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下的故事還沒有完。
夕陽盡頭,冰車停住了,歐陽芳推開大亮的小手,豁然站起身來,看着大亮,緩緩前來,大亮不知所以,正尋思着怎麼開口,忽然一個趔趄,被推倒在地。
“以後不要打人了!”坐在地上的大亮,又一次看見她奔向另一頭,二狗的方向。
“他們老欺負二寶,老扒二寶的褲子,你爲什麼還和他們玩!”終於忍耐不住,大亮大聲嘶吼着,聲音近乎嘶啞。
“你也欺負過,再說,我樂意,你管的着嗎!!”她頭也沒回就扔下了一句話,大亮起來把冰車踢了好遠,按了按帽子,氣哼哼走了。
那一年,大亮子7歲,歐陽芳8歲半。
大亮回到家後,他爹媽發現了只有親媽才認得的小臉,邊給他清洗嘴角和鼻子上的血跡,邊詢問怎麼回事,大亮含糊的矇混過去,只說滑冰不小心摔的。
半個小時後,家裡來了四個熟識的婦女,二胖二瘦,說自己家的孩子被打了,過來討個說法。
大亮在外屋地聽着這幾個坐在自家炕沿上的阿姨口齒伶俐、巧舌如簧的瞎編,尤其是二狗和小軍的媽媽,她們的孩子被打的如何如何嚴重,怎麼怎麼的,而二狗他們打自己的情節卻絲毫沒提,彷彿自己五色青的小臉真是憑空摔的一樣。
大亮眼睛像噴了火,紅紅的,充滿了憤怒。
老爸抽着煙,媽媽卻給每個人沏了杯茶,並端上了瓜子,她們居然趾高氣揚的嗑起瓜子來。
屋子裡瓜子皮飄揚,門口的大亮淚水模糊了雙眼,耳朵什麼也聽不見了,他跑了進來,大吼一聲:“你撒謊!”然後幾乎抽泣着把打架的經過斷斷續續的叫喊了出來,上氣不接下氣的,也不知大家聽明白了沒有,但涉及歐陽芳的那一段卻省略不提。
“原來是這麼回事。”看來大亮爹王老三聽明白了,居然嘿嘿一笑,粗壯的手摩挲着兒子的頭,安慰着說道:“兒子,遇到這種事,不和我們說,你傻啊?一個打四個,還敢用磚頭,好樣的,爺們,像你老爹我!狹路相逢勇者勝!以後去當兵吧!”
當兵,一直是大亮爹的願望。老爸猛地吐掉菸頭,慢慢擡起頭來,一股蕭殺的氣息蔓延開來,嗑瓜子的聲響戛然而止。王老三顯然有些被激怒了,呱噪和矯情,聽得、看得,心裡早就不耐其煩。幸虧一行來討公道是婦人們,如果是她們當家的來,早就被大棒子伺候,轟出去了。
大亮媽責備又略帶笑意的剜了王老三一眼,此時他就像一隻圓圓的刺蝟,又像是鼓足氣要爆發的氣球,口上繩子忽然鬆了鬆,氣慢慢被放走,一陣代表着忍耐的顫抖後,總算沒有發作,屋子裡的氣氛又緩和了些。
在那達,老爺們是不打女人的,特別是別人家的老孃們更加的碰不得。不過,娘們打娘們卻是正常的很,這算規則之內。
接着,大亮媽既愛憐並嚴肅的看着大亮的小臉蛋,單手撫摸着他臉上的傷口,說道:“孩子這麼小,別鼓勵他打架,以後闖禍啊!打架本來就不對,打誰也不對,再也不許用磚頭了,兒子,下次記住回來告訴我們。小孩子,男子漢,堅強一點。”
大亮子低頭不語,在眼圈轉了許久的眼淚又刷刷的流了出來,不知是因爲母親的溫柔的手臂,還是在向大人們“坦白”經歷時意外想起同桌,還有臨行時她的冷漠。
大亮青紫的臉,顯然傷的不輕,孩子又哭成了這樣,顯然受了不少委屈,他媽又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三個來訪的家長頓時沉默不語,只有小軍媽又要喋喋不休。
“夠了!”一聲雷喝!小軍媽一個機靈!王老三終於出手了,他摔碎了小軍媽的茶杯。
接着,他圓目怒睜,宛如雷神下凡,義正言辭的說道,“你們這幫老孃們真TM的不要臉!小孩子一起玩,打架衝突在所難免,今天打完了,明天又到一起玩了。多大的屁事,還你們四個一起來的!再說,你們家是四個孩子,四個打一個,還TM的打不過,算你們活該,看看我家孩子的臉,我沒找你們算賬,你們倒來找我了!都TM的給我滾!叫你們當家的過來!”
說真的,她們真不敢找當家的過來,或者說,當家的知道也不會來,在他的那一輩,全那達村,誰不知道王老三當年的故事,誰不知道他的倔脾氣一上來,十頭牛攔不住!就是現在,仍有兒時的玩伴稱呼他爲“虎將”!虎將一鎬,全部拉倒!
大亮媽又趕緊打着圓場,兩人一紅一白,真是天作之合,也幸虧老三攤上個賢惠的媳婦,否則天天得打架。
就這樣,一行四人悻悻的而且不帶任何“爭議”的逃離了大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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