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見過我阿孃嗎?”

“當然見過,她來自瀛國皇室,南北陸君王集會訂盟,聯姻也只是一種和解的手段。北陸四國的公主相繼嫁給了草原上的那顏,那顏的女兒也嫁去了遙遠的北方。”

“我娘是來自皇室啊……”格日樂還是第一次聽說,父親很少提起過母親,從貴族們口中能聽到隻言片語都是模糊、瑣碎的事。

“那我娘長什麼樣子?”

卓絡端着酒杯,遲遲也沒有飲下,轉頭看了她一眼,“和你很像,只是她一直都那麼安靜,溫順的像只羊,卻不軟弱男人看見了只想着用生命去保護她。”

格日樂咬着嘴脣,心裡一酸,“我娘生下我就死了,聽人說是水土不服導致身子一天比一天虛弱,若不把我生下就不會死了……”

“事情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難道我娘不是因爲這樣才死的?”格日樂猛地擡起頭來,孃親的死似乎是個禁忌,她曾問過巫醫以及貴族們,他們都閉口不談,難產而死也只是從少有的信息中做出的猜測。

“我是說……你娘這輩子最開心的事就是生下你,你更應該活的開開心心纔對那樣纔對得起她。”

“我知道了。”格日樂用力點頭。

“是個聽話的孩子,可惜你不是男孩當不了那顏。”

“爲什麼女人就不能做那顏?”格日樂不服氣地叫道。

“那顏代表着貴族的利益,沒有貴族的支持想要統治草原上的各個小部落根本不可能。若是女人做那顏,誰又願意信服呢?”

“那就廢除貴族,鬧事的都是這些人,要是我當了那顏首先要辦的就是這件事。”

卓絡像是呆了,直直地看着少女的眼睛。格日樂倒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出格的話,對於他的震驚還有點洋洋得意。

“廢除貴族——那我倒要問問你又該怎麼統治?”

沒想到卓絡竟會追問下去,格日樂也是脫口而出,“沒有貴族,草原上的爭鬥就會變得很少,解除各地的武裝唯獨自己握有兵馬,那樣族民們就不會想着反抗,況且日子過得好了只會抱着感激的心,不必爲了秋末的獻貢發愁,甚至尋死。”

“有趣的想法。”卓絡笑了,“雖然過於理想化,不過有點意思。”

“我就是這麼想的,有點可笑對不對?”

“一點也不,也許你說得都對。”卓絡拍了拍她的頭,“只是不會發生在這個時代。”

“替我去送送巴桑吧,他連馬都不會騎回去的話要走很遠的路。”

“哦。”格日樂應了一聲。

“他也是自小看着你長大的,說是不願人送在草原上住了幾十年沒有感情那是假的,既然是最後一面,你就替我去送他吧

。”

“最後一面?”格日樂愣住,“不是說過不久就回來了嗎?”

“他是怕你告訴那顏才這麼說得吧,不回來了,那些瓶瓶罐罐也都不帶一身輕鬆的走。”

“我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說是回去,其實是找一個葬身的地方吧。”卓絡低低地嘆了口氣,“巫師一輩子都跟毒物打交道,雖然是療毒的能手身體多少也會被毒液侵蝕,就像他那雙黑手,就是因爲浸泡在藥劑裡時間久了,他曾經有和我說過——巫醫的壽命最多能活過七十,而如今他已經六十三歲了。”

“卓叔,你是說他身體染了病疾?”格日樂一臉緊張地問。

“很久以前就有的吧,只是病發的緩慢,四十歲就變成了禿頂,整張臉枯槁蒼老,他突然要走一定也知道自己過不久就要死了。”

“沒有任何辦法嗎?”

“比起治病,偌大的南陸沒有比巫醫更爲在行的了。”卓絡想了想又說,“想知道你母親的事,不如去問他。”

話題斷了,格日樂猶豫着站起身來,“卓叔,那我就先回去了。”

格日樂說完轉身朝外走,忽然聽到身後一句低語,“聽說你有北陸的名字,叫什麼?”

“白寂。”

這個名字也只有那顏單獨和小女兒在一起會這麼稱呼,格日樂也從未在族民面前提起過,唯獨遇見那位北陸來的男人才說過一次。

“若日後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就叫你北陸的名字吧?”

“好啊。”

“去吧。”卓絡點點頭,向她揮手。

格日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男人靜靜地坐在桌邊,臉上的笑意很快不見了一絲愁苦隨之浮現。

河汐草原南境,獅口嶺。

再向前行進不到二里就是河汐的地界,邊境佈防着大批的兵馬,放牧的牧民最遠也不會跑到這裡,若是被經過的武士發現搶去了牛羊甚至丟了命都算活該。獅口嶺算是河汐和河摩兩大部落的分界點,坡上歸南,坡下爲北。

曠野上亮着幾堆火,男人們圍坐着各自帶着酒壺,夜晚空氣冰涼,即便戴着獸皮帽、披着厚實的大衣,手腳還是凍得發寒。

“那顏,如果河汐同意我們真的要去嗎?”說話的是個年輕人,模樣有幾分俊,膚色赤黃,手上握着一支硬弓。

“去。想要在羌絡草原上稱雄,只靠刀和膽是辦不到的,還要動動腦子。”

“不知那顏此去的用意是……”

答話的同樣是個年輕人,穿着虎皮大袍,身形遠不及一旁的蠻族武士魁梧,倒像是個北陸人那樣瘦高。胸前掛着一把小佩刀,裝扮簡單的像個牧民,若不是那件氣派的虎皮大袍沒人會把他當作是大部落的那顏。

薩貊出身低賤,後來推翻了河摩貴族的統治並沒有被物質和美|色衝昏頭腦,他今年二十四歲卻未娶妻,衣着依舊樸素無華。雖然以殺戮的手段統一了羌絡草原的西南,秋末卻也仁慈地免除了多災族民的貢品並送去了救濟的食糧,他和身邊的人親密的就像兄弟,這位年輕的首領一旦發怒會像瘋子一樣殺光反抗他的人,甚至沾上關係的整個部落。當年他提着河摩那顏的人頭走出帳篷,外面還在廝殺,他爬到帳頂衝下面的人大吼,“河摩已經沒有那顏了,你們在爲誰而戰?”

大貴族們陸續叫手下人停手,人們紛紛擡起頭看着這個滿身是血的年輕人,他放肆的笑着張開雙臂像是要展翅高飛,有無數的弓箭對準他卻沒有人敢發射,他只是對衆人說,“今後,你們爲我而戰!”

戰亂自此停息,貴族們俯首稱臣,那年他十九歲。

“其實是去見一個人。”薩貊說,“河汐的舍老卓絡。”

“去見他?”年輕的漢子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莫汗,你知不知道當年該成爲那顏的人應該是他。”薩貊話裡帶着讚賞,“戈爾瑟這頭草原上的豹子已經老了,卓絡纔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一側黑塔般的的大漢跟了一句,“既然是大敵,爲什麼還要主動去交好?”

“勁敵就要留到最後,拖住河汐才能騰出手來東進。”

“如今羌絡草原上能與我們爲敵的只有河汐、河犁兩支,脣亡齒寒,雖然這兩個部落從無往來卻早已結成了無形的聯盟。”莫汗擔憂地說,“即便答應互不相侵,他們不一定會照辦。”

“你說的對,所以——我纔會冒這個險,不是來見戈爾瑟,而是未來的河汐那顏。”

衆人表情都有些不解,紛紛將目光投向這位年輕的首領,他是個很有主見的人,身旁從不帶謀士。隨行的十餘人都是武士出身,有的來自貴族,有的出自無名的部落皆是他親手挑選出的。

“我差人打探過了,繼承人有兩個,幹莫罕雖爲長子遠不如查克蘇受寵,論才幹也不及他,只是仗着卓絡這些大貴族們的支持。只要能與未來的河汐那顏變成朋友,甚至對於繼位的事能幫一把手,我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半。”

“河汐部落未來的那顏會是誰呢?”莫汗又道。

“是誰並不重要,幹莫罕就像他父親年輕的樣子,好戰驕狂,兩大部落一旦結盟羌絡草原上也就再無敵手。到那時我就推崇他做草原上的雄主,一同進兵滅掉東部的河犁藉此機會再除去他。”

薩貊冷笑,“若是查克蘇當上了那顏,以他那種安穩過活的性子一定不想成爲首要的大敵,曉以利害,他知道該怎麼做的。”

“那顏真是絕頂聰明,統一羌絡草原指日可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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