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原本有些抱恙不快,又因着涼添上咳疾,整日處理政務便要耗費大量心神,因此對後宮嬪妃愈發冷淡。冬日的兩、三個月裡,大都在天禧宮獨處,雖然隔三差五去泛秀宮坐坐,也並不曾留宿過。倒是朱貴妃分外勤謹,自皇貴妃病倒不理瑣事後,數她位分最爲尊貴,故而每日必要去探望皇帝一回,頗有擔負重任不辭辛苦之意。
宮中的流言蜚語傳的最快,不過數日,上上下下都知道風向有變,如今皇貴妃娘娘與皇帝慪着氣,而朱貴妃年輕貌美、體貼聖意,漸有打破以往一人獨寵之勢。那些被皇帝冷落多年的嬪妃們,併爲因冬日寒冷而沉寂,反倒漸漸活絡起來,淳寧宮也一日比一日人聲盈沸。
朱貴妃總算心滿意足,心情愈暢,因而裝束也比從前明快豔麗,脫掉外罩的桃紅色金線壓邊羽紗披風,撣着身上細雪笑道:“皇上,臣妾特意折了幾枝胭脂紅梅,等會親自插好,皇上不用出去也能賞梅。”
明帝倚在長尾龍椅上養神,聞言睜眼瞧過去,果見文繡手裡捧着大束紅梅,被窗外的靄靄白雪反光一襯,格外紅豔奪目。因看朱貴妃滿面期許之色,不願太掃她的興,於是頷首道:“開的不錯,難爲你如此細心。”
“皇上,今兒外面特別的冷。”朱貴妃將雙手放在嘴邊呵氣,又搓了搓,帶着年輕女子的嬌憨神情,輕聲抱怨道:“臣妾怕別人折的不好,親自過去挑的,這會手上還是僵硬不能動呢。”
明帝一剎那恍惚失神,怔怔凝目。
“好冷,臣妾的手都凍僵了。”慕毓芫捧着滿手梅花,俯身放入青瓷甕中,雙手微蜷踏雪走過來,嫣然一笑,“旻暘,替臣妾暖一暖罷。”
“都說讓你別動,還不快把手拿過來?”
“好……”慕毓芫眼中泛出狡黠光芒,含笑低下頭去。將雙手放在明帝嘴邊等着呵氣,忽然間趁着不備,從手中散開兩把早先藏好的細雪,自領口悉數灑了進去,然後趕緊往後閃了幾步。
那雪花遇到體溫迅速融化,寒水浸着肌膚,明帝不由猛地打了個激靈,又氣又笑追上去道:“朕早知道你不是好意,今天還想跑麼?”
“啊呀!”慕毓芫呼了一聲,只因冬日積雪深厚,退着踏步更是沒留意,二人追逐之間齊齊絆倒,笑聲燦爛,驚飛一地霧騰騰的素白雪花。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她早就已經添滿自己的心,每一處、每一個角落,都殘留着她的笑靨身影,教人如何能夠不想起?一旦她抽身離去,整個人便彷彿被掏空似的,空落落的如同抓心般難受,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皇上?”朱貴妃等待良久,小聲詢問。
“嗯?”明帝微驚跳出記憶,稍稍遲疑了一會,側首吩咐道:“多祿,去把朕的手爐拿過來,給貴妃暖一暖手。”
朱貴妃正要謝恩,只聽簾外一串細碎腳步聲傳來,轉身回看,原來是四公主領着人過來請安,瞧了瞧紅梅道:“好漂亮的梅花,彷彿比去年開得更好些。”
明帝讓人搬來椅子,含笑賜坐道:“你朱母妃親手摺的,還沒來的及拿下去。寅雯插花最有眼光,今天也擺個新鮮樣式,免得糟蹋了這些花兒。”
四公主招呼身邊少女,起身笑道:“只要父皇高興,兒臣自然盡力而爲。”
朱貴妃看着二人穿過珠簾,回頭笑道:“臣妾瞧着寅雯和杜家丫頭,兩個人甚是要好,整天都形影不離的,倒像是孿生姊妹兩個。”
明帝稍有唏噓,嘆道:“佩縝不在,有人陪着寅雯也好。”
四公主去不多時便回,與杜玫若說笑着,身後跟着兩個青衣小太監,正合捧着天藍釉海水紋雙龍耳瓶過來。內中梅花分兩頭對插,一高一低、彼此對映,原本太過紅豔的梅花與素淨瓶身相襯,反倒變得雅緻宜人起來。
“果然,還是寅雯會搭配。”朱貴妃盈盈含笑上前,先讚了一句。
四公主笑了笑,撥弄着花枝位置道:“本來有個西番蓮白玉雙耳瓶,方纔問人,都說中秋節時東西太多,已經收起來了。一時間怕是找不到,殿內只有這個顏色素淨,誰知道也還不難看,只好勉強先用着。”退後瞧了一會,又問,“父皇瞧着如何?若是還有哪兒不妥當,兒臣再修整一下。”
“已經很好了,先放着罷。”明帝心意懶洋洋的,默了一會,“朕等會還要到啓元殿一趟,不知道弄到幾時,你們坐會兒就告安罷。”既然皇帝開了口,朱貴妃和四公主不便多留,稍稍說了幾句閒話,遂一併起身告安而去。
明帝連跟前宮人也全部摒退,愈發覺得清淨。自己找出新制的雪絹素紙,看着梅花微微出神,提筆思量良久,只堪堪寫了四個字,便再沒有心思繼續寫下去。於是撂下手中的玉管狼毫,推開窗扉看天空落雪紛飛。細雪一層又一層,恍若無物落在宮殿的琉金璃瓦上,悄無聲息積累,漸漸將往日的盛景掩蓋下去。
“皇上,侍讀杜玫若求見。”
“什麼事?”明帝不耐蹙眉,轉念想到可能是四公主出事,不由擔心道:“出什麼事了,快讓她進來。”
“皇上金安。”杜玫若穿過水晶珠簾進來,蹲身行了請安禮,微垂螓首道:“四公主方纔走得匆忙,路上想起手爐找不着,因此讓臣女過來瞧一下。”
明帝“哦”了一聲,遂放下心來,側首往高瓶旁邊瞧了瞧,高几上放着一個鈕金珠鸚鵡紋雲頭手爐,釋然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讓個小丫頭來拿就是,朕還以爲是寅雯摔倒了。”
杜玫若欠了欠身,身上藕色錦繡裙襬柔軟委地,聲音也是輕軟無痕,平緩說道:“這個手爐是從前皇后娘娘用的,四公主一直都很愛惜,臣女見公主甚是着急,所以趕着過來尋一下。”
“是麼?”明帝留意瞧了一眼手爐,依稀有幾分印象。
杜玫若自幼長在宮中,並不拘束忸怩,大大方方上前取了手爐,正要襝衽告退,恰時一陣冷風送進,將御案上的雪絹紙吹落在地。上面的字跡虛脫飄浮,完全不似皇帝平日剛毅有力的風格,只有“知誰與同”四個字,剩下一大片孤零零的空白。趕忙將手爐放在旁邊,揀起來小聲問道:“皇上,是在擔心皇貴妃娘娘麼?”
“嗯?”明帝心下微驚,不由仔細看了一眼。
“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誰與同?”杜玫若小聲吟出半闕詞,卻在明帝目光下緊張的低下頭,等了半日不聞聲音,愈發顯得惴惴不安。
“呵。”明帝笑了一聲,聽不出是何樣情緒。伸手捻起雪絹紙,“呼哧”一聲,胡亂揉成一個紙團,丟到旁邊暖火薰盆裡,轉瞬之間便化成一痕灰燼。
杜玫若神色驚慌跪下,叩首道:“臣女胡亂揣測聖意,還請皇上恕罪。”
明帝負手轉過身去,淡淡道:“沒事,你跪安罷。”
冬雪漸漸厚實起來,不僅將宮殿樹木掩蓋成一色,連空氣裡的聲音,也彷彿被那無形的白色妖獸吞噬,日子靜得波瀾不驚。泛秀宮因着皇貴妃養病的緣故,有些不如先時熱鬧,原先只有謝宜華照舊常來,另外便數沐華宮陸嬪來得最勤。皇帝得知以後,當着衆妃的面嘉許了陸嬪,還賞賜了不少東西,因此嬪妃們雖然心思各異,前來探望的人數卻又漸漸多起來。
謝宜華冷眼看着周遭一切,如常前來請安,加上如今協理着六宮事宜,每日逗留的時間越加更長一些。新竹上前讓小太監進去通報,不刻裡面便有人相召,走到內殿卻見一對宮裝麗人,二人齊齊蹲身行禮道:“見過賢妃娘娘,金安萬福。”
“不用多禮,起來罷。”
那二人擡頭起身,彼此模樣十分相似,都是小巧臉面、烏圓眼珠,正是延禧六年入秀的楊氏姐妹花。彼時與萱妃一同進宮入選,若論在皇帝面前的情分,自然遠遠及不上萱妃得寵,差不多是被遺忘的兩名嬪妃。楊氏姐妹位分低微,入宮四、五年都只是最末流的才人,如今萱妃已然逝去,二人卻保全性命至今。到底哪一種遭遇更幸運一些,恐怕也要讓人重新掂量了。
新竹待二人離去,方小聲道:“皇貴妃娘娘一病,宮裡倒似多出許多人來,從前都安安分分的,今後只怕難免要生出事端。”
“多嘴,你又懂得什麼。”謝宜華低聲喝斥了一句,放輕腳下步子。
慕毓芫的身形漸顯,雖然穿着寬鬆的蜜合色起花八團雲緞錦袍,仍能看出微微隆起的腹部,大約因爲補胎安氣的緣故,臉色還算尚佳。椒香殿的寢閣原本裝置特殊,比之其他宮殿更暖,加上殿內兩個偌大黃瓷炭盆烤着,更是不住生熱,連窗紗上的點點雪花都被融開,化作一道道蜿蜒曲折的淺淡水痕。
謝宜華含笑請了安,揀了邊上的椅子坐下道:“瞧着娘娘養了幾個月,臉上氣色似乎好轉許多,等到開春一暖,自然就好的更快了。”
“承你吉言,但願如此罷。”慕毓芫淡淡微笑,眸光清澈猶如一泓春日池水,只是沒有絲毫漣漪,仿似突然靜止了一般。
謝宜華只做不見,又笑道:“方纔進來時,在門口看到祉兒幾個,彷彿正商量着什麼似的,還生怕被人聽見似的,都不讓嬪妾靠近呢。”
“還能做什麼,左右不過是淘氣罷了。”慕毓芫端茶淺飲了一口,搖了搖頭。
“母妃,母妃……”七皇子的聲音在窗外響起,因隔了雙層窗紗,再者外間風雪聲音甚大,有些朦朦朧朧聽不真切。
宮人趕忙上前支起窗扉,原來三個孩子都在外面,一個個小臉紅撲撲的,也不知是何時一起跑了出去。慕毓芫將衣袍緊了緊,領口細茸茸的貂毛被風吹亂,在她臉上拂來拂去,微微蹙眉道:“怎麼又帶着弟弟妹妹胡鬧,外面那麼冷,當心受涼染上風寒,還不趕緊回來暖和一會?”
“母妃你瞧----”七皇子不理會喝斥,笑嘻嘻蹲下去,半日才探頭站起身來,雙手捧着一個小小雪人,小心翼翼舉放在窗臺上面。側臉朝九皇子努了努嘴,很快又捧了一個上來,比先前那個更小一些,頭上還戴着一朵黃盈盈的臘梅花。
慕毓芫側首挪開視線,淡聲道:“母妃已經瞧見了,都回來罷。”
“母妃,是兒臣想的主意,讓小九和棠兒幫忙堆的,一會就把手涼透了。”七皇子看不透大人的心思,喜滋滋指道:“這個大的是父皇,這個戴着梅花的是母妃,兩個人正在一起賞梅花,母妃你喜不喜歡?”
“讓你們快回來,不聽話是麼?”
七皇子的笑容停在臉上,有些不知所措,十公主趕忙上前推了推,低頭悄聲道:“七哥哥,別在這兒站着,我們還是先進去吧。”
謝宜華起身上前,小聲勸道:“娘娘,別嚇着孩子。”
七皇子垂着腦袋走進來,不敢如平日那樣撒嬌,委委屈屈道:“母妃別生氣,兒臣再也不淘氣了。”說完也不見慕毓芫言語,更是一臉怯怯,“兒臣見母妃悶悶的,所以纔想着堆雪人的,只是想讓母妃高興……,兒臣真的聽話……”
“傻孩子,母妃都知道。”慕毓芫眸中生出濛濛水霧,在眼眶裡轉了轉,終於還是一點點忍了回去,努力微笑道:“母妃很高興,只是怕你們幾個凍着了。”
七皇子有些抽抽噎噎,小聲問道:“母妃,真的沒有生氣麼?”
“都說沒有,母妃爲什麼要哄你?”慕毓芫挨個拉起三雙小手,都捂了一會,“手都凍涼了,到那邊炭盆暖一暖,小心些別燙着,不然長上凍瘡就不好了。”
“是。”三個孩子齊聲答應,一併圍攏過去。
待慕毓芫情緒漸漸平復,謝宜華也放下手中茶盞,先是請示了幾件後宮瑣事,末了方纔說道:“近些日子,娘娘一直抱恙將養着,不如先頭那麼有精神,管的也比從前鬆懈多了。”
慕毓芫瞧着不遠處的孩子,輕聲說道:“我雖病着,倒也還不算太糊塗。後宮的人素來趕熱怠冷,那些瑣碎事懶得掛心,不過平白讓自己添氣而已。”
“可惜嬪妾的話不甚有效,也幫不上多少。”
“你的話,怎麼會沒效呢?”慕毓芫反倒笑了笑,沉吟了一會,“照着平日情形來看,底下的妃子們都還算敬你,便是熹妃脾氣不好,與你也並無什麼過節。再者,她近些年平和許多,又有寅馨相勸着,斷然不會跟你太過爲難。你今日如此說,能夠不理會你的人,也就是朱貴妃罷了。”
“娘娘心思剔透,再沒有瞞得過的事情。”謝宜華也是一笑,不再多說。
二人都是淡靜不多話的人,慕毓芫病後更顯沉默,只取出棋盒出來對弈,隨意下了兩、三局,悠悠半日辰光也就過去。稍時午膳送上來用畢,孩子們按時去課學,謝宜華也要回去照看十一公主,殿內又是空蕩蕩的靜下來。
慕毓芫被炭爐薰得發熱,混混沌沌歇了一會。隱約聽見外間有人低聲言語,正要詢問,只見雙痕打起珠簾進來,輕聲稟道:“娘娘,二公子進來探病了。”
“嗯,宣他進來。”慕毓芫淡定如常坐下,擡頭看見兄長進來,先免了禮,又指了邊上的座椅,方道:“前些日子只是沒空,如今已經養得差不多,也有精神隨意說說閒話,所以才讓兄長今日進宮。”
“是,四妹妹安康就好。”
慕毓芫懶得轉彎抹角,索性直說道:“宮裡頭的事,想必二哥在外也有所聞,外間定然已是流言紛紛,也不知誤傳成什麼樣。”
“倒沒甚要緊的,流言本就是止不住。”慕毓藻隨意帶過去,又道:“上次四妹妹的消息一到,便立即讓人料理了薛夫人,果不其然,沒隔半日宮中就有人來,還好沒出什麼紕漏。”眉色頗有疑惑,低頭躊躇了一會,“只是奇怪,皇上怎會突然知道薛夫人?這些日子,我整日都是提心吊膽的,因爲不知明裡,生怕自己不慎做錯什麼。”
----有些事情,還是永遠不知道的好。慕毓芫心內苦澀,更不願意提及那件事來,見兄長一臉擔心,因此勸慰道:“二哥不必擔心,我自會安排調停的。今日特意召兄長前來,只是想親自囑咐一件事----”說到此處略作停頓,舒緩了一口氣,“從今往後,要對朱錫華留一份心思。”
大約是聽她直呼名諱,慕毓藻神色詫異,吃驚道:“你是說朱家二叔,怎麼突然有這般想法,莫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慕毓芫搖了搖頭,只道:“因爲兩家素來親近,許多事情都不避忌,不過各人有各人的心思,還是多一份心眼的好。二哥不必再多問,只管私下留心就是,總之,我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是。”慕毓藻答應下來,面上仍帶迷惑。
慕毓芫心內煩亂,不願在此話題上多做糾纏,揉了揉額頭,轉而說道:“聽說青州的戰事吃緊,雖然勝多敗少,傷亡卻也一樣不小。眼下嚴冬寒雪的,不便開戰,只怕兩邊都要修整一段時日,不知道雲琅怎麼樣了。”
“朝廷諜報三日一傳,若是有事,縱使皇上忙些政事來不及,爲兄也會緊着讓人傳消息進來,四妹妹只管放心好了。”
“這仗一時是打不完的,由不得不懸心。”
“嗯,還是沒有消息的好。”慕毓藻也是感慨,忽而一笑,“上次允琮進宮回來,說是姑母待自己很好,還懊惱匆忙之間,沒有帶上什麼好的禮品呢。”
慕毓芫微笑道:“都是一家人,不用那般虛禮客套。”
慕毓藻點了點頭,又道:“我聽允琮說,彷彿碰巧撞見四公主來着,想問一下四妹妹,莫非有什麼別的緣由。”
那日慕允琮進宮請安,的確“碰巧”見到四公主,轉眼月餘,慕毓芫的心情已與當日迥異,只是這場戲還得唱下去。沉默思量了一會,頷首道:“正是,先時皇后託付我照顧寅雯,這麼些年過去,也當是自己的半個女兒。若是將來嫁給外人,難免擔心被人欺負了,我瞧着允琮人品還算相配,所以讓兩個人見一見。”
慕毓藻想了想道:“四妹妹想的周全,只是四公主不比別的公主,一直由皇上親自撫養着,格外矜貴一些。將來不知她瞧上哪家公子,未必看得上允琮,反倒辜負了四妹妹的一片心。”
“二哥不必擔心,寅雯自幼養得矜貴不假,可是品性也還好,斷然不會像樂楹公主那般任性,成日鬧着要出宮什麼的。依我看允琮氣度不錯,四公主又未見過別人,上次見面的時候也很投契,將來定然錯不了。”
與皇室子女聯姻,原本是世家穩固勢力常做之事,況且也是合情合理,慕毓藻也就不再多問,笑道:“既然娘娘這般篤定,那允琮今後也算有福氣了。”
“二哥回去,先跟允琮知會一聲罷。”慕毓芫心情沉重,半分也高興不起來,又詢問了些家中近況,遂讓吳連貴將兄長送出去。忽而想起剛纔七皇子堆的雪人,起身推開窗扉,兩個雪人早融了大半,頭頂的臘梅花也歪斜墜落下來。伸手拈起花朵對着陽光細看,一小滴雪水滴落在掌心,那寒涼之意迅速的蔓延散開,不由冷顫一下。
慕毓芫靜靜看了良久,眼睛被反射雪光刺得難受,遂伸手關上窗戶,轉身從書架取了一本舊書下來。微黃書頁一張張在指間翻飛,扇得那幽幽臘梅花香四處飄溢、沁人心脾,隨手丟進一頁夾好,合上書本放回去,再不去想那融化成淚的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