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問爲什麼?
老王說你未嫁人,吃野雞頭沒家長把門,難找好對象。
雲兒不信,說那我不吃雞頭,吃雞翅。
老王說雞翅更不能吃,黃花女坐月子愛吃雞翅,把龍鳳胎的命也吃沒了。
雲兒不懂,問吃雞翅,跟胎兒有什麼關係?
老王說雞翅兩邊晃,招陰陽鬼,會給胎兒帶來禍害。
雲兒說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我不吃了,讓你一個人吃。
這不能怪老子,誰叫你把雞腿給滿月吃了。老王吃完野雞內臟,把剩下的那條野雞腿拎在手上,說你叫我幹老子,這條雞腿我讓給你吃。
雲兒說人的選擇是自由的,我最恨人家拿條件壓我,你想當我幹老子,沒門。
老王說老子沒壓你,頂多算交換,你情我願,你叫我幹老子,你有野雞腿吃,你不叫我幹老子,你沒野雞腿吃,就這麼簡單,我們的交換是自願的,不存在誰壓誰。
雲兒爬了半天坡,肚子不爭氣地響了起來。她見雞腿上的雞屁股鼓鼓的,像個熟透的野茶油苞,飢餓感更重了,問老子不吃雞腿,吃雞屁股,你不會反對吧?
老王說雞屁股是外婆吃的,你吃雞屁股,先得把對象定下來。
雲兒說我跟筒子哥解除了童養媳的關係,沒婆家,哪來對象。
老王說沒對象可以找,龍溪口的帥小夥多了,你吃王府的飯,身價沒得說,想挑哪一個就挑哪一個。雲兒說我在王府混飯吃,天生就是跑腿的命,誰看得上呀。
老王說我看小仇人不錯,你教他彈琴,彈好了沒有。
雲兒說你想歪了,仇弟不是我對象。
老王說對象是談出來的,談熟了,談出感情了,就是了。
雲兒說不可能,我是他姐,他是我弟,你別瞎操心,亂扯對象。
老王說錯了,老子不是那種吃飽沒事幹的人,換成別人,我才懶得管呢,小仇這小子,肚子裡有墨水,心裡裝着天下,你別看他現在混得差,以後會有大出息。
雲兒說我是他姐,他有出息我臉上也有光,我們是家人,不可能成爲對象。
老王說你們沒血緣關係,不是家人,你們有了血緣關係,纔是家人。
雲兒不想扯對象的事,強忍着內心交織的飢餓,說對象不能當飯吃,我不吃野雞屁股了,滿月,你出來,我們回家。滿月叼着野雞腿,搖着尾巴,從林子裡跑出來。老王攔住去路,想伸手去搶滿月嘴裡的雞腿,滿月擡起後腿,一泡黃尿撒向老王的褲襠。
老王往後閃躲,一腳踩進小坑中,身子重心失去平衡,被摔出老遠。
滿月跑到雲兒面前,擡頭望着主人,輕輕地搖着尾巴。
你怎麼不吃雞腿呀?雲兒蹲下身子,仔細一看,發現雞肉裡的骨頭被滿月吃了,雞爪和雞肉一口沒吃。那一刻,雲兒一下讀懂了滿月的吃法,滿月只吃雞肉裡的骨頭,是想把雞爪和雞肉留給自己吃。老王爬起來後,衝雲兒大聲喊,你沒對象,不能吃雞爪。
雲兒懶得問爲什麼,說你想吃雞爪,拿雞脖來換。
老王說雞脖是雞頭的一部分,要換,你拿雞腿和雞爪換。
雲兒的聲帶高低音好,中音有點平,羨慕野雞中音好聽,想吃雞脖改善自己的歌喉,雖覺交換吃虧,還是勉強同意了的老王的霸王條件。
爲了證明自己妥協的決定是對的,雲兒吃雞脖前,拿砍刀把野雞頭割給滿月吃了。
老王連連嘆息,說下次老子上山打野雞,叫滿月帶路才公平。
雲兒吃了野雞脖,中音的曲線有了起伏,高低音的轉換卻沒過去那般自然圓潤了,往後的日子,上山打野雞調胃口的念頭也消了。老王多次叫仇由帶話,要雲兒借滿月上山帶路找野雞,雲兒怕老王背地拿滿月當苦力使喚,總拿滿月貪吃的藉口拒絕了。
老王私下對仇由數落雲兒不守信。
仇由說不守信,有原因,雲兒要侍候王爺王后,滿月要守獵棚。
老王見雲兒無心打野雞,只好打起仇由的主意。仇由愛吃魚,對野雞不感興趣。老王想改變仇由的胃口,就把野雞肉帶回家裡挖坑悶燒。由於家裡的土被人踩過,沾了人的氣息,挖坑燒出來的野雞少了野土的氣息,味道反而不如拿鍋子爆炒後,再加水清燉的味道純正。紅鼻子來串門,一語道破玄機,說野雞在野外吃,才能吃出野味。
老王不死心,開始運用經商的頭腦,從仇由身上找軟肋。
四子搞石碑手頭緊,想拉老王入夥,把說服工作交給仇由。仇由說老王做生意愛單幹,找老王入夥,我幫你們提提可以,不能抱太大希望。四子都說老王是龍溪口的財主,在外頭的人脈廣,拉老王入夥才能把石碑的生意做大。
仇由見四子器重自己,私下想多盡一份心力,學彈琴時向雲兒打聽過老王的家底。
無意中得知,老王開酒坊致富後,一直想修陰功添陽壽。步入晚年時,老王掏腰包給風火井加了一個井蓋,龍溪口人把老王當成井神,去打水的人都愛念老王的好。風火井的水源是紅鼻子發現的,龍溪口人只念老王的姓,不念紅鼻子的名,紅鼻子心裡非常不爽。
紅鼻子想證明自己纔是風火井的主人,拿小黑屋打鎖得的錢,把井蓋下的井口拿石頭砌封起來,井壁半人高的地方,只留了一個拇指粗的出水口。打水人不能拿瓢舀水,拿桶接水速度慢,排隊打水的人經常排到獨木橋頭。排在前頭的人說紅鼻子的井口封得好,水口小水經打。排在後頭打水人說老王的井蓋蓋得好,不會掉渣子進去。紅鼻子見自己的名號排到老王的前頭,把鎖也打成井口封閉的形狀。那些離風火井近的人,佔了排隊打水的便利,都上小黑屋買風火鎖做紀念。紅鼻子也因此狠狠撈了一把油水。
老王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一有客人來酒坊打酒,就會說老子看走眼了,當初不該把小黑屋的旺地當豆腐價賣給紅鼻子。水口封閉一段時間後,由於流動性差,流出的井水就慢慢變味了。排隊打水的人越來越少,抱怨修井人的流言卻越來越多。
老王想證明自身的清白,要紅鼻子拆掉封口,把井口恢復原狀。紅鼻子不肯承擔罵名,變着花樣把出水口弄大,讓井水流動起來後,又拿賣紀念鎖的錢,在水口外邊修了一個露天井釀水洗菜洗衣。住在風火井邊上的人,又念起紅鼻子的好。老王想讓光顧風水井的隔河人記住自己,把賣小黑屋得的錢拿出來,把獨木橋修成三眼石拱橋。
仇由針對老王的胃口,建議四子給石拱橋立塊功德碑,讓外地的過橋人一看就知道石拱橋是老王修的。四子覺得此計可行,就接受了仇由的提議。當外地人把三拱橋叫成老王橋,仇由藉着這股順路風,趁機向老王提出入夥搞石碑的邀請。老王不肯入夥,說四子不立功德碑,老子入夥不圖名,可以圖利,四子立了功德碑,老子圖名了,不能再入夥圖利,做人不能兩頭吃。仇由弄巧成拙,覺得有負四子重託,認爲老王不識擡舉不可深交。
道德講堂的貓狗被偷,風先生想加強內部管理,叫仇由上小黑屋找紅鼻子拿把銅鎖換掉木鎖。紅鼻子不同意,說偷貓狗的人,只有兩種人,一是不懂道德的,二是不講道德的,光換鎖沒用,鎖只能鎖住不懂道德的人,鎖不住不講道德的人,以後我們得多開道德課,把這兩種人的偷念從根子上切掉,只有鎖得讓人心服口服,才起到教化人的作用。
仇由沒拿到鎖,情緒很低落。他剛邁出小黑屋的門,就被一臉愁容的老王一把扯進酒坊,說四子立功德碑,掛老子名,把老子拖下水了,你得幫我澄清關係。
仇由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問你沒入四子的夥,要老子幫你澄清什麼?
老王說道上朋友聽說老子立了功德碑,也想立功德碑,問我立功德碑立了大功,王府拿了多少好處,你說老子修陰功修出一頂大蓋帽,這不是天大冤枉嗎?
仇由說你就直說沒拿王府好處,不就結了嗎。
老王擺着苦瓜臉說老子說了,道上朋友不信。
仇由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道上朋友鑽進錢眼,你給他們備個大麻袋。
老王說道上朋友不撿破爛,老子備大麻袋幹什麼?
仇由說撿石頭搞石拱橋啊,他們想立功德碑,老子幫他們寫碑文,不收錢。
老王說道上朋友不幹虧本生意,不可能自掏腰包搞石拱橋,老子不想浪費大麻袋錢。
仇由說道上朋友找你,肯定有利可圖,眼光要往前看,過去搞公益沒報酬,現在不一定,今年王府提倡搞扶貧,窮在深山有人問,立有不少扶貧項目,你搞石拱橋爲百姓造福,可以找王府扶貧部門申報補助金。老王說老子不認得扶貧部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