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杳心中早就打定了注意,今日不管是誰阻止,她都一定要好好的懲罰楚雲渺一番,叫着個沒腦子的蠢物,縱然不知道思考,好歹也要曉得疼,曉得怕。
楚天闊若是阻止,絲毫不能更改她的決定,只不過讓她更瞧不上罷了。
“我的意思是……”楚天闊下意識的說出口。
楚雲渺聽到這聲音,彷彿看到了救星,眼中帶着閃光的希望,一個勁兒的向着楚天闊看過去。
若不是口中被棉花堵着,定然要高聲大喊“大哥救命”!
穆雲杳將這情況盡收眼底,嘴角帶着嘲諷的笑意,權當看着這“兄妹情深”的二人唱大戲。
楚天闊雖然不打算阻止,可他素來外強中乾,也不管直面楚雲渺目光。
實在是那目光太熾熱,期待太盛。
楚天闊避開了衆人的目光,話語中卻是毫不遲疑,他高聲道,“我的意思是,做錯了事情自然要接受相應的懲罰,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也。穆小姐若是要懲罰舍妹,無須照顧着我和楚府的想法,只要留她一條不值錢的小命,便是感激不勝了。”
楚天闊說的誠懇,可見是他的真是想法,情真意切的。
穆雲杳聽了也是稍微愣了一愣,難道真的變性子了不成,這人自從那日出徵前交談之後,似乎真的是“改過自新”,變了一個樣子。
穆雲杳也沒有心思全放在楚天闊身上,嘲諷的向着彷彿是被雷劈了一樣的楚雲渺看過去。
楚雲渺一臉的茫然失措,眼睛裡像是被強壓進了西關的風雪,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楚天闊。
不!不可能!她大哥爲什麼不救她?爲什麼要聽這個妖女的話?
她怎麼會讓墨珩的病情加重了呢?這個妖女爲了博得衆人的好感和軍中女主人的地位,分明是在胡說!是在誣陷她!
爲什麼沒有人相信!爲什麼沒有相信!
楚雲渺又氣又怕之下,眼裡的淚水奪眶而出。
她憤恨的盯着楚天闊,轉頭又憤恨的盯着似笑非笑的穆雲杳。
這個妖女一定像是對待墨珩那樣,給她大哥也下了迷魂藥!
是了,一定是這樣的,是他大哥寫信給了這個妖女過來的理由,他們一定是在同流合污!
不,這個軍營說的上話的人一定都被這個妖女下了迷魂湯,或是跟這妖女不清不楚,所以纔沒有人站出來!
楚雲渺用力的搖着頭,卻逃脫不掉兩個侍衛的壓制,她臉上混着淚水和鼻涕,甚至不如京城的乞兒整潔。
穆雲杳坦然的迎上楚雲渺憤恨的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的目光,不偏不倚的看回去。
朱脣輕啓,卻是無聲的話語,“你輸定了。”
臺下的衆人正看着楚雲渺的表情津津有味,只有楚雲渺,盯着穆雲杳輕啓的朱脣,瞬間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輸定了,輸定了……
三個字不斷的在腦海裡重複翻滾着,似乎是一種命定的箴言。
穆雲杳看着楚雲渺瞬間慘白的臉,滿意的勾了勾嘴角。
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
講求的都是抓住敵人的要害,一招制敵。
穆雲杳盯着楚雲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輸贏?她穆雲杳何曾在意過?她的輸贏一直掌握在她的手上,誰有資格跟她談輸贏,自然也是她說了算。
楚
雲渺?哼,她還不夠資格。
方纔那樣說,不過是因爲這所謂的“輸贏”之事,是楚雲渺極爲在意的,所以,她也不介意降低自己的身價,膈應膈應楚雲渺。
穆雲杳看夠了好戲,心中稍微有了些快意,不動聲色的敲了敲自己身下的座椅。
細長白皙的手指,極有規律性的敲在椅子的把手上,發出清脆的“噹噹噹”的聲音。
在衆人眼中,臺上坐着的明明不過是一個不滿二十的小姑娘,給幾個將軍做女兒都差不多了。
可這時候,只是聽着穆雲杳發出的聲音,看着她的神色,衆人便覺得沒來由的心中一緊,看着穆雲杳的表情也全然不似方纔的輕視。
在疆場上縱橫的人,最講究的就是氣場二字。
氣場強的人,不用兵戈相見,便可以感受到對方的殺氣,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威脅性,和震懾,甚至可以讓敵人握着兵器的手,不住的顫抖。
氣場弱的人,便是鐵打的刀下的亡魂。
雖然不願意承認,可臺上這女娃娃的氣場,確實是比許多出入疆場的將士也分毫不差。
一時間,諸位將軍和將士如此想着,面上的表情就變了幾分。
穆雲杳敏銳的察覺到了衆人的變化,心中也早就有數,正是合她的心意。
議論的聲音也小了下去了,穆雲杳甚至可以聽到楚雲渺“嗚嗚”掙扎的聲音。
“諸位,”穆雲杳不過是面無表情的看了楚雲渺一眼,便對着臺下的衆人直接說道,“想必大家已經知道了王爺重傷的事情,如今王爺的病情已經暫且穩住了,但罪魁禍首一定要受到懲罰,諸位意下如何?”
穆雲杳話問出口,臺下的將軍們卻是沒了聲音。
雖然方纔楚天闊已經說出了隨便懲治,只要留下一條命便可的話,可誰又知道那話是不是真心的,或許只是逼不得已的場面話也說不定。
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兒誰願意做,若是打了這個頭,很可能就得罪了楚天闊,再說了,也不一定能等到穆雲杳的青眼。
如此一個賠本的買賣,諸位將軍都混成老油子了,一個一個的都是沉吟不語。
穆雲杳也沒指望誰出來說些什麼,她心中早有決斷,如此一問,不過是爲了防止這些老油子過後反悔,亦或是多嘴。
“既然諸位沒有什麼想法,本司來說說算了。”穆雲杳帶有侵略性的目光一一掃過臺下打頭的幾位將軍,被掃到的人,不由將目光躲了過去。
穆雲杳心中滿意衆人這樣的反應,也不兜圈子,直接道,“在戰場上陷害主將身受重傷,而後又費盡心機使主將傷情加重,論罪當如何?”
諸位將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是不敢說話了。
若是完全按照這軍法處置,論罪定然是當誅的。
可方纔楚天闊分明明說了,只要留下楚雲渺的一條小命便是儘夠了。
這臺上的女娃娃,分明是揮舞着鞭子,要將衆人推到懸崖前面兩難的境地。
諸位將軍沉吟不語,將士們更是沒有敢吱聲的,穆雲杳似笑非笑的看了衆人一眼,直接轉頭問雷霆道,“依照軍法處置,論罪當是如何?”
雷霆纔不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整個天下,只有邢墨珩是他的主子,如今邢墨珩病情嚴峻,穆雲杳就是他的主子。
甭管別人是怎麼想的,自然是穆雲杳
問什麼,他就一板一眼的回答什麼。
“回內司,依照軍法處置,論罪當誅。”雷霆面不改色,不帶任何情緒。
穆雲杳點點頭,“這麼來說,楚雲渺楚小姐,便只有一死了。”
她聲音中沒有摻雜着任何的感情,似乎也化作了那黑墨白紙寫成了軍規,冷冰冰的不帶着任何的人情味兒。
楚天闊聽到這話,驚愕的擡起頭來。
楚雲渺雖然仍舊蒙在鼓中,但穆雲杳卻是知道兩人真實的關係,知道兩人前世的往來和血緣。
難道換了一個身體,那些生來有之的血緣關係和羈絆,就也化得無影無蹤了不成?
不,他不相信,不相信他的親妹妹是這樣冷血之人。
縱然是楚雲渺讓人氣憤之極,讓人生不起任何的憐憫倆,可週氏呢?周氏自小對雲杳就像是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難道她也全然忘了不成?
楚天闊心中不願意相信穆雲杳是一個完全冷血的動物,因而,縱然面上已經十分震驚,卻仍舊只是看着穆雲杳的動作,沒有出言打擾。
諸位將軍毫不掩飾的目光一個一個的掃向楚天闊,見他沒有出聲,更是不在意楚雲渺的死活。
唯一最爲激動的便是楚雲渺本人。
她難以置信的看了眼楚天闊,眼眶中的淚水像是不要錢的破珠子,一個一個掉落下來。
見楚天闊竟然對她的目光視爲不見,楚雲渺心中終於找了慌,奮力的搖着頭,扭曲着糉子一樣被綁的緊緊的身子,費力的看着穆雲杳,想要將自己的眼神化成利劍,與穆雲杳同歸於盡。
穆雲杳仍舊是坦然的看着她,嘴角帶着似笑非笑的嘲諷。
楚雲渺被那嘲諷的一彎,刺激的當下就更加用力的掙扎起來,側頭一個用力,撞在侍衛的手腕上。
這一下用了全身的力氣,那個侍衛一個不妨,痛呼了一聲下意識的鬆開手。
楚雲渺得了這機會,用力的像一旁扭動過去,似乎可以趁着這時候逃跑一樣。
真是危機時刻,人也比往日還要蠢!簡直是異想天開。
穆雲杳冷眼看着楚雲渺糊着一臉的鼻涕眼淚,向旁邊衝撞過去。
“砰!”一聲巨響,楚雲渺撞在了地上。
鮮血從髒兮兮的額頭上滑落下來,在地上畫出了一個血色的圓圈。
楚雲渺憤恨的在地上扭動着,淚水沖刷着血水。
“楚小姐真是太不老實了,”穆雲杳看着她的狼藉,冷淡的開口,“來人,幫一幫楚小姐,可別是破了相。”
穆雲杳一揮手,兩個侍衛就過去將楚雲渺扶了起來,說是幫,卻是更加用力的壓制住。
穆雲杳這才似笑非笑的開口,“本司可沒說要楚小姐死上一死,別激動嘛,你看,破了相了不是?”
穆雲杳調侃的話音落了,最先鬆口氣的反而是一直被夾在中間的楚天闊。
果然,不管是如何,雲杳骨子裡還是那個心善的人。
一個對待下人,太監,甚至是乞兒,都能真心實意的看病的人,自然不會不顧曾經周氏的善意,真的殺了她唯一的女兒。
這次,榆木腦袋的楚天闊,卻是想到了點子上。
穆雲杳緊緊的盯着楚雲渺,雖然帶着滿腔的狠意,和恨不得她當下就死掉的憤怒,卻仍舊在那張明媚的臉上,看出了周氏清秀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