太保身邊一個文書,因有些文采學識,又擅於逢迎拍馬,得戚太保舉薦,平步青雲做了太子老師,封做一品太傅。

鷹都年長些的人還記得,周國攻姜前,宋敖撰寫《伐姜檄》在太廟前替殤帝宣讀,字字直指周國攻姜是替天行道,殤帝必將一統天下。

伐姜檄一出,大軍上下鼓舞,周國百姓也覺得攻姜有理,目的達到,宋敖官場也是一路亨通,可謂周國文臣之首。

太傅死在自家…不過半日就傳遍了鷹都。關懸鏡擠進太傅府裡,見孟慈孟大人面色陰沉,帶着不少大理寺的人在府裡查驗,關懸鏡幾步闖進,抱拳道:“孟大人,懸鏡請求親自去府庫查看。”

孟慈眉梢有些異樣之色,衣袖掩面咳了聲,“宋大人的案子,老夫已經交給別人,懸鏡,你先回去。”

——“孟大人?”關懸鏡單膝跪地,“我不求大人把此案交給我,懸鏡只想…能去查看一番…人眼有失,您知道我過目難忘,也許還會有用得上的地方。”

“下去吧。”孟慈揮了揮手,“用得上你的時候,老夫自然會用。”

院子角落裡,一個穿紅色勁裝的女子對關懸鏡使了個眼色,關懸鏡見是戚蝶衣,頓時心領神會,也不再堅持,順從的退回人羣。

“你怎麼會在太傅府?”關懸鏡疑道。

戚蝶衣得意一笑,“我在西街閒逛,看見孟大人帶着許多人慌張過來,好奇就跟了來。關少卿想查驗宋敖遇刺的府庫?怎麼,也有你進不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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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懸鏡知道戚蝶衣本事大,雖不想和她扯上什麼瓜葛,但能帶自己繞過別人去府庫的…也只有眼前這位厲害的戚大小姐。關懸鏡衝戚蝶衣拱了拱手,“孟大人好像對我另有安排,可我,倒是真想進去看看…”

戚蝶衣露出得逞之色,“看來你做不成的事,還得靠我幫你。我纔去府庫瞧過,跟我走吧。”

關懸鏡跟着戚蝶衣的步子,循着血腥氣朝府裡深處走去。

戚蝶衣戚太保最倚重的女兒,別說是一個太傅府,就算是皇宮大院,進出也是常事,宋家人見了戚蝶衣,只當是戚太保親臨,都紛紛避開,給二人讓出路。

——“就是這裡了。”戚蝶衣指着刷紅漆的府庫門,“我來時,宋敖的屍體還在裡頭,孟慈帶人擡走了屍體,鮮血滲出地縫,宋夫人和管事看見血跡,才推開門去看…宋敖被倒掛房樑,血盡而死,擡出來時,身子輕如薄片,皮膚半點血色都不見…”

“倒掛房樑…”關懸鏡推開府庫大門,他沒有去看一地觸目驚心的血水,相反,他擡起了頭,尋着倒掛人的房樑,若有所思。

“你想到了什麼?”戚蝶衣是女將,平日練兵巡視也沒少見過血,她抱肩倚着牆,她對人命和兇手沒有興趣,她的眼神直直定在思索着的關懸鏡身上,蘊着深深的好奇。

“沒有打鬥掙扎的痕跡,府庫門也是被人用鑰匙打開…這個人,一定是被宋大人親自帶進庫裡…一定是他熟知信任的人…”關懸鏡低緩道,“宋大人官場多年,怎麼會隨便帶一個意圖謀害自己的人進府庫…又是什麼樣的矛盾,可以用上放血的手段…”

“那就要問你了,關少卿。”戚蝶衣沒有挪開注視着關懸鏡的眼睛,他的臉溫文俊逸,連蹙眉深思的時候,都帶着春風拂面的暖意,戚蝶衣十幾歲就被父親送去軍營,兄長無用,她便成了戚家的希望,戚蝶衣雖然是個女子,卻也甘願擔起戚家的擔子。軍中男子兇悍野蠻,沒有一個比得上大理寺的關懸鏡,戚蝶衣每每見到這個文雅的少卿大人,心緒都會驟然平復,生出快活愜意的感覺。

關懸鏡垂下眼,掃過擺滿樟木箱的府庫,隨意打開一個,執起一錠黃金,又慢慢放下。

——“宋敖身居要職,這些年掙得不少。”戚蝶衣看着他的動作,滿不在乎道,“一品太傅,你一個少卿,明白?”

關懸鏡忽的仰面看向房樑,死死看着吊起宋敖勒出的痕跡,“倒掛屍身,放盡鮮血…你想到了什麼?”

戚蝶衣被問住,搖頭道:“要我能查案,還要你們大理寺的人做什麼?”

“獵人捕獸,遇到身形龐大的野獸,都會割脈放去獸血,減輕重量,再倒掛在武器上扛回家裡。”關懸鏡自言自語,“宋大人…也許是被人…當做獸物處置…對,就是這樣。”

戚蝶衣想起自己在郊外山上,確實見過獵人如此…紅脣半張愣住,“好像…真是…宋敖爲什麼會被兇手當做獸?真要殺人,一劍割喉,費時費力冒險做到如此…又是爲了什麼?”

“宮柒和我說,百姓謠言,姜人冤魂索命…”關懸鏡低喃。

“姜人冤魂…”戚蝶衣後背一冷,“難道是因爲宋敖監斬…”

“不是。”關懸鏡重重嘆息,眸裡掠過不安,“安樂侯被殺,兇手割去他的頭,懷揣出府扔在亂墳崗上…斬敵人之首,祭戰士亡魂…這是姜人的行事。姜人擅捕獵,都是這樣處置獵物…兩者似有相連…”關懸鏡忽然不想說下去,太保府裡,他失言說出自己的猜測,戚太保即刻下令處死侯府所有的姜奴…面對戚太保的女兒…關懸鏡生怕自己再說出什麼落到戚太保耳裡,又要牽扯進更多無辜的人。

——“真是姜人做的!?”戚蝶衣摸向腰間的匕首。

“不是。”關懸鏡一口否認,“你爹才下令處死那麼多姜奴,哪個敢在風尖上作案?”

“這倒是。”戚蝶衣鬆開手,“要真有賊心不死的姜國餘孽,我戚蝶衣第一個殺了他。”

“走了。”關懸鏡又看了眼堆滿府庫的樟木紅箱,“要被孟大人發現我進了這裡,又要責備了。”

——“孟慈當年見到你爹還要行跪拜大禮,怎麼,對驍勇大將軍的兒子,他也敢?”戚蝶衣覺得關懸鏡剛纔說話的神態很是可愛,哧哧笑話着。

“五品小少卿而已。”關懸鏡邁過門檻。

——“我爹也提了許多次。”戚蝶衣已經很久沒有和關懸鏡並肩走着說話,她故意慢下腳步,關懸鏡妥當體貼,知曉禮數,女子步緩,他絕不會貿然走到前頭,戚蝶衣只想這一路走的慢些,再慢些,她知道,出了太傅府,關懸鏡就會騎上白蹄烏,不會再回頭,“軍中幾個少將軍的位子,還有兵部要職…只要你願意,隨時都能上任。你爹是關易,這些年你的本事連皇上都誇過…”

見關懸鏡沉默不語,戚蝶衣幾步走到他前頭,擋住了他的步子,“加上我爹的力保舉薦,光明前程就在你腳下。關懸鏡,你不會想一輩子待在大理寺吧。”

“大理寺挺好。”關懸鏡垂眉謙遜,“安樂侯,宋大人的案子,還等着大理寺。”

“你非池中之物,爲什麼要把自己困在大理寺裡?”戚蝶衣急道,“眼下天下無事,從戎也不用像你爹一樣…”

戚蝶衣覺察到自己觸到了關懸鏡的傷疤,緊張的拉住關懸鏡的衣袖,“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你還是忘不了你爹的事…”

關懸鏡抽出衣袖,“走了。”

戚蝶衣跋扈,但卻不想在關懸鏡面前造次,只得嚥下勸說。

紫金苑

戌時過去,薛燦才騎着赤鬃回來,跳下馬背,卻是起步又止。薛燦想過,不如找個地方喝上一宿,讓櫟容以爲自己去喝花酒,會不會就怨上自己,對自己死心…但他沒有,迴避這份情意已經讓他心痛,要他再傷了人家,薛燦做不出。

薛燦只想,櫟容能知難而退,知道自己是一塊融不開的寒冰,舍了這份情吧。不知爲什麼,想起那晚櫟容抱住自己,薛燦周身有些沸騰,伸手把衣領拉低了些,薛燦仰面深吸了口氣,終於邁開了步子。

走進院裡,薛燦想埋頭直奔房裡,但卻魔怔一般朝六角小亭尋去——他心深處有着自己也不願承認的渴望,他盼着看見櫟容坐在亭子裡,對自己露出熱情洋溢的笑容。

可是小亭裡空無一人,只有婢女正打算吹熄亭裡掌着的燈。薛燦凝視了會兒小亭,正要轉身離開,婢女見薛燦回來,想起什麼道:“小侯爺,櫟姑娘讓奴婢留話給您,她在後院等您。”

——櫟容…夜色掩住了薛燦臉上的驚喜,但那驚喜瞬的變作落寞,薛燦身子動了下,卻沒有往後院去,婢女又道,“櫟姑娘還說,要是您不過去…她明天,就回陽城…”

薛燦僵住步子,他嘴上讓櫟容離開,但卻是昧着心意,薛燦知道櫟容性子犟,說到就一定會做到。她說見不到自己就回陽城,也許,明天自己睜開眼,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

薛燦,捨不得。

後院裡,櫟容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她趴坐在石桌上,鼓着腮幫子瞅着火爐上燜着的燉鍋,鍋裡是她給薛燦留的吃食,已經熱了幾次,眼見汁水越煮越少,櫟容打算起身再添些水。才扭頭,就見薛燦站在燈火闌珊那處,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幽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櫟容腦中一空——自己剛剛斜趴的模樣,一定醜到家了。

燉鍋煮沸,翻滾着湯水就要頂開鍋蓋,櫟容回過神,趕緊去掀,一不留神燙着,指尖急促的彈開,塞進嘴裡吹了吹,扯着衣袖掀開蓋,這才籲出一口氣。

薛燦緩緩走近,“聽說,今晚你等不到我,就回陽城去?”

櫟容把燙紅的手別到身後,挺直背道:“可等到了你,就不回去了。你難道不是捨不得我走,纔來見我的麼?”

燉鍋裡香氣涌出,裡頭是燉的爛熟的野味,櫟容知道薛燦和楊牧喜歡吃鹿肉,鷹都沒有鹿肉賣,櫟容在街上找了好久,才碰到只纔打下的野山雞。紫金苑吃□□細,但薛燦是北方的姜人,櫟容知道,薛燦戀着舊時的味道。

薛燦也是真餓了,索性直直坐下,夾起一塊嚐了嚐,挑眉看着目露期待的櫟容,“你不做入殮,倒是可以做個廚子。”

櫟容也跟着坐下,托腮看着薛燦的吃相,“芳婆也這麼說。”

“燙傷了麼?”薛燦低問。

櫟容大大方方伸出手,搭在了薛燦碗邊,“你看。”

酥手微紅,薛燦想覆上,卻過不了心裡那關,對面坐着的女子炙熱直白,自己明明動情,卻無法直視。

——“你要真想回陽城,等我見過皇上,我送你…”

櫟容叉腰,“薛燦,我問你,今兒這鍋菜,得不得你的心意?”

薛燦點頭,“你入殮一絕,廚藝也了得。”

櫟容也顧不得什麼臉面,漲紅臉道:“芳婆和我說,男人要喜歡上你的手藝,就也離不開你,走的再遠,也惦記着家裡一口熱飯。莊子貧苦,我也沒有體面的家世和嫁妝,芳婆怕我嫁不出去,到老只能爬進棺材等死,就逼着我苦學廚藝,說我一雙鬼手,總不能只會入殮,將來我的夫君要嫌我這手晦氣,總還能記着我做的吃食。”

櫟容爆豆子似的說了許多,薛燦揚起臉注視着她,脣角緩緩舒展,如看出神一般。月色柔和,映着櫟容標緻的眉眼。

——“薛燦。”櫟容見他不做聲,索性豁了出去,“我做的吃食得你心意,你還讓我走,是真瞧不上我這雙入殮的手麼?”

薛燦瞬的握住櫟容因緊張有些發抖的手,“入殮鬼手又怎麼樣,你自食其力,愛恨分明,勝過別人太多,我怎麼會瞧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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