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調.壽陽曲.千年調》阿魯威.元曲
千年調,一旦空,
惟有紙錢灰晚風吹送。
盡蜀鵑血啼煙樹中,
喚不回一場春夢。
柳如煙奉了虞夫人之命來送完盛。她晚走了幾步,所以一出內堂,就急匆匆地追趕。因擔心這傻角受不了沉重的打擊,別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
如煙出門往前一看,還好。完盛走得並不遠,但見他腳步踉蹌,好像喝醉了一般。便緊走了幾步,想去扶住他。到了他的身後輕咳一聲,說:“完相公。”
完盛正在失魂落魄,忽聽身後有人喊他,便回頭張望,見是如煙,便像見到了親人一般淚如雨下,說了句:“如煙姐姐,痛煞小生了!”
如煙安慰道:“完相公,你不要哭啊!”
“今日之事,是從何處說起……請姐姐慈悲,把我的一片癡情,轉達給我師妹,讓她瞭解小生的心意,小生死而無怨了!”說罷,就欲用頭觸那假山石,口中悽慘地叫道,“師妹啊,你我來生再……”
如煙一看,連忙拉住,心想:好姐姐看人真準,料想這個迂腐固執的傻秀才,不是哭就是死……一定要防備他!便喊了句,“呀!完相公,使不得!”
“姐姐,還是讓小生死了吧,我活着也沒有意思,倒不如死了乾淨。”他嘆了口氣,“唉!可憐刺股懸梁志,今作離鄉背井魂!”
“呸!你可真有出息啊,動不動就尋死!街上的柴火倒是便宜,怎麼不燒死你這傻角!”如煙怒斥道,“還是個單槍匹馬衝入匪穴的大英雄呢,怎可如此英雄氣短?你不想想,你尋了短見,是合了誰的意?”
“誰的心意?”
“老夫人唄,她巴不得你死呢!”
“可,小生活着,還有盼頭嗎?”
“那當然!有道是:有志者事竟成。你難道忘了麼?”
“這個……我空有癡心,可無計可施啊!”
“你不用急,此事還是有希望的。”
“有何希望?”
“我們先回書房,走吧!”
完盛跟着如煙走了幾步,又道:“如煙姐姐,我心裡空蕩蕩的,總覺得前途渺茫。”
“相公,你不必灰心喪氣,這件事,有我如煙在!”
完盛聽了如煙這句話,心想:這小姑娘年幼,是真不知天高地厚!老夫人都什麼年紀了,可謂是老奸巨猾。你說你一個小小的丫頭,能有什麼能耐鬥得過老狐狸?還不是到後來回天乏術。也許,這只不過是安慰我而已。
柳如煙之所以敢於一力承擔,並不是小孩子天真,不知輕重高低的“假大空”。柳好好曾經告訴過她:“只要兩個人真心相愛,是什麼力量也阻擋不了的!”如煙深信,完盛情重,美盼恩深,他倆一定會有情人終成眷屬的。
再說,自己是汪壽昌那邊的人,行動起來要比虞家的人都自由方便的多,完全可以利用這個優勢替他倆從中搭橋牽線。雖然現在她還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但她仍然很有信心……
不一會兒,兩人便到了書房,如煙住了腳說:“相公,西廂已到,如煙就不送了。”
完盛說:“多謝姐姐,請受小生最後一拜。”
如煙聽了,又是一驚:怎麼,最後一拜,這還是要尋短見呀!便問,“你這是幹什麼?”
“小生想,若還留在此間,無甚意義。所以,我要離開這裡,遠走他鄉,因爲不便到裡邊告辭,故先向姐姐辭行,並請轉達虞夫人,說我完哲篤走了。”
如煙着急地說:“相公啊,你走不得的!”
“我留在這傷心之地,實在無法忍受啊!”
“相公,你也不要如此傷感,暫且忍受一下。再給你說一遍,一切都在我如煙身上!”
“縱然姐姐好意相留,無奈我與老夫人已經翻臉。留下來也沒甚趣味,還是走的好。”
如煙心想:只要留下來,還有一絲希望。如果你一走了之,從此天涯海角,叫盼盼姐到哪兒去找你?你也不想想,你一走,盼盼姐是要傷心死的。一定要把他留下來。就說道:“相公,你實在要走,我也留不住。不過我想請你暫時留一下,等我到內堂向老夫人覆命之後,再來書房相送。那時相公要走,如煙決不挽留,你看如何?”
“停留片刻也無妨,請姐姐快去快回!”
“相公,不必心急,如煙不會耽誤你的行程。無論如何,你一定要等我回來再走,小姐也許有話哩!”
完盛一聽小姐也許有話,心裡悲喜交加,說道:“姐姐,小生等你就是,你可要快些來啊!”
“放心好了,不會耽誤的。”如煙說着急急忙忙地走了。
【二】《眼不見心不煩》佛語
佛說,眼不見,則心不煩;
耳不聽,則心自靜;
心不想,則六根清淨[1]。
柳如煙一邊走,一邊想:想什麼法子才能把完盛留下來呢?
她回憶起完盛痛斥老夫人的一大段話,覺得有一句“人言可畏”很有用,便打好腹案,高高興興地來到內堂。
虞夫人還坐在客廳裡,好像也被完盛氣得夠嗆。如煙走向前去,說道:“老夫人在上,如煙拜見。”
“罷了,命你去送完相公,現在如何了?”
“回稟老夫人,像這種不講道理的窮酸,不再提及的好。提起他,真能讓他給氣死!”
“他如何氣你了?”
“我奉命去送他,哪知他卻把我大罵了一通。”
虞夫人覺得有點奇怪,完盛罵我倒也罷了,怎麼會罵你這個小丫頭?便問:“他爲何罵你?想必是你得罪了他。”
“我得罪他!”
“那他爲何罵你?”
“他罵我是騙子,我什麼時候成騙子了!”
“是啊,你騙他什麼了?”
“他說上了我的當,把他騙來做親,哪知道是賴婚。”如煙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說,“其實,我哪知道老夫人要賴婚,我只是奉命差遣而已,我真是冤死了!另外,那窮酸還說了許多難聽的話。我也不好意思說出口,不說也罷……耳不聽,心自清。”
虞夫人有一個脾氣,聽了上句,不給她講下句,心裡會一百個不舒服。那怕下句是罵她的話,她也要聽完後再生氣。
如煙聽美盼說過老夫人有這個毛病,所以便來了個“說一半,留一半”。
“他好歹是個讀書人,怎會罵難聽的話!你且講來。”
“他是蒙古莽夫,哪是什麼斯文人?好了,不說了,說了倒惹老夫人生氣,又要怪罪我多嘴多舌了!”
“是他說的,與你不相干,恕你無罪。”
“他罵您老糊塗,老不要臉,老不成人,老…老賴婚約,一定是神經錯亂……”
“呵!罵得也太過份了!”
“這都是那莽夫說的。他還說你枉爲高官夫人,竟然連自己的身份和尊嚴都不要了,真是忘恩負義,幹出賴婚這樣的大丑事,真是枉活人世……老夫人,您聽聽,這個狂生罵得兇不兇?還左一個賴婚,右一個賴婚,好像賴婚是犯了天條似的。”
虞夫人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可是自己在下人面前又得注意涵養,所以仍然和言悅色地說:“這種人,讓他罵幾句也無妨,不必計較。”
“老夫人,您是寬宏大量,我如煙可受不了。我們堂堂虞府,還能讓他在我們臉上抹黑?”我就回敬了他幾句,不能讓他欺負我們軟弱。”
“你是怎樣回敬的?”
“我說,你也不要開口賴婚,閉口賴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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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六根清淨
六根是指眼、耳、鼻、舌、身、意。能見色謂眼,能聽聲謂耳,能嗅香謂鼻,能嘗味謂舌,能感觸謂身,能知法謂意。佛家以達到遠離煩惱的境界爲六根清靜,比喻已沒有任何慾念。
所謂的“六根”,其實就是“欲根”,而“欲根”是無法脫離生死輪迴的根本原因。佛陀所說的涅槃,第一步就是要斷除雜染的“欲根”,也就是清淨衆生的“六根”。凡夫衆生,眼根迷於紛華的物象,耳根迷於雜亂的五音,鼻根迷於各種氣味,身根迷於各種觸覺,意根迷於各種思想和概念,故不得解脫。
六根不清淨之時,衆生被六根所役使,不能自主。若是修爲到家了,有定力管住自己的六根了,就漸漸可以做到六根完全清淨。此時的狀態,便是涅槃的基本條件。正是由於“六根清淨”乃趣入涅槃的關鍵步驟,故佛教極其重視“六根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