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此時的感受也說不上腦袋像是炸開一般,他關上門,看上去比較艱難的走到桌邊放下手上端着的盤子。展昭雙手撐着桌子,低着頭,他感到頭很暈,眼睛痛,鼻子酸澀難忍,再一會兒,他的淚水就突然一股腦的出來了,滑過了臉頰,滴滴的透明的水珠打溼了桌沿。
展昭這輩子沒怎麼哭過,即便是曾經在白玉堂面前流過眼淚,那也不似這次來的這麼洶涌,粘着臉色的頭髮也開始沾上了淚水,溼的透頂,展昭握了握拳頭,忍着心裡那股子抑人的難受勁和呼吸的致命,擡高了頭慢慢抹了抹眼睛,幸好自己活着,幸好玉堂也等回了自己,一切都幸好......
夜稍微深了點,公館的人不知是都睡了還是怎麼了,門外的院子裡沒有一絲動靜。
白玉堂還沒醒來,展昭坐在桌邊嘆了口氣,一盞燃着淺淺燈心的油燈上晃着微亮的燭光,發黃的光照着他似眯非眯的眼睛,他現在看着飯菜也沒食慾,只好推至一邊作罷,起身來到了牀邊。
白玉堂閉着眼睛的正中央的眉心是微微皺着的,他嘴巴也是淡紅色的,像上了一層白色,展昭靜靜地仔細看着他臉,然後慢慢彎腰,伸出右手,拇指撫上白玉堂的臉頰,四指觸到他耳後的頭髮,“玉堂......”展昭喚出了這一聲,這一聲極其細微,卻不得不說溫柔綿長。
展昭慢慢把臉低下,自己的脣離着白玉堂的脣還有半指的距離,這人的呼吸也輕輕的打在自己臉上,展昭眨了眨眼睛,嘆息着逐漸站起身來。他脫掉外衣,只剩下一身褻衣,然後掀開一點被子,坐在牀邊擡腿輕輕伸進了被子並且觸到了白玉堂的腿。
展昭面對着平躺的白玉堂慢慢躺□子,把碰到自己肚子的白玉堂的手臂拉出來放在枕頭上,然後拉着被子蓋着自己的後背,一邊挨着白玉堂,慢慢躺下枕在白玉堂的手臂上。
“弄出這麼大動靜也不見醒來。”展昭此時心裡格外平靜,他眼睛盯着白玉堂的側臉慢慢說。
油燈逐漸的都燃盡了,昏黃的光開始轉暗,接着在一瞬間徹底熄滅了。
黑暗中,展昭透亮的眼睛還睜着,他被子裡的手慢慢伸過去抱着白玉堂的腰,然後擡起一點身子,慢慢閉着眼睛,把脣湊過去貼在那人的脣角邊,好一會兒後展昭才睜眼擡起頭,只道了一句,“展某要睡了,你明早最好給展某起來。”
此時月已經斜對了樹梢,擡眼望去,透着微微朦朧亮光的月亮周圍都是一團團雲霧,灑下的月光也還是微亮的。山林中較爲空曠的一地方上空,從輪廓陰約可以看出幽幽升起了薰煙,原來下面剛升起了一個火堆。
公孫策坐在石頭上,左腿彎着,右腿平放着,這平放的腳下面褲腿朝上挽起了一半,他被龐統拉來追襄陽王,因爲地還有些溼滑,結果進了這山林沒多久便崴到了腳。
龐統的這九名親衛穿着黑衣,各拉着一匹馬站在不遠處,莫名覺得這氣氛怪異,卻又不知這令人怪異的氣氛從何而來。一邊的樹下還悠悠的停了一匹寶馬,上面馱着一具黑色盔甲,是龐統的。
其中一人拉着馬上前,“將軍,是否還追?”
爲了公孫稍稍耽擱了點,這時候恐怕要追也追不上了,龐統坐在自己的刀上,烤了烤還帶着溼氣的木柴,然後看了眼說話的親衛,“你帶着六個人朝前去追吧,五里地內沒捉到人就立即趕回公館。”
“是。”這人拱手領命,立馬轉身帶着五個親衛兄弟上馬進了林子。
看着那些人離開,龐統把手中的木柴丟進火堆裡,接着又拿起幾根烤,然後才慢吞吞的吩咐其他三人,“你們三個就先回公館向欽差大人彙報情況吧,順便提些東西到城外去犒勞犒勞那些守着軍山亂軍的兄弟,過不了幾天,我們就能回京了。”
本是以爲還有重任的,眼睛閃着光芒的親衛兄弟三人立馬抽了抽嘴,然後互相看着其他兩人,這種事情一個人就可以了吧。
見着還沒動靜,龐統一把甩開了手上的木棍,立馬半蹲了起來,他拿起地上的大刀朝着地上一插,立馬陷了一半進入地內,他皮笑肉不笑道,“這也是重要任務。♀”這心平氣和的語調與他那行爲着實不符合,不符合,龐統低了低頭,有復而擡起,“把本將軍的馬也給牽回去吧。”
“是,將軍。”三個親衛立即站直,昂首大喊道。
這三人利利索索的,拉着馬轉身走了,還使了一點輕功。
龐統比較滿意的一挑眉,把大刀又□□放在地上,挨着一邊的石頭坐好,偏着頭過去去看公孫策。
公孫策本是低着頭按着眉心的,腳稍微一擡便感覺有些痛,感覺裡面的骨頭都斷了。龐統轉過頭去看他的時候,他皺着眉頭也正好擡頭睜開眼睛。
兩人視線一對,公孫策慢慢抽了抽眼角。
龐統沒反應,眼睛都沒眨一下,隔着兩步的距離,被火光照耀着,還是看着公孫策,先是看着他眼睛,然後是鼻子,然後嘴巴,接着還是看着他眼睛。
公孫策看着龐統,眼睛一瞪,“他們走了,那我們呢?”
龐統偏開頭,看了眼黑暗的遠處,“你不是腳扭了麼?本將軍在這陪你。”他邊說着邊轉回頭來又看着公孫策。
“爲什麼不回去?”公孫策撇了他一眼道。
龐統眨了眨眼睛,放開了聲音道,“你扭了腳,本將軍總不能一個人回去吧,難道就這樣把你放在這裡喂狼?”龐統睜大眼睛不喘氣的說完,移開臉挑了挑火堆。
公孫策剛吸了口氣,聽着他這話,這口氣便憋在了胸口,良久才咬着牙齒呼出來,算了,他張了張嘴有些煩躁的把頭看向一邊,我說的不是讓你一個人回去,爲啥子我們不能一起回公館,反而非得一起呆在這裡!
感覺時間過得格外慢,龐統時不時的瞄了眼公孫策,這人比起五年前也沒什麼變化,還是那副清心寡慾樣,可能是當上了開封府的智囊,應該沒什麼閒功夫想別的事情,龐統嘆了口氣,慢慢朝公孫策那邊坐過去。
公孫策正低頭左右看着自己的腳,感覺好像有些腫了,動骨傷筋一百天吶,真應該小心點的,他這樣想着慢慢擡起了頭,龐統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無聲息的坐到了自己右邊撐着手的石頭上,公孫策對着他眼睛愣了會,然後立馬嚇了跳,從左邊掉了下去,左手下意識的一撐,立馬沾了一手的泥。
公孫策不可控制的皺了皺眉頭,擡眼就見龐統也像也是嚇了跳似地的低望着自己。
公孫策要坐起來,可是一隻腿不敢動,便起不來了。
“怎麼突然摔下去了?”龐統忙伸手拉着他右手,“快起來。”
公孫策安靜了會沒說話,然後伸着左手朝龐統手臂上一搭,“謝謝。”藉着龐統的力道,公孫策慢慢坐回了石頭上。
龐統微微偏頭看了看自己右手臂上的手掌泥印,這華麗的錦緞衣服就這樣弄髒了,他偷偷看了眼公孫策,咬了咬嘴,這人是故意吧?絕對是故意的!
公孫策低着頭,把弄髒的左手上的泥擦在褲腿上,是不是故意的呢?他不知道。
燃燒着的火堆漸漸小了,天也越來越黑,風吹着,月亮也突然被雲擋住了一般,兩人突然徹底安靜了下來。
安靜中,龐統起身走到了不遠了林子裡去了一點,公孫策沒開口叫住他,但是眼睛卻隨着龐統的身影,公孫策轉身一直看着他,見他只是在拾柴便稍微放心了點。
龐統突然回了下頭,公孫策立馬眨眨眼睛移開視線看着其他地方,不承認自己在看他,公孫策嚥了咽嗓子,感覺耳朵有些發燙,可能是風涼了纔會有這感覺。
龐統不可置否的站在遠處一笑,捧着一些柴走回去,繼續在公孫策身邊坐下。見着火小了,他立馬弓躬着身子,伸手過去放了些稍微乾的柴,過了一會,火堆又慢慢回燃了起來。
這種時候自然無法休息,公孫策四處瞧瞧,直到耳朵不怎麼熱了,他最終還是把視線落在專心添火的龐統身上,“將軍,這次怎麼是你來襄陽?你不是在邊關麼?”
龐統轉頭看着他,然後慢慢挺直了背坐好,輕聲道:“邊關暫時很安定,兄弟們四五年沒回家鄉了,我上了奏章給皇上,帶了些兵回京。趕了半個月的路,皇上可能想到我的大軍離襄陽比較近,便直接讓你們那歐陽師傅派旨過來了,這才趕到這裡來。”
公孫策聽着,然後點點頭,看着龐統看着自己,卻又不知道說什麼了。
“我爹......”龐統微微止住,突然一笑,然後換了稱呼,“龐太師,他還好麼?”龐統移開頭,右手兩隻捏着根枯枝挑着粘在泥土上的葉子。
公孫策聽他這麼問了便回答,“過得還行。”他笑着,“比你去邊關參軍之前又胖了不少,每天還是同包大人在朝廷上產生分歧,看着包大人還是恨得牙癢癢。”
龐統低頭笑出了幾聲。
公孫策因這笑聲而稍微看了他眼,然後好像心情頓時輕鬆了不少。
“你說他這麼年紀了,怎麼就不知道消停呢?”龐統把手中捏着的枯枝放到火苗上,然後笑着轉過頭看着公孫策對他說。
“地位高了便捨不得放開吧。”公孫策因爲他這笑容呆了會,然後長嘆一口氣望着天空慢慢道,他突然又轉過頭來看着龐統,“你什麼時候再回邊關?”
“那地方有什麼好的?如果不是遼人越境,我也不想去,乾脆就呆在開封吧。”他看着公孫策道,突然湊過了頭去,“不是啊,我還沒回開封,你這麼早就打探我什麼時候回去了?”
公孫策看他突然湊近過來,所以稍微朝後了點,但是顧忌怕自己再摔一次,所以小心着也沒怎麼很朝後傾,因此兩人幾乎是胸膛挨着胸膛。
龐統沒有坐回身子,繼續保持了原樣,他問了句,“公孫,你想不想去看看邊關大漠的風景。”
那一瞬間,公孫策毫不懷疑的察覺到自己的心加速的跳了,砰砰的跳得格外快,他許久才緩過神,扯着嘴笑笑,“龐將軍,你也說邊關不好,學生又怎麼回去呢?”
龐統神情淡淡的,沒有改變,他慢慢坐好,鬆了手上的枯枝,枯枝便立即掉進了火堆。
公孫策也開始坐好,睜大着眼睛偏向左邊安靜的望着天空,天怎麼還沒亮啊?
此時距離破曉卯時還有四個時辰......
作者有話要說:偶錯了,電腦不知道什麼原因待機了許久,考完試後才弄好,謝親們~~~~
馬上就要回開封了,終於可以離開這討厭的襄陽了~~~\(^o^)/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