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往前走了一會兒,秦之初發現官道上的行人越來越多,有騎馬的,有騎騾子的,還有騎驢、騎牛的,更多的是跟他一樣,徒步而行。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其中不乏奇裝異服之人,有不少還跟秦之初一樣,帶着斗笠,或用黑巾蒙面。
他們當中絕大部分都攜帶有刀劍之類的武器,看樣子,以武林中人居多,修真者倒是很少見,抑或者因爲秦之初個人的緣故,無法從中發現真正的修真者。
秦之初暗中觀察,發現許多人都精神緊張,看周圍人的目光中都透着防賊一樣的目光,甚至有人更是目露兇光,似乎誰要接近他們,他們就會拔刀相向,以死相搏。
這裡距離京城很近,一般情況下,是不容許大量攜帶武器的人員出現的,這次不知是怎麼回事,五城兵馬司竟然沒有動靜,一兵一卒都沒有派過來,按理說,綠柳山莊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五城兵馬司不可能不知道。
秦之初秉着多聽多看不說話的原則,一邊觀察,一邊獨自向前,儘量不和周圍的人進行任何形式的交流。大家都是這麼做的,他要是顯得格外活躍,估計很有可能會引來麻煩。
又走了二十幾分鍾,在官道的北側出現了一個岔口,那是一條不足一丈寬的土路,黃土夯實而成,不但極爲平整,更詭異的是上面似乎沒有什麼塵土,十分的光亮。道路兩旁是高大的柳樹,一株連着一株,泛綠的枝條從樹端垂下,如同絲絛一般,綠意盎然,一股獨屬於春的勃勃生機撲面而來。
從官道往岔路上一拐,秦之初豁然發現岔路上人更多了,成百上千的人聚集在岔路口,他們也不往前走,只是在岔路口這裡等着,一個個的目露焦慮,面帶渴望,不少人手裡面捧着東西,有木箱子,有托盤,木箱子中、托盤上絕大部分都是金銀珠寶,還有的乾脆就是古董、玉器等價值連城的寶貝。
秦之初瞥了一眼,珠光寶氣刺得他眼睛疼。
“各位過路的朋友,誰有綠柳山莊柳莊主發出的請柬?請轉讓給我,我兩江侯願意出黃金萬兩跟他交換。”一個長得十分精壯的男子喊道,他的手裡捧着一個木箱子,裡面裝着厚厚一沓子的銀票,另外還有不少金錠、玉器。
“小猴子,你也太小氣了。柳莊主他老人家乃是神仙中人,他發出的請柬,價值何止萬兩?我願意出兩萬兩黃金,換各位朋友手中的請柬。”喊話的這位鶴髮童顏,太陽穴高鼓,雙目開闔間,迸發出攝人的精光。
秦之初聽着這些人的叫喊,神色凝重起來,他此時才明白那一張薄薄的請柬,究竟意味着什麼,如果讓這些人得知,他身懷請柬,還不定惹出什麼樣的事情來。他低着頭,準備從人羣中穿過去。但是往日裡顯得極爲輕鬆的事情,這會兒可不容易了。
那些站在岔路口上的人,雖然沒有站在路中間擋路,可他們把十成精力,拿了一多半出來,專門放在了觀察來往行人的身上。
他們能夠不惜黃金萬兩,也要得到綠柳山莊的請柬,這就意味着他們對請柬是勢在必得的,如果有其他得到請柬的可能,他們絕對會不吝於付諸於實施的。
秦之初經驗不足,他只是對自己進行了僞裝,並沒有像其他蒙面人一樣,散發出攝人的煞氣。
兩江侯這類人都是老江湖了,眼光毒辣的很,他們見秦之初直着就朝綠柳山莊的方向走去,那裡還不知道秦之初身上帶有請柬。再加上秦之初低頭疾行,在他們看來,秦之初這是心虛的表示,不搶他搶誰?
就在秦之初快要穿過人羣的時候,驀然一條胳膊橫在了他的前面,“且請留步,朋友。”
秦之初腦海中有無數的念頭閃電般流轉,他冷哼一聲,“滾開,你莫非是想嘗一嘗道爺的火球術不成?”
“朋友別誤會,我只是想……”那攔住他的人不由得一驚,試圖跟秦之初溝通一下。
“你想?你以爲你是誰?你想什麼關道爺屁事?滾,再敢聒噪,爺焚了你。”秦之初此時已經意識到自己錯在了那裡,他一隻小羊羔進了狼羣,如果不能把試探他的狼給唬住,他非得被狼羣撕成碎片不可,那時,什麼會元了,什麼韓國公庶子的結義兄弟之類的,根本就救不了他。
攔着他的那人只覺得臉皮發燙,他在江湖上也算是成名多年的一方之雄了,素日裡誰敢如此呵斥他,而且還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如果擱在其他時候,他早就一刀把對方給劈了,但是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通往綠柳山莊的必經之路,仙道大會馬上就要舉行了,能夠持有請柬的,不是神仙,也是跟神仙沾邊的人,隨便招惹其中一個,就有很大的可能要沒命。這裡面的分寸可是相當難於把握的,不能不慎重。
那人在電光火石間盤算清楚了中間的利弊,他訕訕一笑,收回了胳膊,往後退了一步,滿臉賠笑,“道爺,你請。”
秦之初從鼻子中哼了一聲,擡腿繼續往前走去,他的手緊緊地抓着地煞迷香,一旦發現不妙,拼着暴露,也要把地煞迷香撒出去。因爲太過緊張的緣故,他的掌心溼漉漉的,都是汗。
秦之初的強硬爲他爭取到了敬畏,在他穿過人羣之前,再沒有人敢攔他。
站在岔路口上的這些人不乏江湖大盜,地方豪強,他們過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卻沒有人願意不明不白的送了性命,畢竟他們站在這裡,可不是爲了得罪神仙,而是想巴結神仙,甚至也成爲神仙中人,如果不是爲了這個目的,誰願意把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黃金白銀拿出來,換一張不起眼的請柬呢。
從官道拐到岔路上,大概有十丈的距離,岔路上出現了一條橫貫路面的紅線,在路邊,還豎着一塊牌子,上面用硃砂寫着幾個血淋淋的大字——無請柬越紅線者,殺無赦。
那幾個字力透紙背,筆劃間帶有森冷的殺意,看一眼,就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連靈魂都戰慄起來了。這種字,世俗人是寫不出來的,就算是書法大家也別想辦到。只有修真者,將幻術融入其中,才能製造出如此效果來。
看到這個牌子,秦之初鬆了口氣,只要越過這條紅線,他就安全了,至少不用擔心被岔路口那些江湖中人盯着不放了。
那些江湖中人確實都在盯着秦之初,特別是剛纔那個讓秦之初呵斥了一頓的江湖豪客,更是面帶不善。秦之初跨過這條紅線,還則罷了,如果猶豫不前,或者掉頭往回走,他定會讓秦之初生不如死。
秦之初沒有絲毫的遲疑,閒庭信步般邁過了那條紅線。
在他背後盯着他的那些江湖豪客目光馬上一變,羨慕、嫉妒、失落、敬畏,唯獨不敢露出一絲兇光,借他們十個八個膽子,也不敢和修真者作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