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楚貴人不行了

秦長安面無表情地踱步,眼下對她、對皇帝而言,都是誰也不能鬆懈的緊要關頭,皇帝對她緊咬不放,而她也是如此。

不知道繞着小院子走了第幾圈,日頭越來越曬,她的額頭冒出一層薄汗,她才緩緩停下腳步。

虎頭能夠抵禦一時的禁衛軍不請自來,但禁衛軍有幾十人,而虎頭又能堅持多久,半天,還是一天?

禁衛軍手裡有兵器,就算暫時虎頭佔了上風,咬傷多人,震懾住了禁衛軍,但想必它在衆人圍攻之下,肯定也受了傷。

龍羽還沒到宮裡,皇帝的威脅對她而言,就只是危言聳聽罷了,她不可能承認自己是藥人,更不可能屁顛屁顛地去給楚白霜看病,惹一身腥,也正因爲皇帝無法得到他想要的,接下來,他會命令禁衛軍速戰速決。

龍羽的院子裡,還有初六師兄的女兒九九,以及義子如意,一個乳孃,兩個丫鬟,都是婦孺……但即便是面對這羣婦孺,禁衛軍直接聽命於皇帝,勢必不會手軟。

眼下更爲焦急的是誰呢?是一心想要保護兒子的她,還是一心要得到皇子的皇帝?

她當然心疼,更不是鐵石心腸,只是一旦她這次低頭,以後就再無出頭之日。既然認爲找到了她的弱點,他日她稍有不聽話的時候,皇帝還是可以用相似的方法讓她不得不乖乖聽命於他,那纔是真正可悲的結局。龍羽自然是她的痛處,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親骨肉,她心疼他,也心疼一切會在這場爭鬥之中受傷的人或物,可惜,她更不想讓皇帝贏了這一次,以後,一再地踩她的痛處,讓她服軟。

她直直地站在圍牆下,擡起頭,牆邊種着一棵石榴樹,一邊的枝頭已經長到牆外。

曾經,她也在靖王府的牆頭如此糾結,一直想要擺脫這面圍牆,渴望着牆外的世界。

時隔多年,她卻有了不同的想法,其實,這面牆只是再小不過的障礙,只要保持一顆平常心,其實人在牆內還是牆外,都是一樣的。

今晚,是最後時刻,如果她能熬下來,皇帝還能有什麼法子拿捏她?

她無聲握了握拳頭,指尖冰涼,但當她擡起眉眼的時候,眼底已經沉入一片寧靜之色,她猝然轉身,朝着屋內走去。

“白銀,今日程嬤嬤來送飯的時候,讓她留意下楚貴人那邊的動靜。”

白銀點了下頭。

她微微一笑,抹去額頭的汗水,話鋒一轉。“王爺走了多久了?”

白銀想了想,老實回答。“從離京那一日算起,已經有四十五日。”

“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她斂去笑意。

若是龍厲知道了此事的來龍去脈,不會怪她一意孤行吧?

深夜。

墨染的夜色,將整座宮殿死死地包圍,風中飄起了毛毛雨,潤物細無聲。

耳畔傳來開門的細微聲響,只聽得熟悉的步伐,越靠越近,秦長安翻個身,睜開眼來。

她依稀看到白銀的身影:“人見到了?”

白銀靠近牀畔,低低地應了聲。“那些禁衛軍還算有人性,晚上沒有繼續闖入,只是在世子院門外候着,長芳說,今日李闖他們已經跟禁衛軍交涉過,還險些動手——最後,禁衛軍對他們下了最後通牒,說明早一定要接到世子,不然就要進去搜人了。”

剛纔,她便是翻出了牆頭,在那一棵石榴樹下跟徐長芳短暫見了面,交換了宮裡宮外的消息。白日,秦長安在樹下看了許久,實則把一個貼身香囊丟上了枝頭,一塊寫着“二”字的石頭丟在牆外,而徐長芳則是在圍牆外見到了這個紅色香囊,才知道在晚上二更的時候原地等候。

“禁衛軍果然跟強盜如出一轍,搜人?爲了保住自己的人頭,倒是把靖王府當成尋常街巷上的茶館酒樓了。”她不冷不熱地哼了聲。

“長芳讓王妃暫且不用擔心,世子他們都好,禁衛軍雖然擋住了院子的門口,但一日三餐他們不敢攔着,再者院子東邊還有小廚房……。”

秦長安細細聽着,其實其他兩個孩子更大些,相比較,他們受到的驚嚇更大些,龍羽一個七個月大的孩子,又能懂什麼?

“她有沒有說,虎頭怎麼樣?”

白銀定定地站在牀頭,沉默不語。

不知爲何,秦長安心頭一陣寒涼。“說吧,我有心理準備。”

“虎頭受傷了,一處傷在額頭,除此之外,兩隻前爪都被禁衛軍砍傷了,聽長芳說,虎頭即便如此,還是撐到天黑,趴在院子門口,連合眼都不曾。這會兒,長芳說想給它上藥,但它不讓人親近,畢竟在王府裡也是如此,虎頭只聽您一個人的話。”

“好一個禁衛軍!”秦長安重重錘了下牀頭,眼神一凌。“不錯,這筆帳我記下了。”

虎頭是認人的,靖王府裡能夠近身的,就只有她跟龍厲而已。徐長芳進府還不久,知道是自己人,虎頭不咬人就算不錯了,豈能乖乖任她塗藥?

若當真乖順如家貓,又如何在跟禁衛軍對峙的時候,咬傷多人?沒有白虎的震懾,或許那些肆無忌憚的禁衛軍早就闖入院子,把龍羽搶走了。

光是想着白虎趴在草地上,白虎身上血跡斑斑,只能趁着入夜之後,稍稍放鬆一下,在黑夜中靜靜地舔舐傷口的一幕,秦長安就心頭髮酸。

或許虎頭跟龍羽在自己心中地位截然不同,畢竟龍羽是她兒子,有血緣之親,但白虎是她從數月大還在吃奶的時候就決心養着它的,從北漠郡主府千里迢迢到了金雁王朝的靖王府,好幾次擋在她的面前,化險爲夷,她豈能沒有感情?

“主子,我們還要在宮裡等下去嗎?”

“可以逃走,但是一旦離開皇宮,他指不定要在我身上安插什麼罪名。”秦長安說完這一番話,許久沒有聽到任何迴應。

她這裡如此煎熬,怎麼能看着皇帝達成夙願?

快了,應該是快了吧。

她已經有些等不及,想看到皇帝失望至極,落魄頹廢的那副表情了!

伸展着四肢癱在牀上,枕着手臂聽着外面遠處的喧囂,彷彿身子也溫暖起來,不再四肢冰冷。

白銀也聽到了不遠處的噪雜,依舊直挺挺地站着,只是垂首低聲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嗎?”

秦長安幽幽地回了句。“這世上總有能讓人走的路,若是無路,便自己走出一條來。”

白銀轉身撲入主子的懷中,往日堅強果敢的女子,一瞬間控制不住內心積壓許久的情緒,眼淚流了下來。

秦長安撫摸着白銀的後背,柔聲道。“若這次我們無法化險爲夷,你被我這個主子連累,會覺得可惜嗎?白銀,一轉眼你也跟我好幾年了,爲了我,你不入江湖,其實,我從未問過你,你的心願是什麼?見識了我身邊的這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難道就沒有一刻的時間,想過重回江湖當你的女俠嗎?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匹馬,一把劍,一個人,便是江湖。”

白銀的心被觸動了,眼淚止住了,只是脣緊緊抿着,沉默了片刻。

“白銀,若是這回我能夠挺下去,不如給你第二次選擇的機會,若是你還想回到你的師門,跟你的那些師兄弟們一同行走江湖,快意人生,還是跟着我,當一個外人眼中的大丫鬟,索性好好想想。”

“主子——”

“我知道,你又要說我救你一命,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再者,你忠心耿耿伴我四年時間,就算是我對你有恩,你也已經還清了。白銀,對翡翠他們我或許不能說,但對你,我必須說個清楚,馬上要出大事了……求仁得仁,你本是江湖人,或許最終還是該回到江湖去。”

白銀震驚地看向她,她自小長在山上,在門派裡生活,對朝政風雲變化,她的確不太明白,但陪着秦長安走了四年,她從未聽秦長安如此鄭重其事。

“主子早就察覺到了有事發生,所以才急忙把瑪瑙和珍珠嫁人?”

“或許吧,但只是一方面的原因。”

隨着時間流逝,她心頭突然泛上一絲警覺,那是一種本能,長久生活在黑暗中掙扎求生的本能,低垂的眼瞼掩去她的神色,嘴角悄然抿緊。

當外頭傳來刀劍的砍殺聲,以及隨行之人驚慌的呼救聲,她的心反倒平靜了下來。

秦長安伸手拉住白銀,在她耳畔低語一句,白銀點點頭,悄無聲息地走向門旁。

“來人吶!有刺——”客這個字,還未喊出來,已經伴隨着一聲不小的聲響,好似是對方被人生生掐斷了脖子。

在黑暗中,秦長安躺在牀上,動也不動,宮裡的確會有刺客,不過,刺客要殺的也該是一國之君,而不是她一介女流之輩。

若她沒猜錯,今夜的刺客來訪,不過是皇帝故意爲之。

軟硬兼施,結果她都不肯妥協,再加上禁衛軍在靖王府也不順利,皇帝自然要另闢蹊徑了。

晚飯前程嬤嬤也提了一句,珍秀宮那邊的氣氛差到極點,而她親耳聽到常輝公公說,太醫斷定若這兩日內再無好轉,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如今一顆心擱在油鍋裡反覆煎熬的,是皇帝吧。

她懶得出門去看,外頭喊打喊殺的,或者當真動了真刀真槍的,也不過是一羣被逼着演戲的禁衛軍罷了,一方演刺客,一方演護衛,呵,有點意思。

外頭突然變得安靜,有人踹門而入,白銀隱藏在暗處,屏住呼吸,等人走入屋內的那一步,她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中對方的後頸。

那人倒地不起,下一瞬,一時間涌入屋內幾人,白銀無暇分神,一人已然靠着同伴的庇護,成功走到了內室的牀畔。

朝着牀上那一團隆起,對方卻並未揚起手裡的利刃,狠狠穿透下去,而是在黑暗中探索着,另一手則朝着那團隆起迅速點下幾個大穴。那人狐疑地發現,指下的觸覺似乎太過綿軟,跟平日接觸到的人體似乎不太一樣。

意識到不對勁,馬上掀起錦被,果不其然,下頭是兩個枕頭,根本沒人!

後背彷彿爬上陣陣涼意,他緩緩轉過身,還未看清後面是誰,已然被人用一個上等的青花瓷花瓶砸中腦袋,登時頭破血流,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秦長安拍了拍雙手,黑暗中傳來更多廝打的聲響,龍厲給她留下來的暗衛,便是在此刻派上用場的,禁衛軍或者大內侍衛功夫都不弱,但靖王府的暗衛同樣是龍厲多年來培養出來的精銳,不見得會被人佔了上風。

這些刺客的目的是什麼?無非是想要得到她的血罷了。

如果是要她的性命,那個刺客大可在走到牀邊的下一刻,直接往牀上刺下幾劍就成了,何必先點她的穴道這麼麻煩?

“王妃,都解決掉了。”黑暗中,她依舊可以認出孫武的聲音。

“我本來不打算這麼快走,不過,現下是個好時機。”秦長安扶着桌面,面無表情地坐下,氣定神閒地點起了屋內的蠟燭。

同一時刻,另一頭,珍秀宮,同樣是一片兵荒馬亂。

“人怎麼還沒來?”皇帝面色鐵青,那副隱隱發怒的表情,令人大氣都不敢出。

“皇上,全軍覆沒,看來是王妃身邊的暗衛忍不住出手了……朱達前來稟告,靖王妃打算明日宮門一開就出宮,她說,皇宮太不安全——”

龍奕笑了笑,那一抹笑容冷淡之際,並未說什麼,而內室之中,太醫則毫無血色地走了出來。

“皇上,您該下決定了……”

其實早產的孩子,往往很難活下去,更別提這個皇子才勉強滿六個月,他就算是婦科聖手,也從未接生過這麼小的孩子啊……太醫心想,若是保住大人,他還能有些把握,畢竟成人的身體比一個嬰孩要強壯,可是皇帝的心思,他們怎麼敢徑自揣摩?

“再等等。”龍奕的脣邊擠出三個字,依舊不改方纔的坐姿。

他很清醒,一個太過孱弱的孩子,能夠存活幾天呢?就算衆星捧月,怕也挺不過去。或許在外人看來,親弟弟龍厲是一個相似的例子,但龍厲在孃胎裡是足月生下的,身體的損傷來源於生母德妃娘娘體內未曾除去的慢性毒藥,而自己的兒子,恐怕纔剛剛成形不久,或許體內的臟器都未曾長好,匆匆忙忙到了這個人世間,若只是曇花一現,水中撈月,他豈不是一場空歡喜?

而楚白霜……他哪怕如今不再愛她,對她的所作所爲也頗有怨言,但楚陽走之前,唯一的請求,便是在離開這陣子裡,他妹妹楚白霜不能有性命之憂。

若他選擇皇子,很大可能是一場空歡喜,到時候,很可能楚白霜也救不了了,可是,要他生生地放棄一個馬上要照面的皇子,錯過這個皇子之後,他又要在漫長的等待裡焦慮不安……

下一刻,外面的宮人聲音拔尖:“皇后娘娘駕到。”

龍奕心一沉,如今已經很晚了,當了十年夫妻,他是知道蔣思荷的作息的,若是無事,她必然早睡早起,這個時辰,她早已陷入夢鄉了。

“皇后怎麼來了?”他淡淡一笑,但是笑容沒有溫度,畢竟眉宇之間的愁雲更惹人注目,誰都看得出來他有心事。

“皇上,臣妾今日心神不寧,又聽說珍秀宮這兒燈火通明,怕有事發生,便來瞧瞧。”蔣思荷淡淡嘆了口氣,或許她對皇帝果然沒有太大的情意,但他們畢竟還是夫妻,她今夜必須要來。

“多謝皇后關心了。”龍奕有些愧疚,同時又有一抹自豪,畢竟楚白霜做了很多錯事,哪怕如今楚白霜已經對蔣思荷構不成威脅,蔣思荷還願意過來一趟,既往不咎,豁達開明,可見她纔是天生適合坐在鳳位上的女人。

“這是蔣家四方藥鋪的密丹,臣妾也不懂,是否適合楚貴人這次的情況,先讓兩位太醫看過,你們再決定用或者不用吧。”蔣思荷遞出去一個藥盒,表情依舊沒有太大的變化,她看上去心平氣和,但實際上,內心同樣平靜。

不管楚白霜能不能撐過去,是活着繼續跟她爭鬥,還是香消玉殞成爲後宮的傳說之一,蔣思荷都不會再嫉妒她了,這或許是她活了二十幾年,活的最通透的一次。

女人何苦爲難女人?

“皇后,朕很感動。”龍奕握住她的手,眼底一派深情和動容。“你能拿出蔣家的密丹,就證明朕當年沒看錯人。”

蔣思荷之所以是皇后,便是因爲她的心,可以容得下曾經傷害過她的人,眼光不是放在眼前,那般膚淺,只顧着落井下石。

“臣妾幫不上什麼忙,這便是全部了。臣妾以前說過,要爲川兒積福報,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長大成人。”她語氣清冷。

“那是自然。”皇帝面露喜色,馬上轉身,囑咐一句。“快,收着皇后的密丹。”

“皇上,臣妾還有話要說。”

“皇后請說。”

“臣妾聽聞靖王妃在宮裡做客,不知爲何,那邊竟然有刺客,實在可怕。皇上可還記得當初答應過臣妾的話?”

皇帝沉默了,大半年前,那時候他跟皇后有過短暫的數月和諧時光,甚至比新婚時候還要好,當時他答應皇后,只要秦長安沒有犯下殺人放火的大罪,他就不能處置秦長安。

“哪裡來的刺客,又爲何衝着靖王妃去?皇上,臣妾實在放心不下,不如,讓靖王妃搬到棲鳳宮去住吧。”

“靖王在外面樹敵不少,有人想潛入皇宮,對靖王妃不利,也不是不可能。”皇帝輕描淡寫,一句帶過。

秦長安一旦搬入棲鳳宮,那就當真是來宮裡做客了,棲鳳宮人多眼雜,無法實行監視之名,有個蔣思荷擋在前面,他必然難以對秦長安施壓。

蔣皇后似乎看出皇帝的爲難,她隱約覺得皇帝對她有所隱瞞,但不祥的預感實在太過強烈,若只是請秦長安在宮內短住,哪怕不住在她的棲鳳宮,也該在她旁邊不遠的其他宮殿裡住下,而不是那個根本不起眼又荒僻的院子。

她怎麼能不懷疑皇帝的真正用心?

“或許,皇上是擔心靖王妃留在臣妾身邊,臣妾會對她不利?還是皇上的心意……依舊不曾改變?”蔣思荷的話語不再溫柔,她問的晦澀,但眼底的不信任,還是讓皇帝覺得十分棘手。

龍奕板着臉,悶悶不樂地說。“朕不是說過,不是皇后所想的那樣?”或許史冊上有不少兄弟爲了女人而鬩牆的故事,但他並不是其中之一,而秦長安也不是他心儀的女人。

“好,那就是答應臣妾了?”蔣思荷淡淡一笑,朝着藍心姑姑說道。“去把靖王妃接過來吧。”

目送着皇后離去,龍奕一手扶着椅背,遲遲不發一語,原來,皇后拿出蔣家珍藏的秘藥,也不過是爲了幫秦長安逃出困境罷了。

皇后當真已經收回了對他的所有心意了嗎?

太醫在他旁邊稱讚皇后拿來的密丹有奇效,喋喋不休說了不少話,但龍奕卻完全沒聽進去,屋內的血腥味越來越重,他一時忍受不住,走出了珍秀宮。

“皇上……”耳畔隱約傳來常輝帶着哭腔的聲音,他的身子微微一震,恍惚如夢地轉過身去,只見常輝的嘴巴一張一合,但卻聽不清楚他在哭訴什麼。

“又怎麼了?”龍奕的怒火,不知從何處來,在夜色的籠罩下遍佈那張臉,形成了深深淺淺的陰影。

“楚貴人快不行了……皇上,您快去見見她最後一面吧。”

龍奕忙不迭進了屋子,因爲走得太快,不由地踉蹌了一下,他一手搭在常輝手臂上,內室的血腥味還未散去,混合在薰香的氣味裡,他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躺在牀上的女人,滿臉的汗水,近乎死白的面色,長髮溼漉漉地貼在臉上,雙脣乾澀,但那張臉,卻是他異常熟悉的。

他站在不遠處,淡淡凝視着,彷彿一瞬間,記憶猶如洪水猛獸朝着他迎面撲來。他們如何相識,相戀,成親……好似還在昨日般。

“我能再喊你一聲奕哥嗎?”楚白霜眼底含淚,氣若游絲地問。

龍奕無法不動情,兩人相識已久,十來年的情分,更不是可以一筆抹殺的,再者,他已然感受到楚白霜身上漸漸消逝的生氣,哪怕她犯下再大的過錯,他此刻也無心繼續跟她對峙,跟她冷戰,跟她硬碰硬耗下去。

他緩慢壓下身子,取來一塊帕子,親自給她擦拭臉上的汗水,如鯁在喉,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皇帝的動作裡透着幾分柔情,這般的柔情似水,曾經專屬於她一人,可是卻又令她恍如隔世。

楚白霜恍惚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了以前的時光,心中酸楚,百轉千回,眼底再度盈滿淚水。

“奕哥,霜兒一直都想要給你生個兒子,一直想,一直想……想到心都痛了,可是前些日子,一個人的時候常常在想,即便有了兒子,沒了奕哥的疼愛,還不是孑然一身,孤單寂寞?不知是否那些天整個人消沉萎靡,情緒不振,纔會連累了這個孩子,沒能讓他足月降臨人世間……”她頓了頓,輕柔地握住皇帝的手掌,嘴角噙着蒼白無力的笑意。“害慘了孩子,這是霜兒的錯。”

龍奕正欲說話,給她一些勸慰,楚白霜卻緩緩搖了搖頭,語氣堅決。“除此之外,其他的過錯,我不想認了。”就算再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她還是會做出那樣的選擇,一切情非得已。

他的嗓音低啞,像是在忍耐什麼:“好,那些事情過去了,我們誰也別提了。”

“方纔奕哥走進來,連孩子都沒看,直接來瞧我,真讓我歡喜……或許,奕哥心裡還是有我的吧?”她輕輕地笑,往日柔美的面容此刻稍腫,的確稱不上美麗,但落在皇帝眼裡,卻是一朵白荷花最終要凋零的悽楚美感。

“白霜,朕在感情上面,從未欺騙過你。”當年的喜愛,是真的,如今的冷漠,也是真的。

在她彌留的那一刻,他不過是個凡夫俗子,忍不住回想起過往美好的種種,無法繼續厭棄楚白霜,哪怕在意那個早產的皇子,他的腳步還是率先來到楚白霜的牀邊。

“奕哥能再抱抱我嗎?”她雙目含淚,嗓音哽咽。

他沒開口,坐在牀畔,輕柔地把她抱在懷裡,雙臂擱在她的身前,兩人就這麼靜靜地享受着許久未有的獨處時間。

015 你可以忍受本王納妾?062 用別的方法給本王送行083 想要你真心出嫁081 馬廄纏綿059 願者上鉤019 生米煮成熟飯048 本王會贏的076 孫猴子和如來佛050 領兵親征022 剋制一點007 五馬分屍005 你比劇毒還厲害093 兩個女人的較量042 不稀罕當狼王的女人085 他想過殉情?020 砍死明遙020 砍死明遙057 你死了,我就去改嫁!053 王爺還挺吃香的嘛057 這是報復嗎018 滅門慘案003 她被認出來了045 再愛一點,連命都沒了049 色不迷人人自迷061 再見蔣思荷021 他的玩物037 光暖牀怎麼夠030 簡直反了088 喝醉反而不好辦事017 你這一棵嫩草,爺吃定了095 誰讓你忽視朕090 東施效顰001 船上的放縱052 嫌脫褲子麻煩022 有病娘子會治004 不是處子043 一種閨房之樂057 你死了,我就去改嫁!016 你卻挺好086 不許再上我的牀018 想要個孩子067 嘴上說不要070 她回來了091 以後不能再餓到我078 給誰用的春藥005 你比劇毒還厲害067 嘴上說不要082 因她而死013 剪了情敵的頭髮070 她回來了027 羞於啓齒?080 眼睜睜看你上花轎?017 哀怨的男人063 撞牆自盡025 郡主,是你套牢我了(必看)023 身材很好042 上癮了嗎087 男人的樂趣073 兒子壞了好事004 不是處子046 羞辱懲罰062 看上有夫之婦?007 你在緊張?052 誰是獵物092 天助我也041 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042 血案的發生058 最後的談判073 跟本王相配就行068 我們很快就是一家人041 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097 未卜先知的能力015 某人臉紅了029 文武雙全的吃貨?056 家法伺候023 不想看到手足相殘040 我要死了,你就這麼激動?093 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033 陳年飛醋083 幼稚的賭約019 一個擁抱092 若我被他碰過034 除了恨,就沒有別的?031 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張臉?015 恃寵而驕093 沒讓她活着離開038 郡主懷的是我的種029 只有我能收了你028 送上門的寶物095 先保住大人!036 只有你敢說我自作多情031 裴九的底細089 七色堇的用處084 又不是隻要你生孩子的020 到時候,任君處置071 求親對象是他?059 我不會丟下你069 甩了禁衛軍一巴掌095 當我是青樓賣笑的?093 沒讓她活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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