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楊廣吃了一驚,只有兩萬石糧食,他又急問:“那草料究竟有多少?”
呂玉對草料的具體存量也不知,他只能含糊回答,“回稟陛下,雁門郡只有五千匹戰馬,一般是按這個數量來存放三個月草料,現在突然增加到十萬匹戰馬,臣具體草料擔數也不知,但最多隻能維持十天。
楊廣有些急了,糧食只夠二十天,草料只夠十天,一旦圍城超過一個月,這不就全部都餓死嗎?
這時,旁邊的宇文成都道:“陛下,臣建議先屠宰五萬匹戰馬,一方面增加肉食,另一方面減少草料消耗。”
楊廣沉吟片刻道:“先去突厥騎兵追到哪裡了?如果還有距離,要麼就從別的縣調糧、調草,要麼朕就離開雁門郡去幽州。”
他話音剛落,只見外面傳來了嘹亮的號角聲,號角聲起伏,迴盪在天際,儼如千萬支號角一起吹響。
楊廣勃然變色,這時,右衛大將軍史祥奔了進來,急報:“陛下,突厥大軍從四面八方圍來,足有數十萬之衆,已將雁門城團團圍住。”
楊廣臉上露出驚懼之色,緊張得話都說不出來,宇文成都卻十分沉着,道:“陛下莫急,我們有十萬大軍守城,這不是騎兵作戰,我們未必吃虧,而且突厥不擅攻城,臣建議立刻堅固城池,和突厥一戰!”
楊廣稍稍平靜一下情緒,他取出自己金牌遞給宇文成都,“大將軍,朕任命你全權負責守城,十萬禁軍任你調遣。”
宇文成都單膝跪地,“臣寧願肝腦塗地,也要護陛下安全!”
.......
宇文成都隨即調集三萬大軍上城防禦,同時下令沿城牆一帶的民房全部拆除,所得磚木石塊用於守城防禦,一座座房屋被推到,大梁被鋸成數段,充作滾木,砌地基的大石也被士兵撬起,搬上城頭用作礌石,被拆毀房屋的主人則默默站在一旁,沒有人呼天搶地,只是收拾自己的微薄的財物。
城上,數萬隋軍士兵密集地站在牆頭,默默注視着城外突厥大軍,每個士兵眼中都流露出驚懼恐怖之色,四十萬突厥大軍已經全部進入雁門郡,數裡外,一座座營帳拔地而起,延綿數十里,望不見邊際,將雁門城團團圍住。
中午時分,‘咚!咚!咚!’巨大的戰鼓聲敲響,低沉的號角聲響徹大地,十萬突厥軍出戰了,他們儼如潮水般涌來,手執盾牌,扛着數百架數丈高的登城梯,一個個奮勇爭先,喊殺聲震天。
他們用長木板架過兩丈寬的護城河,充作橋樑,近十萬突厥大軍奔涌而至,沒有試探進攻,直接就發動了猛烈的強攻。
城頭上隋軍箭如急雨,密集地射向突厥士兵,儘管有盾牌遮擋,但依然有大片突厥軍被射倒,只是軍隊太密集,沒有投石機,箭矢的威力不足,數百架城梯搭城頭,鐵鉤鉤住牆垛,一萬餘突厥先鋒開始向上攀登進攻,大石和木頭如冰雹鋪天蓋地砸下,一串串的敵軍被砸中,慘叫着從空中翻滾落地,但又不斷有新的敵軍登城衝擊。
城下,數萬突厥軍開始用箭反擊,掩護登城,箭密集如網,向城上守軍射去,城上守軍開始出現傷亡,上千人被箭射中,隋軍被壓在女牆後,擡不起頭來,只能用盾牌掩護,向兩邊放箭,這時,東城出現了險情,第一批突厥軍衝上城頭,開始隋軍士兵惡戰,越來越多的突厥軍衝上城頭,東城情況萬分危急。
宇文成都大吼一聲,縱馬疾衝進敵羣,他揮舞二百斤重的鎏金鏜,力大無比,打得突厥軍血肉橫飛,腦漿迸裂,突厥軍被他的勇猛震懾,紛紛後退,宇文成都身後的數百隋軍一擁而上,奮勇殺敵,最終將衝上城頭的幾百名突厥軍全部殺死。
攻城戰打得異常慘烈,箭矢橫飛,屍體堆積,雙方都投入了重兵,郡衙就靠近北城,距離城牆只有七十步,密集的箭矢劃過天空,射進城中,不少箭矢射進了郡衙之中。
御書房內,楊廣的幼子楊杲驚恐萬分,跑來找父皇,“父皇!”
他剛跑進御書房,一支箭從窗戶射入,射中了他頭上的金冠,宦官們一片驚呼,楊廣一把將幼子抱住,背靠桌子坐在地上,這時一聲慘叫,一名小宦官被箭射中肚子,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又是一支箭從楊廣頭頂射過,射在牆壁上,彈落在楊廣面前,楊廣大爲恐懼,抱着楊杲而泣,“今天我們父子就要死在這裡了。”
就在這時,城外傳來了號角聲,‘嗚~’號角聲齊鳴。
這是突厥軍停戰撤軍的號角聲,突厥軍的幾百架攻城梯只剩下不到五十架,始畢可汗下令撤回攻城大軍。
十萬攻城大軍如潮水般退下,但城上的隋軍卻沒有歡呼勝利,短短兩個時辰的攻城戰,三萬隋軍已經死傷六千人,而突厥軍也死傷一萬餘人,幾乎每個人的身邊都有血淋淋的屍體,一種對死亡的恐懼充斥在每個隋軍士兵的心中。
楊廣的十萬禁軍大部分都是大戶人家子弟,其中不乏豪門權貴子弟,關隴籍士兵佔了一半以上,很多都是關隴貴族子弟。
一直以來,加入禁軍都是官家子弟們入仕的捷徑,就像鍍一層金,幾年後便能升官,轉而去擔任府兵軍官,禁軍是護衛皇帝的軍隊,駿馬高騎,衣甲光鮮,他們在意的是年輕少女們欽慕的眼光,而從來不會考慮參加戰爭,他們一直被戲稱爲‘公子軍’。
但今天,一個意外的事件將他們推到了與四十萬突厥大軍作戰的主戰場上,開始作戰時,他們顧不得恐懼,可當敵軍退卻,血淋淋的殘酷戰爭呈現在他們面前,很多人的精神崩潰了,無力地坐在地上,大多數人卻是充滿恐懼,爲自己的命運擔憂。
宇文成都視察了一圈戰場,隋軍士氣低迷,令他心中充滿了憂慮,他原以爲十萬軍守城,至少可以防禦五十萬人的進攻,而且對方是不擅攻城的突厥人,雁門城應該能守住,但現在看來這支軍隊令他失望,攻防死傷比一般是三比一,而今天的防死傷比達到五比三,由此看得出這支軍隊的戰鬥力薄弱,城池遲早會被攻破。
宇文成都嘆了口氣,如今的辦法只有求援,最快最有效的途徑就是向楊元慶求援。
宇文成都吩咐幾名將軍重新備戰,他揮鞭猛地一抽戰馬,向城下奔去。
楊廣的臨時行宮已經從郡衙改到了代州總管府,這裡位於城池中部,箭矢射不到這裡,總管府會議堂內,楊廣正和十幾名大臣商議着對策。
右衛大將軍史祥已經把先一步把戰況進行了通報,使得在場每個人心中都沉甸甸的,突厥僅用最簡單的梯子攻城,就幾乎攻破城池,如果再增加別的攻城器,那必定會凶多吉少。
楊廣嘆了口氣,對衆人道:“大家都各抒己見吧!現在大家都在一條船上,沒有什麼不可以說。”
他看了一眼宇文述,“宇文愛卿,你一向是比較積極,今天還是你先說。”
宇文述躬身道:“陛下,突厥要抓的是大隋皇帝,以陛下爲人質,逼迫隋朝答應他們苛刻的條件,所以我們要保護皇帝陛下,臣建議陛下從十萬軍中挑選數千精銳之士,護衛陛下突圍而去.....”
“不可!”
宇文述的話沒有說完,出現在門口的宇文成都便厲聲制止,“陛下是萬乘之主,怎麼可以輕易行動?”
宇文成都原是宇文述的假子,其實就是他的家將,雖然宇文成都被楊廣器重而逐漸提拔,但在宇文述眼中,他不過是假子而已,出身卑賤,只是礙於面子,他一直對宇文成都不理睬,兩人見了面,也視若路人,從不打招呼。
今天宇文成都居然當着皇帝和重大臣的面駁斥自己,令宇文述的面子的掛不住,他勃然大怒:“你在胡說什麼!”
宇文成都不理睬他,走到楊廣面前深施一禮,“陛下,今天我們只投入了三萬軍防禦,我們還有七萬餘人,還有足夠的箭矢,防禦還有餘力,而輕騎突擊是突厥騎兵的長處,陛下數千人出城,焉能逃得過他們的追擊?路途遙遠,一旦護衛喪盡,陛下只能束手就寢。”
“我贊成左衛大將軍的意見,陛下切不可輕易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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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樊子蓋在支持宇文成都,他輕蔑地看了一眼宇文述道:“我不知道某些人是出於什麼目的?竟然勸陛下在四十萬大軍突圍,三歲孩童尚知不可,陛下在城中尚有一線保全的機會,可一旦處於狼狽的境地,則追悔莫及,只要陛下在城中,便能鼓舞軍心,挫敗敵軍銳氣,臣勸陛下派死士突圍,徵召天下兵馬前來勤王,親自撫慰士卒,宣佈不再征伐高麗,重賞爵位,必會人人奮勇爭先,何愁不能防禦成功?”
樊子蓋一席話說得有理有節,衆人皆點頭贊同,內史侍郎蕭瑀也道:“突厥畢竟是大隋之臣,他們以下犯上,道義上有虧,陛下可派使臣前去質問他,爲何不守君臣之道?在和他談判條件,就算沒有用,但也能拖延時間,然後陛下明確下詔,宣佈不再征伐高麗,專事對付突厥,那麼大家心安,就會爲自己的生存而戰了。”
虞世基在事關自己切身性命的時刻,他顧不上宇文述的面子,他也贊成道:“宣佈停止征伐高麗,以重爵賞賜將士,確實是鼓舞士氣的良方,臣支持!”
衆人的意見都趨向統一,裴矩和裴蘊也表示贊成,楊廣被迫無奈,爲了保命,他只得同意了衆位大臣的意見。
這時宇文成都道:“向天下郡縣徵召勤王,可能時間上來不及,臣建議直接向楊元慶求援,臣相信他一定能率軍前來救援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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