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着實不錯,惡霸甘大和三名手下出來遊玩,一路閒逛,正感覺有些乏了,便見着十里亭倏地映入眼簾,哈,真是瞌睡時候送枕頭――恰到好處,當下三步並作兩步走,擡腳便進了亭子。
幾年前大運河修至餘杭,城外的舊亭殘破不堪,索性也便被推倒重新修建,負責設計的那位工匠爲了應和隋帝的大氣魄,這亭子也便足足擴了兩倍有餘,流檐飛角,白欄石凳,大氣十足,尋常坐下十幾號人也不覺得擁擠。
此時十里亭當中人是不少,卻安靜得很,甘大這幾人一進來之後,便開始顯得有些聒噪,衝散了原本亭子中的某種凝重味兒。
甘大正享受手下人的拍馬,眼珠一轉,正看到斜對面的長凳上坐着一老嫗一少女,老嫗自不論,便說那姑娘生得是眉目清秀,惹人憐愛,這春風一拂之下,甘大便覺得自己心裡開始發癢。
幾位手下那都是機靈人,一見老大意有所指,自然都停了拍馬的功夫,各自將那老嫗和少女身邊的場子清了出來,等着老大上場。
那老嫗和少女看到周圍這架式,便要起身離開,卻早被甘大上前攔着,嘴裡說着些輕薄話兒,臊得那姑娘臉皮兒通紅,直往老嫗身邊靠着。
那老嫗怒不可遏,卻無奈遇上這種無賴,好說歹說硬是無用,只得摟着姑娘一味躲避着。
姑娘只覺得心中無比委屈,本來趁着今日天氣好,她和奶奶一併出城來採些漂亮花兒,好回去賣些小錢,哪知道在這亭中歇息一會兒,居然會遇上這種事情,想着想着這淚珠兒便不爭氣地流下來。
這時便聽得一縷怪怪地聲音傳進姑娘的耳朵裡,出主意道:“你越是怕,越是哭,他們便越來勁兒,不若給他一巴掌,把他那發春的念頭打出頭去,便好了。”
那姑娘正覺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此時聽得這怪怪地話語,不知怎麼的便神使鬼差的一巴掌拍了過去,“啪!”的一聲輕響,卻是姑娘的小手柔而無力地一撫面,那甘大捱了這柔軟卻並不疼痛的一巴掌,雙目當中卻是慾火大熾,顯然是被那帶着香氣兒的小手勾起了情緒。
那聲音又道:“這樣輕輕一個耳光,嘿嘿,你難道是想調戲他嗎?使勁對着他的胖臉來上一巴掌!狠狠地!”
姑娘直覺裡似乎有些不對勁兒,這是誰在說話?小手卻不受控制一般又拍了過去,“啪!!!”,好一個“清脆欲滴”的大耳光!
亭子裡剎時安靜下來,甘大愣了,小子們愣了,姑娘和老嫗全愣了,卻是剛纔那怪聲怪氣的人開始哈哈大笑起來:“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啊,哈哈……”
囂張的笑聲瞬間在亭子裡飛蕩起來,那可憐的姑娘清醒過來自己剛纔做了什麼事情,直駭得臉色發青,冷汗直流,生怕那無賴漢子和一幫小子們對自己不客氣,一頭拱進老嫗懷裡,瑟瑟地抖着。
甘大先前捱了柔軟卻並不疼痛的一巴掌,心中慾火更盛,雙目發光,小心肝撲騰撲騰亂跳着,嚥了口唾沫,正準備好好調戲一番,怎料姑娘又來了一個狠手,打得自己耳廓生疼,但這不是主要的,最令人討厭的是,那個哈哈大笑的聲音如此刺耳,登時滿腔的慾火化作怒火升騰起來。
“誰?他孃的!笑個鳥蛋!”甘大雙目熾紅,轉頭大怒道。
聲音的來源不難找,因爲在亭子裡發出笑聲的人只有一個,衆人一掃過去,便看到那個發瘋一般的傢伙,在那裡捧着肚皮,笑得前俯後仰。
老大受了那人恥笑,作爲手下自然要早早地衝鋒在前,當下幾個小子早衝將過來,看了看那人身前石桌上的酒罈子,喝罵道:“哪裡來的臭酒鬼,敢惹我們甘老大,活膩歪了是不是?”
“**的找死,敢笑我們老大,看你小爺我今天不抽死你!”
“去你媽的!”另兩個還只是嘴上先恐嚇一番,這癩子李可是老混混了,跟着甘大在餘杭城裡混了好些年,什麼場面沒見過,當下根本不用多想,咱們四個人還怕他一個?登時一巴掌就抽了過去!
癩子李的餘杭大巴掌帶着風聲呼嘯而去,只是明顯沒有抽中那人,卻不知是用力過猛還是怎麼的,最後居然一把抽在自己的耳根上,既然是要維護甘老大的威嚴,那下手自然挺重,於是聽得“啪!撲通!!”,身子打了個轉兒,撲倒在青石板上,這一下算是摔得極狠,直接竟暈了過去,鼻孔裡淌出了鮮血,嘴巴子上一個大巴掌印兒紅通通的,乍一看,嗬!好一個五指紅山圖,漂亮!
於是那酒鬼笑得更加不堪,幾乎就在趴在石桌上起不來了,另兩個小子看着癩子李把自己抽倒在地上,想笑又不敢笑,對視一眼,只好各自大喝了一聲,衝上前去,一個揮拳,一個飛腿,定要打死這臭酒鬼不可。
結果使拳的不知道怎麼着一拳打到酒罈子上,發出“咚”的一聲響,罈子堅硬無損,只是拳頭的主人疼的眼淚都下來了,抱着自己的手滾到一邊慘嚎去了;另個使飛腿的,那腳竟然踢到了石桌上,發出“喀喇”一聲響,衆人唬了一跳,直以爲他將石桌踢碎了,卻見他踢完就抱着腳躺下了,原來是腳骨裂了……
甘大一看這三個手下的丟臉模樣,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這幾個不爭氣的東西,非但沒爭回臉子來,反叫人一頓恥笑,登時氣得雙眼通紅,幾步衝上前去,使了一招“黑虎掏心”,老大出馬,一個頂倆兒,這一下果然抓中了那酒鬼的胸口,甘大心裡一喜,正要再使個“大開碑手”,便覺得手上一滑,然後身子一輕,便一頭撞在柱子上,血流不止。
甘大搖了搖頭,發現自己頭上流血了,自從成了餘杭一霸之後,自己多久沒有流血了?隨手抹了抹臉上的血,骨子裡的狠勁兒上涌,張嘴發出一陣大吼,又衝上前來。
突然間,甘大急急地收住了腳步,因爲有一支雪亮地槍尖輕抵着自己的喉嚨,槍頭後面一簇紅櫻正在春風中舒展着,如同燃燒中的火焰,甘大一動也不敢動,只怕自己的小命便要交待在這裡。
“呃……英雄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有眼無珠,小的……多有冒犯英雄,還請英雄海涵,請英雄萬萬高擡貴手,饒小的一條狗命……”甘大兩腿一軟,“撲通”便跪倒在地上,開口求饒。
“嘁!瞧你那點出息,被人拿槍一指就怕啦?真是廢物,不如讓我送你一程,嗯?”那酒鬼說話間竟是不將人命放在心上,便要殺了甘大。
“叮”的一聲,只見旁邊伸出一把鋼刀來,將那槍尖挑了開去,酒鬼連眼也不擡,問道:“小子,你拿刀出來,莫不是想與我一決生死?”
那使刀的漢子道:“閣下誤會了,在下只是覺得他還罪不致死,不想見着這亭子裡流血罷了。”
那漢子旁邊一位大哥模樣的人搖了搖頭道:“今日有正事,別說了。”
說罷對着酒鬼抱了抱拳道:“這位兄臺,我兄弟性子魯莽,衝撞之處,還請多多包涵,不要介懷。”
酒鬼打了個哈欠,眯着醉眼道:“介懷?不需要,既然你兄弟喜歡管閒事,就管到底好了。”
那位大哥模樣的人笑道:“哦?不知道兄臺有何見教?”
酒鬼哈哈笑了幾聲向旁邊一指甘大,道:“好,既然如此,你兄弟要麼替我殺了這惡霸,要麼自己跪下來向我磕頭認錯,兩條路,隨意選。”
跪着的甘大一聽,登時嚇得渾身一軟,只差沒尿褲子了,雙目滿含哀求地望向這使刀的漢子。
使刀的漢子翹了翹嘴角,冷哼了一聲道:“閣下口氣真大,你說殺便殺,你說跪便跪?你當自己是什麼東西!”
酒鬼仰頭乾笑了幾聲道:“哈哈,我就是個爛酒鬼,那又怎麼着?你殺是不殺?若是不殺,就趕緊給大爺我磕頭認錯,我就放你們一馬。”
這話一落,各自坐在邊上角落裡的漢子又站起了七八個,腰裡也都彆着鋼刀。
酒鬼一看這架式,哈哈笑道:“哦?原來是仗着人多啊?哈哈哈哈……”
這十個使刀的漢子,自然是田蓋安排在十里亭中等待救援唐奎的兄弟們,此時都被這酒鬼激起了憤怒,便想要一懲這不知輕重地渾人。
那大哥模樣的人擡手阻了衝動地弟兄們,仍然笑着道:“兄臺雖然身手了得,但我兄弟總是人多,動起手來,於兄臺也是不利,如此便不打擾兄臺你飲酒了,告辭。”
說罷一揮手,便要帶着漢子們離開。
“慢着,誰讓你們離開了,攪了小爺的心情,想拍拍屁股就走?”那酒鬼叫嚷道。
“哼!當自己是什麼東西?小爺今天就教訓教訓你這不知好歹的傢伙!”先前使刀的漢子幾步衝上前來,一拳轟去。
這一拳隱隱帶着風聲,眨眼便到酒鬼的面門,照這架式,只一拳便要讓酒鬼的臉上開花。
“柱子回來!”卻是那大哥一把抓着柱子的衣領,向後一帶,便拖回幾寸來,正是這一拖,讓柱子避過酒鬼的殺招,柱子整個背後溼透,
原來柱子一拳擊去,到拳勢變老也沒有能夠挨着對方的面門,而自己的胸口卻印來一隻大手,這要被按實了,吐口血便要算輕的。
“咦?嘿嘿,還算你有些眼力,不過也就那點道行了,今天若不給我磕頭認錯,你們一個也別想走,哈哈……”那酒鬼灑然道。
“孫大哥,咱們一起上,我就不信不是他的對手!”柱子嚷道。
見衆兄弟們都躍躍欲試的樣子,孫雷頭痛不已,對手很強,自己沒有打贏的把握,可以如果要讓兄弟給他磕頭,以後他這大哥也不用再叫得下去,若是沒有今天的正事,自己肯定帶着兄弟們跟他打一場,現在真是進退兩難啊。
“孫哥!孫哥!”兄弟們都向孫雷望來,眼睛裡都閃着要大戰一場的火花。
孫雷嘆了口氣,心裡對田蓋道了聲歉,對着酒鬼拱了拱手,道:“兄臺既然不想我們走,那便不走了!”
說罷將腰刀一解,扔在一旁,喝道:“棄刀,跟我上!”
“嚯!”這幫弟兄們撇了鋼刀,跟着孫雷一併衝上前去,今天定要好好教訓這個爛酒鬼!
“嘻!今天有架打了,哈哈,來,且給小爺我鬆鬆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