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掃迷帚》壯者.語
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
蜀漢無大將,王平堪大任。
柳如煙有板有眼地學給虞夫人聽:“我說,你也不要開口賴婚,閉口賴婚的。賴你一次婚怎麼了!賴你一次婚,你就呼天搶地的?看看你一副窮酸相。告訴你吧,我們富貴人家對賴婚是不以爲奇的,想賴就賴,想配就配,賽過家常便飯,無須像你似的驚天動地。你也不替自己找個算命的看看,就算你人品長得漂亮,和我家小姐是天生一對,可是你是個窮秀才呀,能配得上我們虞府的千金?我家老夫人對門第要求很高,你家門第如此地低下,你說,門不當,戶不對的,怎能相配?等着吧!等你中了狀元,做了一品大官,我家老夫人就不會賴婚了,還要好好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哩!老夫人,你看如煙說得對不對?”
虞夫人雖感覺味道不太對,但她根本沒想到是如煙這個小丫頭在瞎編,便又問:“後來呢?”
“後來他說,是他退了強盜,救了我們一家子的性命,是我們的大恩人。受恩不報,還賴婚,欺人太甚!我對他說,你不要老是以恩人自居,退賊不光救了我家,也救了你自己。強盜火燒寺院,你不是一樣會同歸於盡嗎?”
虞夫人聽了,連連點頭稱讚,“如煙,這句說得好!”
“我又說,你這窮書生,白吃白住我們家一個多月。老夫人誠心待你,你不知感激,還要死咬住賴婚不放,真是豈有此理!”
“他,怎麼說?”
“他哪能說得過我!最後蔫了,說不跟我理論了。說什麼賴婚不關我如煙的事,都是老夫人一人賴的。不過,是非自有公論,他要把這件賴婚的事,先到奉元城[指長安城]裡,在茶坊酒肆去談論個遍,取得公道。再到省府衙門去找汪大人,把老夫人賴婚的事告訴他,讓他給評評理。還說什麼,要把這賴婚的經過寫個揭貼[1]。老夫人啊,什麼叫揭帖,如煙不懂,讓他去寫好了,窮書生除了寫寫臭文章,還能有什麼本事?!”
虞夫人聽罷,嚇了一跳,忙說道:“啊喲!如煙,完相公這麼說,就不好辦了!”
“老夫人別怕,讓他去說好了,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說說又不痛不癢的。反正我們眼不見,則心不煩。窮人知道了,也奈何我們不得,富貴人家知道了,他們也有賴婚的,這些都是家常便飯的事嘛!”
虞夫人想:小丫頭懂得什麼?被那窮酸這樣一宣傳,虞家就名聲掃地了,這如何對得起虞家的列祖列宗?這完哲篤在目前是萬萬不能走的,一定要留住他。再用些功夫,讓他消消氣,退退火,然後再給他些錢財,把他打發了。只要他肯收錢,就不會再說我賴婚了。
另外,現在讓他走,也要被旁人議論的。對一個救命的大恩人,不但賴了婚約,還把人家趕出了大門,怎麼說也是說不過去的。所以,必須要把他留下來。虞夫人想停當了,便問:“如煙,那完相公真的要走嗎?”
“已經在收拾行李了。”
“嗨,這完相公年紀輕,火氣大,對我無禮,但終究是我家的大恩人,我不能對他無情,一定要把他留下來!”
如煙一聽,暗暗好笑,饒你虞夫人是老狐狸,這一下也上當了。我再激她一激,“老夫人,我看這個窮酸無情無義,說走就走,別去留他了。您去挽留也留不住的,反而辜負了老夫人的一片真誠。”
虞夫人不知如煙是激她,便道:“寧可他無禮,不可我無情。一定要挽留他。”說罷,又爲難起來,可讓誰出面呢?自己出馬,不行!目前那個窮酸對自己是恨之入骨,過去挽留,肯定自討沒趣。
派老總管虞福去?可他去了京城。對了,他的老伴林氏。這林氏,閱歷多,辦事穩重。再說,這一個月來,林氏爲這窮酸可做了不少好吃的飯菜。古話說得好,“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先要留住男人的胃”。
於是,虞夫人心裡一樂,說道:“春蘭!去把林氏給我叫來!”
林氏急忙來到內堂,道:“老夫人在上,奴婢參見。”
虞夫人道:“罷了。在西院住的完相公,今日負氣要走,你速去傳我的話,讓他留下來,務必不能讓他走掉。”
“奴婢遵命。”去不多時,回來覆命,說道,“回稟老夫人,完相公已把行李整理停當,一定要走。奴婢無能,挽留不住,請老夫人恕罪。”
虞夫人說:“你何罪之有,一旁退下吧。”這可犯難了,讓誰再去呢?想來想去,只好去請明本長老。
看到如煙在旁不停地偷笑,虞夫人覺得這小姑娘有些放肆,她分明是在譏笑我,便怒道:“如煙,你笑什麼?!”
“不笑什麼,只覺得老夫人對那窮酸太着重了。”
“小孩子家,懂得什麼,挽留救命恩人豈是易事?”
“留個把窮酸,還不容易?”
“如煙,不要說得輕巧,你能行嗎?”
如煙想,是我一手策劃,豈有不行的道理?說道:“老夫人,不是如煙誇口,留那窮酸,不費吹灰之力。”
虞夫人有點不大相信,又問了一遍,“如煙,你真的成嗎?”
“老夫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如果相信如煙,就讓如煙去;不相信如煙,就另請高明。”
虞夫人一想,不就讓她試試?反正是“蜀中無大將,王平堪大任”。便說道:“如煙,你去要好言相勸,一定要讓完相公留下來!”
柳如煙信心十足地說:“老夫人請放心,如煙一定像請他來喝喜酒那樣,把窮酸給留下來。”說罷,便向書院走去。
【二】《落梅風.人初靜》馬致遠.元曲
人初靜,月正明。
紗窗外玉梅斜映。
梅花笑人偏弄影,
月沉時一般孤零。
鬧騰了一天的古寺西院,終於靜了下來。
月亮爬上了牆邊的竹條,梅花枝葉斑駁地斜映在紗窗上。隨着風兒的吹拂,白梅左右弄影。彷彿它,也在戲笑着滿心惆悵的完盛。
他時不時地擡腳張望,焦急地等待如煙的到來。
一見柳如煙的影子,完盛如獲至寶地迎上前去,說:“啊,如煙姐姐,怎麼現在纔來?等煞小生了!”
如煙道:“還說來,都是爲了你!”
“此話怎講?”
“如煙從你這裡回去以後,就到了盼盼姐的樓上,把相公一定要走的消息告訴了她。”
“師妹聽了如何呢?”
“盼盼姐聽了,很是悲傷,她要如煙轉告你,她說你受了莫大委屈,火氣大也是難免的。雖然老夫人賴掉了婚姻,她卻因佛殿許婚,天神作證,永不變心!”
完盛哭着說道:“啊,我的賢師妹呵!”
“盼盼姐聽說相公要走,悲傷得心都碎了。言說從此天各一方,永無相見之日。如果相公能留下來,或許還有一線希望。相公,盼盼姐對你如此多情,你難道能硬得下心腸拋她而去嗎?”
“如煙姐姐,小生不走了。小生如走,對不起我家師妹,小生決意不走了。”
“這還差不多!”
“如煙姐姐,真的是師妹留我的嗎?”
“那還有假!”
“如煙姐姐,請你轉告我家師妹,小生要見她一面,請她今晚到西廂來。”
如煙一聽,嚇了一跳,盼盼姐現在還不知你要走哩,再說你這種要求目前也辦不到呀,便道:“那可不行!”
“那就是你如煙姐姐哄我的。琴童,收拾行裝,準備走路。”
如煙見了,又急又惱,說:“相公要走,關我如煙什麼事?可是你辜負了盼盼姐一片心。你枉自讀書明理,也不替人家設身處地地想想。盼盼姐是堂堂官家千金,能那麼隨便來你的西廂?即使要見,也得事先看準機會,約好時間。你和盼盼姐雖然已有佛殿許婚之約,可是現在已被老夫人賴掉了。所以你們的相會是私會,能說來就來嗎?你這個讀書人,把書讀到脊樑上去了!”
完盛一聽,覺得有道理,便道:“如煙姐姐說的有理,小生錯了,還請姐姐設法成全。”
“相公你不要慌嘛!有道是,‘心慌吃不成熱粥,騎馬看不好《三國》’。你耐心等待,讓如煙想一條計策出來。”
完盛趕緊施禮道:“如煙姐姐若有妙計,小生當築壇拜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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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揭貼
揭帖是舊時稱張貼的啓事和公告。
揭帖在唐代以後,是農民起義者向公衆進行宣傳的一種方式。
最初,農民起義者只知道口頭宣傳,唐以後逐漸發展到文字宣傳。他們經常在街市和公共場所散發預製的宣傳品,當時稱爲“匿名帖子”。
明末農民起義軍利用揭帖進行宣傳的規模進一步擴大。揭帖中有謄寫的也有印刷的,類似傳單。起義軍每到一地都立即用揭帖宣傳“免賦”、“均田”等政策,宣傳嚴明的軍紀,有時還在揭帖上公佈當地豪紳地主的姓名,號召苦主對他們提出控訴,對發動農民支持起義軍、參加起義隊伍起了重要作用。起義軍派往敵後的人員,也經常利用揭帖動搖、瓦解敵軍,對敵人有很大的精神逼迫作用。這些宣傳品在當時起着近似報紙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