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平調.其三》李白.詩
名花傾國兩相歡,
常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無限恨,
沉香亭北倚欄杆。
泰定皇帝見必罕姊妹二個人,無拘無束,落落大方。心下更是歡喜,便一面飲酒,一面仔細欣賞起來。
姐姐必罕生得健美,儀態華腴。雖因喪了丈夫,穿着一身素裝,但愈加顯得雅淡宜人;再瞧那妹妹速哥答裡,身材玲瓏,體態窈窕,娉娉婷婷,大有凌風飛舞,輕盈婀娜之致。
皇帝不禁暗自感嘆:“真是名不虛傳啊!姊妹倆都生得一樣的美麗,但又各有各的妙處。姐姐體態豐盈,堂皇富麗,不亞於華清宮裡的楊玉環;妹妹卻生得身材適中,腰肢纖細,玲瓏嬌小,好似漢宮中的趙飛燕。倘若令她作‘掌上舞’,定然也堪能勝任的……”
皇帝又回過頭來,細細端詳自己的皇后八不罕。但見她穩重端莊,儀態萬方,體格豐腴,風度清華,好似花中的牡丹,足以冠冕羣芳,也不愧爲一國之母儀。
細細地品味着身邊的三位女神:“皇后的風神,比如牡丹,爲花中之王;必罕美豔絕倫,好似芍藥;速哥答裡風韻雅淡,好比幽蘭。朕若能得此三人朝夕盤桓,北倚欄杆,豈不美哉!”皇帝想着想着,靈魂便出了竅,坐在那裡發起呆來。
頗具心機的八不罕皇后,一瞧皇帝失神落魄的樣子,便知道了他的心思。略一沉思,打定了主意:她要借必罕姐妹倆的豔色來籠絡住皇上的心。畢竟堂妹姐是自家人,總比讓皇帝的心落入她人之手要強過百倍。再說,這倆堂妹自幼便和皇后要好,三個人心有靈犀,有什麼心腹之事也各不相瞞,互相商酌。
皇后八不罕自幼精明幹練,素有大志,雖然自己是一個女人,卻素有雄飛之願。自從晉王由藩邸入承大統,自己冊立皇后以來,這種願望就愈加地強烈,她想學那唐朝的武則天弄權竊柄。但泰定帝秉性剛強,不像唐高宗那般的軟弱,自己如何才能一展手腳呢?
她又想:再剛強的男人也經不住女人來泡,而且一泡就軟。可自己年過三十,沒了當年的風采,這怎能讓皇上沉迷於酒色,無心親理朝政,自己竊弄大權呢?於是,便想到了自己的兩個狐媚堂妹。
有一次,必罕姐妹倆進宮探望皇后姐姐,皇后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她們。
必罕姊妹更是倆不安分的女子,聽皇后這麼說,姊妹倆是異常興奮,心想:“三個女人一臺戲,這不比那‘趙氏姐妹’[1]強得多?到那時,整個國家都在我們姐妹的掌控之中。我雖比不上皇后那樣喜歡權力,但我喜歡男人呀!到時候,什麼潘安、宋玉、小鮮肉呀,還不得可着勁兒地玩……”
【二】《西宮秋怨》王昌齡.詩
芙蓉不及美人妝,
水殿風來珠翠香;
誰分含啼掩秋扇,
空懸明月待君王。
必罕姊妹瞧見皇后的以目示意,就知是讓她們乘機進行的暗號,便心領神會地將螓首點了兩下,表示她們已經明白了。
得了堂妹二人的迴應,皇后便對皇帝說:“陛下,爲何神情如此落漠,不似往日的高興呢,難道有什麼朝政縈心麼?”
皇帝經皇后這麼一問,方把飛越的神魂重又收了回來,慌忙地舉起金盃,一飲而盡,說道:“現在政治清明,四海賓服,哪有什麼朝事縈心。朕因世際昇平,要想做個無憂天子,與卿等共享快樂,要覓取幾樁歡娛之事,一時卻又想不起來,所以偶然出神……不料爲卿所見,便疑朕有朝事縈心了。”
皇后聽了皇上說出了自己的心事,便微微一笑說:“陛下,臣妾幼年誦讀史書,知道古代那些有作爲的君主,也都是徵歌選色,御嬪盈庭。比如漢朝的武帝,算是千古雄主了,他也禁不住寵愛自己的李夫人;還有唐朝的玄宗,可說是一代明君,他更是對楊貴妃寵愛有加,還演繹了一段千古絕唱……可見,古來的英明之主、聖賢之君,沒有一個不貪戀女色的。陛下洪福齊天,時和世泰,正該尋歡作樂,方不負這大好光陰。只要陛下能夠乾剛獨斷,不爲酒色迷惑,使政治清明,人民樂業,自然可以天下太平,克臻上理了。”
皇帝聽了皇后的一番長篇大論,欣喜異常,但又不好將自己的那份急色顯露出來,故而和她辯論道:“據你這麼說,凡是爲君的都可以徵歌選色,荒淫恣肆,不用顧忌了?那,爲何周幽王、隋煬帝又都以縱慾亡國,不但自己被弒,還要使後世之人唾罵他們爲昏庸之君、亡國之主,直到如今還被人家毀罵不休呢?可見你的話,也是一偏之見,不能成爲顛撲不磨、正確不移的理論啊……”
皇后不等皇帝說完,就笑着辯論說:“陛下的言語,固是不錯,但是沒有聽明白臣妾的意思。臣妾所講的是雄才大略之主,並不是昏庸無道之君。臣妾要陛下所學的乃是漢武帝、唐玄宗,並不願陛下去做那周幽王、隋煬帝這樣敗國亡家、遺臭萬年的昏君。陛下倘能飲酒而不爲酒所醉,好色而不爲色所迷,縱使杯不離手、美女環滿堂,朝廷的政事絕不貽誤,民間的疾苦也時刻留心……這纔是真男人,大明主。陛下能這樣做的話,自然時和世泰,天下大治了。何至於像周幽王、隋煬帝那樣身弒國滅呢?”
此時,皇帝的那顆騷動的心,早已被皇后的言辭所迷惑,覺得她的話說的句句入耳,語語合意,不由得喜歡到極點,舉起大杯子來,接連飲了三大杯,笑逐顏開的極口稱讚道:“皇后的一番議論,可算是博通今古,能識大體,把那外廷諫臣的迂腐的話說一概打破,迅掃淨盡。從此以後,朕也可以脫去許多束縛,免得一有舉動,就被那些臺諫諸臣前來絮聒不休。”說着,又舉起金盃,飲了一杯,拍着手縱聲狂笑,那種情形,大有手舞足蹈,欣喜無度的樣兒。
必罕姊妹眼見皇上被皇后撩得忘乎所以的樣子,禁不住都要笑出聲來,卻又不敢放聲,只得緊低着頭,用手中拿着的粉紅絲巾掩住櫻脣,竭力忍耐着。但雖是忍住了笑聲,兩人的面色卻是紅暈起來,又怕被皇帝見了吃罪不起,只得將身體斜側一邊,低垂着粉頸,以避皇帝的目光。
那些席上的諸位命婦,初見自己神聖的皇上手舞足蹈,縱聲狂笑,已覺得好生奇怪,後來又見必罕姊妹倆紅暈了雙頰,忍不住地偷笑,就更加地詫異。大家都眼巴巴的望定她們姊妹二人,猜疑不止:她倆如何弄得聖上哈哈大笑?
必罕姐倆雖然平日裡大方,但此時也被衆人目不轉睛地注視弄得不好意思了,感覺那數十道眼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如同數十支利箭一般,射得她倆倍感夠嗆!
瞬間,姊妹倆頓感倉皇,竟有些不能存身的感覺。皇后卻心自暗喜,感覺皇上已經進了自己的圈套,自己的計策已成功了一大半,所以她神閒氣定的很是從容。眼看着必罕和速哥答裡侷促不安的神態,唯恐略不小心露出了破綻,使自己的計劃毀於一旦,便連飛了幾個鳳眼,向必罕笑道:“我瞧你姊妹兩人坐在席上很不安靜,想必是要去更衣。好在皇上早有聖諭,命你們不必拘守禮節,你們儘管到後宮去轉動一會兒,再來侍候皇上飲酒便是。”口中說着,又連使了幾個眼色,意思是叫她姊妹趁着今天的大好時機,趕緊按着往日的商定,把皇上引誘上鉤。
必罕和速哥答裡得了皇后的命令,便一齊立起身來向皇上告了罪,又對皇后行了一禮,一先一後的帶着一股異香,嫋嫋婷婷地向宮外退去。
誰知,退到宮門處,必罕又擡起頭來悽楚地一望,隨即用團扇遮住自己的下半臉兒,用以掩蓋自己的悲傷,彷彿在說,我在等你喲,可不要讓我獨守明月……那份可憐兮兮的模樣,哪個男人見了能受得了?
皇帝見必罕姊妹已去,哪裡還安坐得住?他身不由己地離開了御座,像只大黃狗似的跟蹤而去。皇后見皇帝已隨着必罕姊妹匆匆地去了後宮,料定自己的計策已經成功;便和衆命婦們閒談了一會,又飲過了兩巡酒,知道時間也差不多了,皇上此刻一定已經得趣了;自己便急忙起身,假託更衣,直向後宮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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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趙氏姐妹
指西漢時漢成帝劉驁寵妃趙飛燕和趙合德姊妹倆。
趙飛燕:孝成趙皇后(?—公元前1年),名不詳(野史記載爲宜主),號飛燕,舞蹈藝術家。獨創“掌上舞”、“踽步”。爲漢成帝劉驁第二任皇后。
鴻嘉三年(前18年)封爲婕妤。永始元年(前16年)六月立爲皇后。綏和二年(前7年)漢成帝去世,太子劉欣即位爲帝,即漢哀帝,趙飛燕被尊爲皇太后。
在中國歷史上,她以美貌著稱,所謂“環肥燕瘦”講的便是她和楊玉環,燕字指的正是趙飛燕。如此而燕瘦也通常用以比喻體態輕盈瘦弱的美女。同時,趙飛燕也因美貌而成爲淫惑皇帝的一個代表性人物。
趙飛燕出生於京師長安城,剛生時,父母不想養她,將其拋棄,三天不死,於是將其抱回養大。後來趙飛燕以良家女子的身份當宮女,屬陽阿公主府,學習歌舞。因其舞姿輕盈如燕飛鳳舞而得名“飛燕”。
鴻嘉三年(前18年),漢成帝即位十多年,年已30歲,後宮卻沒有一個存活的皇子。一次微服外出遊樂,來到陽阿公主府,陽阿公主把養在府中的良家女都叫出來,取悅漢成帝,趙飛燕勾人魂魄的眼神、清麗動人的歌喉、婀娜曼妙的舞姿,一下子就傾倒了成帝。漢成帝將她帶回宮中,夜夜臨幸。
後來漢成帝聽說她的妹妹趙合德長得非常漂亮,又溫柔嫵媚,連趙飛燕也自愧不如,便下令招入宮中,姐妹“俱爲婕妤,貴傾後宮”。成帝固寵趙氏姐妹,對其它妃嬪不屑一顧,對她們的寵愛逾越了禮制,班婕妤等人皆失寵。
綏和二年(前7年)春,46歲的成帝死於趙合德牀上,成帝一直身強體壯,從來不生病,去世前晚還很好,早晨起牀穿衣,準備接見辭行的楚思王劉衍和樑王劉立,誰知剛剛穿上褲襪,衣服還沒能披上身,就忽然身體僵直、口不能言,中風撲倒牀,動彈不得,不久便去世。朝野震動,同裡、太常丞譙玄等羣臣聲討趙氏禍水。趙合德自殺身亡。
元壽二年(前1年)六月,哀帝崩逝。與哀帝不睦的王氏外戚集團東山再起,哀帝寵臣和外戚遭到了嚴厲的打擊,傅太后丁太后被挖墳,趙太后被廢,獨尊王政君。王莽挾太皇太后王政君下詔曰:“前皇太后與昭儀俱侍帷幄,姊弟專寵錮寢,執賊亂之謀,殘滅繼嗣以危宗廟,悖天犯祖,無爲天下母之義。貶皇太后爲孝成皇后,徙居北宮。”一個月後又下詔將趙皇后和哀帝傅皇后一起貶爲庶人,趕去看守自己丈夫的陵園,當天二人一同自殺。趙飛燕死後可能“就其園”,葬於延陵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