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採桑子.冷香縈遍紅橋夢》納蘭性德.詞
冷香縈遍紅橋夢,夢覺城笳[1]。
月上桃花,雨歇春寒燕子家。
箜篌別後誰能鼓,腸斷天涯。
暗損韶華,一縷茶煙透碧紗。
完盛自從在地藏殿道場密會了小師妹,見她對自己依然含情脈脈的,着實有點飄飄然了。但是聽她講自己確實已中表聯姻,完盛又彷彿跌進了冰窖,渾身冰涼,萬念俱灰。
他在拜見了老師和師母回來後,就往牀鋪上一躺,不住地長吁短嘆起來:
清冷的花香浸透在紅橋上,多情人的夢依舊。
風停雨歇,一地殘落的桃花潤染着如水的月色。
遠處的笳聲隱隱傳來,簾櫳間燕子靜靜地棲息。
一別十年,箜篌空懸,等不到再能彈奏起的人兒。
他,不禁黯然神傷。
青春韶華,就這樣匆匆逝去。
一縷苦澀的茶煙鑽透碧紗,那是你散不去的思念嗎?
正在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完盛卻被外面的金鼓喊殺聲給驚醒了。他想讓郭靖出去看看,就大聲喊道:“琴童,琴童!”
其實,郭靖旱就被吵醒了。他先來問主人,卻見完盛睡得正香,便一個人到外邊打探情況去了。
走到大殿的拐彎處,恰巧碰上了柳如煙,便急忙迎上去問:“煙兒妹妹,外邊爲何如此喧譁?”
如煙說道:“大事不好啦,‘爺嫌爹’帶領五千匪兵來搶虞小姐……”
郭靖一聽,也顧不得搭訕柳如煙了,撒腿就往回跑。一踏進書房就嚷道:“相公,不得了啦!大禍事臨頭了!”
完盛問:“何事驚慌?”
“‘爺嫌爹’帶領了五千土匪把寺院團團圍住,要強搶虞小姐回去做壓寨夫人哩!”
“真的嗎?”
“真的!”
完勝一聽,癱坐在牀上,“啊喲,我家小姐呀!”說罷,眼淚就掉了下來。
正在落淚,柳如煙就進了書房。她對着完盛說:“完公子,且慢啼哭,虞小姐還沒有被搶去。不過,強盜說,如若不把小姐獻出來,就要放火燒了寺院!”
完盛大驚失色,“哎喲,這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我們就這麼幾個人,如何能敵得過五千豺狼?所以,虞夫人只好把小姐獻出去了。”
完盛哭訴道:“不能獻啊!”
“不獻又能如何?”柳如煙便開始數落了,“唉!人心難測呵!在太平的時候,一個勁地來套近乎,什麼‘年方二十三歲,正月十七日子時建生,尚未娶妻’啦,什麼爬在牆上吟詩啦,什麼在道場上痛哭啦,多麼親近!現在到了緊要關頭,倒是好,連個人影兒都見不到,不知躲到哪個旮旯裡去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完盛知道在罵他,便急忙解釋:“我沒躲,我是昨晚一夜沒閤眼,辰時才迷糊了一陣兒……”
郭靖也幫着主人辯解:“真的,我被吵醒時,便來找相公,見相公睡得正香呢,就沒有打擾他,便自己一個人去打探情況……不是正碰上你了嘛!”
如煙說道:“外面鬧得如此兇,你還有心思睡覺?!真還不如沒有七情六慾的和尚。”
完盛問:“和尚怎麼了?”
如煙說:“人家和尚,不管老的少的,是不念《法華經》,不禮梁皇懺,個個摩拳擦掌,要與強盜拼個你死我活。完公子可倒好,躲在這裡睡大覺。”
郭靖說:“睡覺是有原因的!再說了,你應稱我家主人爲相公!”
完盛煩氣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些東西。”
郭靖委屈說:“不是你……讓我……”
柳如煙好奇地問道:“這有什麼區別嗎?”
郭靖吞吞吐吐地說道:“這樣稱呼…顯得我家主人…有學問……”
柳如煙把眼睛一眨,說:“既然完相公學富五車,滿腹經綸,就給想一個退敵的計策吧!”
“小生哪有什麼計策。”完盛嫌棄郭靖多嘴多言,便把他趕出了書房,“琴童,你到前面大門看看去,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郭靖不情願地走了。
【二】《滾繡球.非是我貪》王實甫.元曲
如煙接着對完盛說道:“你說,你一個大才子,連個注意都沒有,難道就眼睜睜地看着虞小姐送給豺狼嗎?”
完盛着急道:“虞家小姐是萬萬不能獻出啊!”
“不獻出,你就等着大家和你家小姐一起被燒死吧!”
“小姐是萬萬不能燒死的!”
“既不能獻出,也不能燒死,那你是要救她囉?”
“那是自然!小生可以不救自己,虞小姐是萬萬要救的!”
“那好,趕快拿出退賊的妙計來!”
完盛爲難地說道:“我心己亂,有計也想不出了。”
“完相公,不必心亂!剛纔虞老夫人向汪大人和明老和尚傳言,說‘倘若有人能退賊解圍,必有重謝!’”
這時,打聽消息的郭靖又躥了回來,他插嘴問:“這重謝,是多少?”
如煙責怪郭靖的多口,沒有的事兒,她哪知道多少?便信口開河地說:“很多!”
郭靖問:“總得有個確切的數吧!”
如煙怒道:“虞夫人說了,誰要是救了她的女兒,她願拿出虞家的一半財產來酬謝,但等強盜退去,一定兌現,決不反悔。如若有人信不過,就請汪大人和明長老作個證人。”
完盛緊張地問道:“可曾有人出來領賞否?”
如煙說:“當然有,你想虞家的財產總不至於只有十兩八兩銀子吧!外邊傳說虞家富可敵國,這個“一半”,足可以打動多少人的心。消息還沒往外傳,就有展侍衛準備領命,就是長得很帥的那個護衛。”
完盛大喜道:“太好了,總算有人救我家小姐了。”
如煙不肖地“哼”了一聲:“你家小姐?這小姐還不一定是誰的呢!等人家展侍衛救下小姐,那虞美人就是‘人家小姐’了。”
完盛收住了笑意,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傻呀?有道是‘美女愛英雄’,當人家展護衛豁出性命救下了虞美盼,人家盼盼姐還會愛你?做夢去吧!”
完盛一想:如煙說的很有道理。再說,人家展護衛長得也是一表人才,不比自己差,唯一不足的是沒有我完盛學問大。但學問在關鍵時刻頂個屁?便着急地問,“那,我該怎麼辦?”
“跟他搶啊!”
“搶什麼?”
“搶虞美人呀!你現在不是隻有一個‘爺嫌爹’是情敵,除了展侍衛,還有一個和尚……”
“和尚?關和尚什麼事兒!”
“在來你書屋的路上,我碰到惠明花和尚,跟他就這麼說了一嘴,你知花和尚說什麼?”
“他怎麼說?”
如煙學着大和尚的表情,一拍自己的大肚子說:
“非是我貪,不是我敢,
知他怎生喚做打參,
不踏步直殺出虎窟龍潭。
非是我攙,不是我攬,
這些時吃菜饅頭委實口淡,
五千人也不索灸煎。
腔子裡熱血權消渴,
肺腑內生心且解饞,有甚醃臢!”
完盛愁眉苦臉,長吁短嘆起來。
柳如煙接着嚇唬他:“到頭來,你的家產被花和尚分走了一半,你家的小姐也被展侍衛給拐走了……”
被如煙一激將,完盛來了勁頭,問:“姐姐是否知道展侍衛要如何救我家小姐?”
如煙道:“這,我當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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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笳
中國古代北方民族的一種吹奏樂器,似笛。出於西北民族地區,漢時傳入中原,通常稱“胡笳” 。最初是卷蘆葉爲笳,吹以作樂。後在形制上有所變化,將蘆葉製成的哨插入管中,遂成爲管制的雙簧樂器,形似篳篥。
笳有着相當的表現力,“剛柔待用,五音迭進”。胡笳在漢時流行於塞北和西域遊牧民族中,善於表現悽愴、哀怨的情感,富有悠遠的穿透力,很符合那些邊遠遊牧民族英勇慓悍的個性及牧馬吹奏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