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內,寂靜如死。
楊樂天沒有睜開眼睛,只是聽到沉穩的腳步聲,和那均勻有力的呼吸聲,便已斷定陸峰已將那日包中之毒全部逼出,恢復了往日的氣息。
“哐啷”,陸峰飛了一個眼色,身後的楊雲仇順從地轉動了楊樂天牢門的鎖,卸下粗壯的鐵鏈。
敞開牢門,楊雲仇放進兩名使者。一名使者搬來一張四方的桌子,另一人隨後擡了張椅子,放置在囚室正中;他則親自端來文房四寶,整整齊齊地碼在桌上。
低頭藐視着腳下狼狽的青龍,楊雲仇陰邪一笑,俯身去提拽楊樂天,本打算用上十足的力氣,不想竟會像抓只小貓一般輕鬆。
鄙夷的目光下,滿是一張嘲笑的臉,楊雲仇無需隱藏這份沾沾自喜,事實證明他是贏家。
寬大的手掌壓向肩頭,楊樂天被死死地按在了椅子上。
“青龍,做你該做的事情!”楊雲仇冷厲地道。
楊樂天大口地喘着氣,低頭看着桌上的文房四寶,眸中有了似笑非笑的光。
墨已是事先研好的,楊樂天顫顫巍巍地抓起筆,在濃黑的墨汁中甩了幾下,提筆在紙上寫出“煙雨六絕”四個大字,平日端秀清新的字體被寫得七扭八歪,倒有幾分靈動之美。
炯炯的神光貪婪地注視着白紙黑字,陸峰滿意地點頭:“你倒是挺識時務。”
楊樂天收了筆峰,將毛筆狠狠地擲在地上,憤然道:“你要的東西已經寫完。”語猶未了,額上斗大的汗珠滴落到紙上,化開了最後一個“絕”字。
陸峰神光一蕩,看着那個被化開的“絕”字緊緊地咬了牙,臉上頓時變得鐵青,沉聲吩咐:“仇兒,把琳兒給我拉出來。”
“是,義父。”
琳兒恍然間有種不詳的預感,驚恐地想掙脫白虎的束縛。但以琳兒的縛雞之力與他抗衡,是決計不會有半分的勝算。
楊雲仇不費吹灰之力就將琳兒的手腕鉗住,用二指掐住她後頸,把整個人從囚室裡拖將出來。
眸中殺機四溢,陸峰擡頭看向楊樂天,冷叱:“本尊要你寫出煙雨六絕的武功招式,不得有一字錯漏,你可是聽清了?”
“你拿自己親生女兒的性命相逼,還真是可笑。”楊樂天笑了笑,忽然白了一眼琳兒,語聲冰冷:“我已經不愛她了,她的命與我無關。”
“哼,你已經不愛她了,不愛她了……”陸峰重複着楊樂天的話,轉身面對琳兒和楊雲仇。
看到琳兒眼中清靈的淚花,陸峰居然語重心長地安慰:“女兒,你不用心急,爹會證明給你看,他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言。”說罷,他用餘光睨向白虎,冷冷地吩咐:“仇兒,怎麼做不用爲父教你了吧。”
“這個……不用顧及她的身份麼?”楊雲仇猶豫着。
“不用。”陸峰大聲地說出這兩個字,一臉的戾氣。
“孩兒明白。”
楊雲仇的嘴角揚起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那絕對意味着什麼,楊樂天此刻看得很清楚,心裡猛地抽痛了一下。
陸峰轉過來,親自將楊樂天的牢門重新鎖上,冷笑:“青龍,你有心情就慢慢看。”他壓低了聲線,把鎖頭一甩,轉身離開了地牢。
這時,楊雲仇抵住琳兒的背心,猛力一推,迫使琳兒的面頰貼上這冰冷的寒鐵囚柱。
琳兒剛感到那刺骨的寒意襲入脖頸,但聞“咔、咔”兩聲,玉腕上又多了一對鏽跡斑駁的鐵環,鐵環上各連有一條鐵鏈,約有一丈來長。
兩道白光閃過,鐵環上的鐵鏈被一左一右的高高掛起,用飛鏢釘上了高牆,琳兒的雙臂瞬間被鐵鏈抻開,她用力一掙,鐵鏈與那寒鐵囚籠相撞,叮噹作響。
這樣一來,琳兒就完全被束縛在她的囚室之外,與楊樂天的囚室相背。
楊樂天默默注視着一切,此刻見白虎從袖筒中抖出金鞭,他再也按捺不住,驚呼:“你不要打他!”
楊雲仇嗤之以鼻,回頭道:“哼,這就捨不得了,好戲還在後面,你還看不看,不想看的話就快動筆。”
“你要做什麼?”楊樂天緊張地問。
楊雲仇勾起險惡的嘴角,將手中的金鞭橫了過來,一圈圈得纏在琳兒的腰間,把她和那寒鐵柱捆綁了個結實,“我只是想拿鞭子當麻繩,你別太激動啊。”說着,隨手甩了琳兒一個巴掌,惡狠狠地道:“打她?太過便宜!”
琳兒急得哭了出來:“楊大哥,你不要管我。我知道那是你生命的籌碼,若給了爹,你的大志就難以實現了。”
“琳兒,你真是迫不及待啊。”楊雲仇壞笑着,伸手在琳兒衣領處一拉,登時扯落琳兒一大片衣衫,那皓如凝脂的玉背立即袒露出來。
“還真是誘人呢。”楊雲仇的脣邊漾出了一抹淫笑,挑眉問:“青龍,你要是再不動筆的話,我就將琳兒的衣裙一片片地剝落乾淨,如何?”
“夠了,我寫便是。”楊樂天紅了雙眼,彎腰拾起毛筆,黑墨點上白紙,第一句卻不知道如何下筆。
“嘶啦”又是錦緞斷裂的聲音,楊樂天驚覺擡頭,白虎正攥着琳兒的衣衫偷笑。如今琳兒上半身僅餘下一個繡兜,整個背部完全裸露出來,冰肌瑩徹。
“你住手,我不是答應你了麼。”楊樂天握緊了拳頭,向桌面重重砸去。
楊雲仇將手上的衣衫貼近鼻息,幽幽地吸了一口香氣,又看向籠中劍眉高蹙的楊樂天,笑了笑:“沒錯,你是答應我了,但我沒見你動筆啊?”
鬢雲亂灑,掩住了緋紅的面頰,赤裸的脊背在陰冷的牢房中微微顫抖。屈辱令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子擡不起頭來,然而,她卻止住了哭音,任淚水無聲的淌落。她隱瞞自己的身份在先,已經對不起樂天,她不能再次成爲樂天的負累……
“楊大哥,求你不要寫,琳兒不值得你這麼做。”
淡淡的話音迴響在死寂的牢房之中,雖是極力地勸阻和乞求,卻帶着疏離的悲傷。
“好,我寫。”楊樂天沉重地點了點頭,強忍住眼中翻騰的淚花,提筆寫道:“煙雨朦朧,始自六絕……”
“楊大哥,琳兒求你,不要寫啊……求你,不要寫……”琳兒淚如泉涌,用力拍打着寒鐵的囚柱,這一掙便牽動整條鐵鏈,發出一連串叮裡哐啷的脆響,直震得衆人鼓膜嗡鳴。
楊雲仇負手而立,虎視眈眈地盯着囚室中那隻抖動的筆桿。
楊樂天強壓住悲憤,憑着記憶,一字一句地寫下那本家傳秘笈。忽的鬱結在喉,哇的一口黑血吐在地上。然而,他終是憑着那顆朱丹硬撐,伏案而起,腦中卻有些恍惚,這下一句的口訣,逐漸模糊起來,筆尖觸到宣紙,印出一大滴的墨汁來。
“啊——”琳兒尖利的慘叫聲,鐵鏈嘩嘩的撞擊聲,駭得楊樂天心驚肉跳。
楊雲仇見他筆下猶豫,便在琳兒光滑的脊背上開了個口子。鋒利的匕首斜斜地劃開雪白的肌膚,鮮紅的血液順着刀鋒汩汩而出。
寒刃深深地嵌入皮肉,白虎手下的動作卻是極慢,一寸一寸地緩緩下割,他就是想聽琳兒撕心的慘叫,想見楊樂天心痛欲絕的樣子。
“住手!住手……”
楊樂天聲嘶力竭的喊着,白虎卻置若罔聞,刀下毫不手軟,緩緩撬動起寸寸皮肉。
琳兒戰慄着,尖叫着,聲音漸漸沙啞,但一切都於事無補。脊背的皮肉本是不多,這條長長的斜口,從左肩一直蔓延至右側腰際,深可露骨。
由於腰間被縛,琳兒只得以腕間與那鐵環相較之痛來轉移背後的痛,但這種以痛止痛之法,作用僅是微乎其微,琳兒還是痛得生不如死,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輕顫着,淚水夾着汗水漸漸淹沒了她的意識,在白虎收刀的一瞬間昏死過去。
“白虎,你發什麼瘋啊!”楊樂天渾身顫抖着,雖是拼勁全力的一吼,聲音卻極其微弱,內心已是心疼至極,他情願代替琳兒受人宰割。
楊雲仇殘忍和嗜血的本性暴露無疑,冷冷地道:“我這是幫你找些動力。你只有繼續寫,琳兒纔不會再爲你所累,否則我打算在這裡畫朵梅花。”
他用匕刃敲擊着琳兒的脊背,又故意在傷口處戳了幾下,琳兒被疼得驚醒過來,嗷嗷地痛呼。
“小云,不要再錯下去了。”牢內的人忽然停止了吼叫。
“你是在叫我麼?”楊雲仇詫異回頭。
“對,小云纔是你真實的身份,即是我的親生弟弟——楊樂雲。”
楊樂天緩緩地說出來,有些痛苦地閉了下眼睛,睜開時正看到楊雲仇一臉驚愕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