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秒前。
路口的樓頂,阿九搖搖晃晃的勉力爬了起來,口鼻一直往外面滲出血來。他異常困難地擡起了那支80年代就被美方淘汰了的“毒蛇火箭”,連瞄準器都看不了,憑藉着最後的意識和感覺,他發射火箭,強烈的火光煙霧在他身邊瞬間爆發……
感覺到比先前更猛烈的火力封鎖,伍弦緊縮着身子靠在車體後抱着頭,阻擋着不停落下的混合碎片。一撇眼,他看到後方的徐林擡着狙擊槍。伍弦不禁大吃一驚,現在纔有思維來考慮這裡還有一個危險人物。他飛快擡起那支先前在混亂中拾來的槍,對準徐林。
剛好由車廂中跟出也撿起一支手槍的景芳不禁變色,她直接擡手,果斷的一槍射出。
“碰——”伍弦的手指出血,手中槍飛到了一邊。
“不能,他是我的人。”景芳這才說道。
伍弦感受着手指間略帶燒傷感的疼痛,有點想把這個女人的皮給扒了,暗想,不能你不會開口說話嗎?擡槍就打?
景芳並不理會伍弦,擡頭只見遠處火空中剛好閃爍火光,直朝這邊而來。她連危險都來不及叫,瞳孔不停放大。
與此同時,徐林的幻影式的左手再次拉動槍膛,彈殼飛舞,射擊,三個步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內完成。
“碰——”槍火第三次噴出。
0.5秒之後,槍戰現場前方僅五十米的空中暴起一團火光。濃煙之中,一股熱Lang形成的衝擊波四處擴散,已經沉睡在地面上的鐵皮和玻璃隨波而動。“稀里嘩啦”的四處狂卷。所有趴身抱頭的警察傷的傷,驚的驚。如此持續兩三秒的煙火席捲之後,衆人才開始擡頭。
伍弦伸頭看看現場,驚魂不定。景芳一摸臉頰上的塵灰,然後看着伍弦說道:“嗯,別奇怪,用槍幹掉火箭的,只此一家,他是我的人。”
伍弦重新看向先前被重火力封鎖的前方,尋找目標。他再笨也猜到了這第二支火箭多半是爲了掩護撤退。只見遠處兩個人影向着被車輛堵塞得如同報廢車輛回收站一樣的路口那邊撤退。同時他也看到了在衆多車輛中閃現出了許多快速移動的身影,他們身穿警方作戰服。伴隨着槍聲而起,嫌疑犯其中的一個身影率先倒地……
於雯調遣的全副作戰裝備的防爆部隊趕到,伍弦鬆氣的同時也彷彿虛脫一般,軟着身子梭倒在佈滿碎片的地上。他看着坐在前方地上黑着臉急喘的景芳,有氣無力地問:“用狙擊槍幹掉火箭的確是只此一家,可是你的人呢?”
景芳隨眼一掃,除去瀰漫着濃重硝煙味的狼籍現場之外,已是找不到了徐林的人影?
“他是你的人?你肯定嗎?”伍弦問。
“嗯,他工作挺積極的,只是目前恐怕有更重要的事。所以先走了,我覺得是這樣的。”景芳有點尷尬地聳聳肩膀。
隨即她一掃眼,帶了輕傷的警察已開始緩緩起身。她不敢耽擱,很快向伍弦一點頭,起身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出。臨走時,她也低頭望了一眼那支重新又睡在了地上的狙擊槍,跟着加快速度。
此時她也總算釋然了,有瞄準器也許反而做不到徐林那個地步了,不管什麼技能或是動作,到達一定的境界之後,如果還要遵循原始規則,反而會破壞掉一些東西。她想起那次與國畫大師的交談,大師說:“到一定程度之後,畫是過‘寫’出來的,而字是‘畫’出來的,那是境界……”
景芳覺得,對於槍,徐林也到達了一個別人難以企及的境界,或許叫做返璞歸真,不在是他用槍,而是他本身就是槍……
靠在滿布碎片的地上,伍弦忍着被子彈察破的手部傷口的疼痛起身。如果不是景芳用槍也非同小可,即便打得準,也是一隻手被廢掉。他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該感謝這個女人還是該恨她?
拾起混亂期間掉落的眼睛,伍弦在衣服上察了察,戴起後環目四周,一條機動車道上九輛車歪歪斜斜停着,靠前方的幾輛幾乎都變成了馬蜂窩一般,渾身密佈彈孔。靠車身隱藏掩護的警察死的死傷的傷,原本五十人左右的隊伍,此時起身的僅僅是過半。來自各處的呻吟聲預示着躺着的人或許部分有救?
還能動的人在第一時間分成兩隊,一隊救助同事。另外的拿着滅火器狂噴那些逐漸囂張的火焰,提前壓制因爲漏油可能引起的大爆炸……
伍弦把眼睛閉了閉,這一切牽連什麼他不太知道,但是他不知道該恨於雯還是怎麼?他不確定,如果在河邊上沒有於雯的阻止,把中央特工和壞人一起擊斃在河裡,是否能往回目前的代價?想着,他暫時不想睜眼,靜靜的呆着……
半響之後,另一邊理清了個頭緒的陳孝虎在兩個防爆警的跟隨下來到現場。他和一個灰頭土臉的警察嘀咕了幾句,那個警察往伍弦指了指。
陳孝虎快步走過到伍弦身邊,雖見這個傢伙閉着眼,他還是敬了一個禮道:“特警隊陳孝虎,向伍局彙報。”
伍弦睜開眼,回眼掃一圈才轉向陳孝虎道:“於雯讓你來的?”
“這個……”陳孝虎有點拿不準這個“四眼”什麼心思,不太確定能否出賣於雯?
伍弦知道他的心思,微微一搖頭,淡淡地說:“沒什麼?你帶我謝謝她。”他頓了頓又問:“情況怎麼樣了?”
陳孝虎一個立正,一絲不苟地說道:“企圖遁走的兩名嫌犯被當場擊斃,他們手持重火力,非常危險。是我下的命令。另外,樓頂上的疑犯我的人找到時已死,一槍命中脖子,是5.8mm子彈,應該是你的人擊斃的。”
“好,很好。”伍弦乾脆地點點頭。
“那麼,你的疑犯……人呢?”陳孝虎轉頭看了一圈。
“走了。”伍弦往旁邊看了一眼,彎腰擡起了徐林扔下的那支狙擊槍,看了看才發現瞄準器已壞,他不禁呆呆的出神。
“走了?”陳孝虎抓抓頭,要是他的隊員敢這麼說話,鐵定一拳撂倒,然而現在……
“他用這支槍幹掉了你說的樓上屍體,並且救了活着的人。”伍弦把狙擊槍遞到他手上。
陳孝虎愣了愣,翻着槍看看,隨意點着頭說:“不錯,300多米的距離,能用沒有瞄準器的槍做到,非常不錯。不過他是怎麼走……跑掉的?爲何又要救人?”
“我只知道他用你手裡的這支槍把火箭在空中爆破。至於怎麼跑掉的……你覺得能用這槍弄掉火箭的人,我會知道他如何走掉的?”伍弦說完轉身走了。
陳孝虎再次看看槍,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伍弦在現場收索,一輛夾在中間的普桑門邊,一個看起來吸毒的女子顫抖着身軀,抱着一具男性屍體,正是罕依抱着腦袋上插了一片鐵皮的李建,李建已死在了混亂當中。
“他很重要嗎?他是你男人?”伍弦走到她面前問。
“不是……他和我一起來的。”罕依搖頭。
“那就抱緊點,別讓他孤獨。”伍弦點點頭。
這時走過一個眼睛發紅的警察,擡槍指着罕暴喝:“放開手,回車裡等着,你動一動我立即斃了你。”
“把槍放下,把槍放下,讓她抱一會兒。”伍弦懶懶的一揮手,聲音有點低沉。
那個警察一愣,隨即憤憤的一收槍,很惱火的走開了。
罕依愣愣的看着伍弦:“你……你怎麼……”
“我也要找和我一起來的人。”伍弦轉身繼續走……
徐林順着人民中路另一個方向飛快地跑,距離槍戰現場越來越遠。此時的後方,整一條路上塞滿了車輛,均是被前面堵住、進不了也退不走的車輛,清一色的空車,人早已是跑得精光了。
事故現場逐漸消失在他的後面,徐林一看自身的狼狽形象,再看一旁邊許多沒有鎖的車輛。他由人行道跑過去,打算由車裡弄點衣服或者別的什麼能用得上的。不過一撇眼,前方兩百米外一個路口轉出兩個巡邏警察,迎面疾跑。他知道,那是附近巡邏的警察在接到中心的指示後,前往事故現場增援的。
徐林放棄了到空車中弄衣服的打算,放慢了腳步,然後隨眼一掃距離僅五米的一個路邊垃圾桶,走過去彎腰在裡面找。
配合着安髒的衣服,此時的徐林看起來十足一個撿垃圾的。他隨便拿了幾個飲料瓶子在手裡,迎着迎面疾跑的那兩個警察去。
兩個警察心中掛事,到也不是太注意,雙方擦身而過。跑得幾步的兩個警察相互望望,均想,怎麼這個傢伙撿垃圾不用口袋的嗎?他們回頭望時,徐林已小跑着轉入了前方的小路口,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