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驃騎將軍宇文士及率領幾名隨從,一路打馬飛奔,衝進了明德門,宇文士及自從歸唐後,李淵念其有舊,便封他爲秦王府驃騎將軍。
驃騎將軍只是一種官職,相當於秦王的左右跟班,像尉遲恭、丘行恭、段志玄等人也是驃騎將軍,可以帶兵打仗,也可以掌管文書。
宇文士及就是一名文職軍官,不過隋唐大臣大多文武雙全,宇文士及雖掌管文職,但他也能帶兵打仗,父親宇文述也教過他武藝。
宇文士及是奉秦王李世民之令,緊急趕回朝廷面聖,不過這兩天,他的心緒不寧,他得到一個消息,他的妻兒已跟隨蕭後歸隋。
他當然知道,因爲楊廣之死,他和妻子的感情已經無法彌合,國仇家恨,他也不指望妻子能重回他身邊,但他不放心自己的兒子禪師,父子親情是否也因此一刀兩段?
宇文士及心中長吁短嘆,只是洛陽的局勢使他無暇顧及妻兒,猛抽一鞭戰馬,加快速度向皇城內衝去。
宇文士及進了皇城,一直奔至宮城門口,他翻身下馬,快步走到宮門前對侍衛道:“請替我通報聖上,就說宇文士及奉秦王之命從洛陽趕回,要向聖上緊急稟報軍情。”
侍衛不敢怠慢,向宮內飛奔而去。
御書房內,李淵正站在一處中原沙盤前,和相國蕭瑀商量軍機大事,自從洛陽戰役爆發後。李淵的整個心思都放在這場戰役之中,對朝廷之事他已經無心過問,全部交給太子李建成主管。
他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沙盤前關心戰局發展,考慮軍務,實在是這場中原之戰對大唐至關重要。
如果拿下中原,那麼整個天下大局他便佔據了五分優勢,楊元慶佔三分。李密和其他勢力佔兩分。
如果中原失敗,那麼他的優勢又只剩下四分,楊元慶也佔四分。而李密和其他勢力還是佔兩分,會出現一種天下三分的格局,這是李淵絕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蕭相國。楊元慶出兵洛陽已經是定局,根據我們的情報,楊元慶在黃河北岸已經部署了十四五萬大軍,朕懷疑他不僅是要攻打洛陽,而且還要爭奪中原,這次大戰非同小可啊!”
蕭瑀眉頭一皺,“難道楊元慶也看出來,李密有轉圖江淮之意?”
李淵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我們能看出李密將糧草軍力向南方轉移。難道楊元慶看不出?李密重心南移,中原必定空虛,他怎麼可能不抓住這次機會。”
蕭瑀沉思片刻,他是西樑朝貴族,相對而言。他更關注南方的情況,這次李孝恭率荊襄唐軍大舉北上中原,那麼荊襄一帶就會變得空虛,讓他很擔憂。
他用木杆指了指豫章郡一帶,“陛下,西安郡王率荊襄唐軍北上。使得荊襄一帶空虛,臣很擔心蕭銑趁機反撲,我們是否應該再派益州張長遜率軍東進,補充荊襄兵力?”
李淵笑了笑,“蕭銑此人猜忌太重,他容不下來護兒,這個時候他正忙着內鬥,無心考慮荊襄,其實不必多慮他。”
蕭瑀微微一怔,他經驗極爲豐富,便立刻猜到李淵一定在蕭銑和來護兒之間動手腳了。
他猶豫一下又道:“竇抗留守荊襄的兵力只有兩萬餘人,臣還是有點擔心萬一,畢竟荊襄對我們極爲重要,聖上切不可大意。”
李淵點點頭,“蕭相國說得有理,朕確實有點大意了,那就讓益州張長遜募集巴東各酋長之兵,可得數萬人,張長遜率領他們去支援荊襄,這樣可確保荊襄無恙。”
就在這時,一名侍衛在門口稟報,“啓稟陛下,驃騎將軍宇文士及從洛陽趕回,有緊急軍情稟報。”
李淵一怔,立刻道:“宣他覲見!”
片刻,侍衛領着宇文士及匆匆走進御書房,宇文士及深行一禮,“臣宇文士及參見吾皇陛下,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宇文不必多禮!”
李淵和宇文士及交情頗好,對他和別的大臣略有不同,言語間更加親暱,比如他叫蕭瑀爲蕭相國,帶上職務,稱呼其他大臣爲愛卿,但對宇文士及他則直呼其名。
不過有蕭瑀在旁,他的稱呼又立刻變了,“宇文愛卿從洛陽趕來,有什麼急事嗎?”
“陛下,隋軍已經全面渡河南下,形勢比較緊迫!”
李淵的表情也一下子緊張起來,他走到沙盤前問道:“你告訴朕,隋軍怎麼出兵?”
蕭瑀把木杆遞給了宇文士及,宇文士及指東郡道:“現在大將秦瓊率軍三萬軍從黎陽渡河,這是東路軍,已佔領了東郡。”
他的木杆又向西指向滎陽,“第二路是滎陽,大約也是三萬人,由隋軍長史李靖率領,進兵滎陽,已反攻虎牢關,我們剛剛奪取的虎牢關又被其奪走,屈突老將軍和趙王殿下下落不明。”
李淵一驚,急忙問:“下落不明,這是怎麼回事?”
“回稟殿下,是趙王殿下中了隋軍激將之法,出城應戰,隋軍趁機攻進城內,屈突老將軍衝出城去營救趙王,和趙王一起下落不明,應該是救了趙王,但去向不明。”
李淵微微一嘆,“真忠臣也!朕失趙王,還有其他兒子,可朕失屈突,卻再沒有第二個如此忠心老將,願上蒼佑他無事。”
宇文士及道:“陛下,還有第三路隋軍!”
一下子提醒了李淵,李淵連忙道:“宇文愛卿請說!”
宇文士及將木杆指向陝縣,“陛下,隋軍第三路軍是從陝縣這裡渡河,由大將徐世績率領兩萬人,已經佔領了函谷關。”
“什麼!”
李淵吃了一驚,他並不是驚訝多少軍隊渡河,而是這第三支軍隊渡河的地點,竟然是在陝縣。
他回頭問蕭瑀,“朕記得當初我們和隋唐簽署的和解協議,上面有一條,是唐軍不出潼關,隋軍也不得在洛陽以西渡河,是這樣嗎?”
“陛下,正是如此,所以我們才從上洛出兵,沒想到隋軍就這麼輕而易舉地破掉了。”
蕭瑀也同樣眉頭緊皺,他不明白隋軍爲何不守信用,率先破壞協議?
李淵有些惱火,他揹着手在房間內走了幾步,憤恨道:“楊元慶竟如此背信棄義,朕爲了進攻中原還特地打通南陽,費錢費米,繞遠路而行,他卻好,直接就殺過陝縣,那這個合約還有什麼意義,不就是放屁嗎?”
李淵自恃身份,從不會輕易說粗話,今天他卻忍不住了,蕭瑀知道現在需要冷靜,不是動怒之時,宇文士及從洛陽奔來,也不會僅僅爲彙報此事,必然還有其他要事。
“陛下,能否讓宇文將軍繼續說完。”
蕭瑀的作用就是在關鍵時候勸住李淵,李淵忍住了心中的怒火,對宇文士及道:“宇文愛卿請繼續說。”
宇文士及確實是帶有重要使命而來,他又用木杆指着函谷關道:“啓稟陛下,現在隋軍從陝縣渡河,雖然只有兩萬餘人,但楊元慶的數萬精銳卻還沒有渡河,秦王推斷,楊元慶的軍隊必然是從盟津渡河,直逼洛陽,洛陽城內還有王世充的數萬軍隊,這樣就形成了對唐軍三面包夾之勢,形勢非常不利。”
李淵眉頭皺成了一條線,眼中的憂慮變得濃重起來,他已經看出了楊元慶的戰略部署,李靖首先出兵滎陽郡,奪回虎牢關,切斷李孝恭和秦王之間的聯繫。
其次徐世績從西路南下,一方面威脅唐軍主力糧道,另一方面從西面包抄,截斷唐軍主力的退路,然後楊元慶從盟津南渡,配合王世充的反擊,三線夾攻,將秦王大軍全殲於洛陽城下。
這讓李淵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他連忙問:“那秦王的應對方案呢?”
“陛下,秦王殿下有兩個應對方案,第一個方案是撤軍,暫時放棄攻打洛陽,佔領弘農郡,等待機會再奪洛陽,第二方案是希望朝廷增兵八萬,索性就在洛陽和隋軍決戰,勝者爲王。”
李世民的第二個方案讓李淵和蕭瑀面面相覷,目前唐軍在關中只有十萬軍隊,秦王竟然要求出兵八萬,這等於就是傾兵而出,勝則可得天下,可如果敗了呢?
敗了就意味着唐朝覆滅,這個巨大的賭注使李淵躊躇起來,他沒有這個魄力。
旁邊蕭瑀道:“陛下,傾兵壓上的後果很清楚,如果我們勝,楊元慶退回豐州,如果楊元慶勝,我們南撤巴蜀,沒有第三個選擇,但是臣以爲,現在還不是決戰的時候,我們佔據荊襄,國力已經在逐漸增強,如果再等上兩三年,形勢對我們更有利,現在決戰只會遂了楊元慶的意。”
李淵又走到沙盤前,注視着洛陽一帶的地形,如果是放棄洛陽,軍隊撤到伊闕縣以南,那這場戰役的收穫就是襄城郡和淯陽郡,而失去弘農郡。
相對而言,他更看重弘農郡,佔領弘農郡,就等於大唐的東部邊界推到函谷關一線。
如果李孝恭在東線取勝,那麼包括潁川郡、滎陽郡、襄城郡和淯陽郡等等中原郡縣,都將變成大唐的疆域,洛陽實際上就被包圍了,那時再奪取洛陽,則易如反掌。
想到這,李淵毅然道:“朕同意第一個方案,撤軍回弘農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