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參領躬身一輯回道:“標下領命。”說完又對着胤禛利落地打了一個千,道:“奴才這就領着四爺四下去看看,然後一起去火器營整軍,如何?”
胤禛連忙回了一禮,道:“如此甚好。”
兩人辭別了費軍門,胤禛隨着出了帳外,剛沒走幾步,就見費參領一個轉身,居然拜倒對他行了一個大禮,胤禛多少有些驚訝,費揚古於是解釋道:“剛纔在軍門面前,奴才行禮當隨朝廷體制,但是奴才是正黃旗下內務府藉,您是奴才正宗的少主子,家禮須不可廢。”
胤禛心中頗爲高興,至少在軍中有了一位經驗豐富之人可以爲自己指點迷津,他可不想鬧出什麼笑話來。
隨着費揚古的自我介紹,胤禛瞭解到,原來費揚古隸屬正藍旗,不過是一個藍翎侍衛,在僞朱三*鬧起來的那場宮闈之變中,他因英勇護駕被康熙超拔成爲二等蝦,又擡到正黃旗,這幾年,更是升遷不斷,由護軍營參將,而調步軍副統領 ,再調火器營參領,不過三十五六歲就已經做到了二品副將。胤禛推測,費揚古有了康熙的青睞,再加上如果這次討伐葛爾丹能夠再立些軍功,升到一品內大臣也是指日可待。
康熙爲了增強京畿拱衛諸軍的實力,特地在一個月前新成立了火器營,由各地調京的一部分八旗軍爲主體人員,由費揚古任參領,同時也從內務府籍下調撥了一批人員,專習鳥槍,亦操練馬步射及其它技藝,而用的正是戴梓仿製和改造過的蟠腸鳥槍,威力超強。因爲火氣營一旦成軍,攻擊和防衛的實力都是八旗其他旗營或者京師拱衛諸營之首,康熙自然是異常的關注。不僅調撥了2516支蟠腸鳥槍裝備火旗營,更是在將領和兵員的安排上頗費腦筋。雖然以費揚古的說法是“八旗精銳”,按照胤禛腹誹而言,就是“根正苗紅”的子弟兵。
蟠腸鳥槍其實就是槍管內有鏜線(即來複線)的槍,胤禛原來在裕親王府曾經見過一支,射程百步開外,但是精度還是不錯的,這種槍相對於普遍八旗營中所用的鳥槍(只能射三十步左右,而且準頭奇差)而言,威力甚大,所以見識過此槍威力的康熙甚至特喻,蟠腸鳥槍的製造不經工部,也不由正管的兵部武庫清吏司管理,而是一起都歸由內務府都虞司負責,就是怕這種利器會四處擴散,而且他也下令,蟠腸鳥槍只能做爲火旗營專署配置,其他旗營,蒙八旗,漢八旗,綠營不得製造配備。
經由費揚古的一番解說,胤禛對於火器營的興趣愈發濃厚,不過這也讓他暗暗猜度什麼纔是戴梓獲罪的真實原因。他從顧八代處得知,那個陷害戴梓的南懷仁對自己的對手進行誣陷是有先例的:在康熙八年,欽天監副楊光先(是時任欽天監正的南懷仁的副手)反對南懷仁及西洋曆法,兩人於康熙前就中西曆法進行了激烈辯論,後來經測西法更爲精準,因而康熙還是站在了南懷仁一邊,可是不想南懷仁爲人及其小肚雞腸,竟對楊光先恨之入骨;在康熙拘禁鰲拜後,南懷仁就向皇帝誣告楊光先是鰲拜死黨,必欲置之於死地而後快;可是康熙卻沒有采納這種說法,只是把不明白天文曆法、思想頑固的書呆子楊光先攆回家去,未判什麼刑。
可是爲什麼精明的康熙卻會對戴梓下此重手呢?以康熙對待蟠腸鳥槍的態度,胤禛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這是康熙有心製造的一起冤案。原因在於,如果確實戴梓是裡通外國,按照康熙的性子,他是必死無疑,而不是僅僅流放而已。不處死,就說明康熙明知他沒有裡通日本。康熙大事不糊塗,也不是一個會感情用事的人,以前胤禛只是以爲康熙不想駁了南懷仁一衆老臣的面子,可是後來觀康熙打破上書房權力格局的魄力,此事並不像他原來想象的這般簡單。
既然康熙知道戴梓冤枉?爲什麼還要這麼處置戴梓?原因就是,對於滿洲來說,這個人是個可怕的潛在危險。既然他製造的武器可以輕易地打敗蒙古騎兵,那麼打敗滿州騎兵也不會有什麼困難,而滿州騎兵確實大清立朝的根本。時年人數不滿百萬的滿洲,對於人口三萬萬的漢人而言,就像是汪洋之中撒了一點胡椒麪,儘管戴梓已經算是在朝中爲官,他的個性卻是很倔強,從他敢於和南懷仁叫板就可見一斑,所以康熙實在冒不起這個風險,索性打壓戴梓,來換滿洲的穩固統治,對於康熙而言,還是划算的。
最後康熙以胤禛之故赦免了戴梓,無非也是因爲胤禛算是戴梓的救命恩人,以後再施恩讓他入了旗藉,也不吝算是從根上解決了問題。胤禛想到這裡,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
費揚古還道是胤禛身體不適,連忙道:“四爺,可要先回帳休息,稍後再去火器營?”
胤禛勉力收回自己的思緒,道:“只是有些走神而已,費軍門果然我朝名將,營中軍紀森嚴,諾大的軍營,每個人都各司其位,各守其職,居然連一絲閒雜聲音都沒有。”
費揚古道:“正是,奴才跟着費軍門也長了不少本事,費軍門治軍賞罰分明,奴才們都佩服得緊。如今這火器營兵員剛剛調來,奴才這就陪着四爺去看看。”
火器營的駐地在銳健營的東面,兩營相隔半里左右,火器營滿編三千六百人,掌印大臣一人,參領一人,副鳥槍護軍參領8人、署鳥槍護軍參領16人,下級軍佐若干,其中,從其他前鋒營、護軍營、步軍營、銳健營、內務府、暢春園護軍營中選精銳者調入一千餘人,其他由內務府選府藉旗人充任。營中官佐大多是有些來歷的,朝中親貴子弟也不在少數,換了誰做統領都要撓撓頭的。當初康熙選費揚古(軍門)做掌印大臣,就是要靠他的經驗,和他的身份貴重,來鍛造着一支新軍。而老費被派來做參領,再搭上一個學習軍事的皇四子,這可就是費軍門應對的花招了,按老費的資歷和背景,統領這火器營,恐怕還有點吃力,可是有了四阿哥,就不一樣了,營中軍官再身份貴重,能比四阿哥貴重了去?有了四阿哥,就好像生生多了一柄尚方寶劍,再加上調去得步軍營士兵原來就是老費的統屬,又多了一份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