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哭水峽隘口末端,臨着惠水河的小村子哭水底,幾十年添丁加口地慢慢也興旺起來了,原有的幾戶人家,已發展到了幾十戶。自從通了公路,小村與外界的聯繫頻繁了,人們也富足了。但畢竟地處偏遠,整個村莊還都保持着小橋流水,綠水人家繞的原生狀態。
村民唯一的信仰,便是對神石的崇拜。神石有兩塊,在村口峽谷的出口處,從這裡可以縱覽哭水峽張開的雙臂和它袒露的胸襟。神石背後有一堆頹圮的殘垣斷壁,村民們聽老人們講,以前這裡曾住過一位王姓的老婦人和她的孫子,後來一場大火,人不知去向。再後來,知道底細的老人們陸續走了,故事被傳來傳去,倆人變成了守護哭水峽,保護村民的神祗。每逢冬夏兩季的良辰吉日,全村的人都來祭拜,然後等着哭水峽發水,村民們稱之爲“哭”,哭水峽一哭,必將帶來好的年景和家人的幸福、平安。
因爲水的沖刷,兩塊神石的底部棕黑色的水痕一層疊羅着一層,像是一本厚厚的書;石面上由於歲月的侵蝕已經斑斑駁駁,但仍然可以依稀地辨認出“抗日”、“秀水”、“英雄”、“石頭”幾個字的刻痕,人們拿這幾個字,憑着想象,編成了幾個版本的傳奇,在村子裡幾輩人中流傳着……
這幾天,因爲一對老夫婦的到來,村民們又議論開了。
“嗨,你沒看見嗎,那準是一對夫妻,從穿戴一看就知道是大地方遠道來的。”
“可不。特別是那個女的,穿得更時髦,別看頭髮有些花白,年輕時準是個美人!”
“呸,你們這些臭男人,總是往歪處想。我看這女人可不一般,你看她幾天守着那兩塊大石頭,哭得有多恓惶,像是在哭自己的媽,哭自己的兄弟。”
那對老夫妻似乎沒有聽見村民的議論,更不理會村民好奇的注視,從天一亮他們就默默地坐在神石旁,一直到星星從峽谷裡升起。
就這樣足足有五、六天。七天頭上,老夫婦走了,不久,他們又帶着一個從城裡請來的工匠回來了。那個工匠帶着一套帶電的雕刀,拉上電,就在神石上刻開了。工匠整整幹了幾天,最後,他用刷子細細地清掉刻下來的石渣,人們好奇地湊了過去。兩塊石頭上,分別深深地鐫刻下了一行字:抗日英雄母親王秀水之墓、抗日英雄小石頭之墓。
人們終於知道了他們敬的神。
老夫婦離開的那天,哭水峽哭了。水來的時候,不同往常,人們沒有聽到昔日壓在峽谷深處沉悶的隆隆聲,轉而是羣山呼應,發出的震天撼地的吼聲,那聲音像是數萬把軍號,衝着天,齊聲奏響,也像是推山搖地的一排排炮聲,後面跟隨着千軍萬馬。
村裡的人守在兩塊巨石旁,帶着敬畏望着峽谷裡排山倒海的濁浪,說幾十年都沒見過這樣的陣勢,這次是他們崇敬的神石顯靈了。
孩子們在村子裡跑着,唱着:“哭水峽,哭水峽,枯水哭,苦水哭,兩聲哭後好年成。”
老人們則說,這次哭水峽不是哭,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