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安的身體恢復得還好,不過蕭風告訴寒冽說,恐怕她以後發病的頻率會越來越短,也就意味着她離真正的死亡已經很近很近。
寒冽很痛苦,反而楚若安淡然的很,她對死亡已經麻木,此刻說不難過是假的,畢竟她與寒冽在一起的時間才這麼這麼短暫……
“嘔~”楚若安抿了口茶,卻忽然乾嘔起來,寒冽被嚇得膽戰心驚,蕭風立刻放下手裡的碗筷,仔細替她診脈。
這時間……足足超過了蕭風一貫的範圍,而且他臉上的神色忽青忽白,讓寒冽和楚若安兩人都看得不明不白。
“咳咳。”寒冽輕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並且已經做好了承受噩耗的心理準備,他緊緊攬着楚若安的肩膀,然後望着蕭風道,“到底有多嚴重?你說吧,我們……可以接受。”
“恩。”楚若安頷首表示認同,不得不說,蕭風這麼奇怪的表情讓她忽然有些難過,很怕死亡就在門前等待着,那樣的話,會讓她手忙腳亂。
蕭風經過最後一次的確認,才鬆開了手,低沉的眸光像在和全世界宣告自己的不開心,他挑眉憤怒地斜睨了寒冽一眼,冷冷道:“是很嚴重,嚴重得不得了!”
房間頓時變得寂靜無聲,甚至連呼吸都脆弱地讓人難以發現,楚若安和寒冽面面相覷,彼此緊緊握着對方的手心,他的溫熱和她的微涼總是那般契合。
“師兄,我是不是……”
“是。”蕭風挑眉,繼續將矛頭對準寒冽,後者有些難以明白,但大抵猜到是嫌棄自己沒有照顧好楚若安吧,“我說寒冽,你是多憋不住?你難道不知道她身體不好,難道不知道她早就是破敗的軀體一副,隨時都有可能xìng命不保嗎?”
“這……”寒冽不明所以,而楚若安更是被蕭風忽然的暴怒嚇到,要知道她的師兄脾氣好得不得了,自幼被shīfù各種欺負貶低都能如此健康陽光得長大,怎麼會忽然間就生這麼大的氣呢?
“師兄,你聽我說,這不關寒冽的事,他已經將我照顧的很好了,是我不肯聽話。”
“就是他!”蕭風不依不饒,不過對着楚若安的時候總算收斂了一小半的火氣,然後不顧寒冽的委屈,狠狠掐了他一把,喃喃道,“她懷孕了。”
“什麼!”
“什麼?”
寒冽與楚若安的反應截然不動,寒冽很茫然驚訝,似乎從來不知道生命爲何物,更不曉得愛情的結晶究竟能給他帶來多大的衝擊力,而楚若安則被滿滿的驚喜和意外包圍,她低頭看着自己平平的小腹,有些不敢用雙手去觸摸。
她的肚子,曾經也有那麼一個脆弱的小生命存在過,但是她不愛他,更不惜爲了自己的自由而剝奪他出世的全力,她是個惡毒的女人,也是個罪人。
但是現在,她有了寒冽的寶寶,她迫不及待想象着樣子的模樣,想象着他肉嘟嘟的嘴臉,想象着他的眉目究竟是更像自己還是更像寒冽。不得不承認,這是老天爺給她最大的一個禮物和幸運,所有一切,全部都不重要了。
“我有寶寶了?我有小寶寶了……”楚若安喜極而泣,也許生命對她真得太殘忍了,諸多的時光都是充滿痛苦和悲傷的回憶,唯獨這一次,她是真真正正的開心,“寒冽,寒冽,我們有寶寶了。”
她迫不及待去抓寒冽的手,想要分享這天大的喜悅,然而寒冽的手,卻是冰涼一片。她擡眸望去,看到寒冽和蕭風一樣,目中的神色既有憐惜她的溫柔又有比面對死亡更要殘忍地悲慼。
她這才忽然想起來自己是個將死之人呢。
“這個孩子……”寒冽知道不能要,不必蕭風多說也能想象得到,會讓她更要一步離開他的,“這個孩子……不能要。”
楚若安閉上眼,心疼得如被凌遲。她知道他是愛她的,她也知道他不能沒有自己,但如今她卻更想要保住這個孩子,因爲這是老天給他們的禮物,就算她會死去,就算她沒有機會看到自己的孩子,但只要有他存在,就是自己來過這世上深深愛過的痕跡。
“我與老天爺賭了好幾次了,但每次都很幸運,這一次,你們也由我好不好?”
這世上沒人不喜歡小孩,更沒有那個父母會狠心不要自己的親生骨肉,蕭風和寒冽一樣痛苦,一樣得不知所措,但對他們而言,楚若安的安危似乎更重要一些。
……
赫連鐵生來的時候,已經三更,由十四親自帶着一隊人馬護送到了宇文徹的營帳,沒有人敢質問十四,更沒有人會相信十四會親自帶着敵軍將領來見宇文徹。
看守營帳的將士已經全部換成了皇家死衛,宇文徹還是習慣點一盞幽幽的燭燈,然後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隨意釋放自己心底的情感,他已經慢慢愛上了這種感覺,與黑暗做朋友,便不必擔心被背叛。
赫連鐵生又恨又怕,恨他殺死了跟隨自己多年的將士,又害怕這種看不見敵人的對決,他只能隱約感覺到黑暗處宇文徹的存在,像一頭潛伏在森林裡的猛虎,隨時都能給你致命一擊。
“我們皇上知道您對桑碧丹很感興趣,而且周齊兩國這場對決也陷入了尷尬的僵持階段,您與我們皇上都很在意楚若安的生死,既然她已經插手了這件事,那麼誰博了她的面子都不太好看。”赫連鐵生手心開始冒汗,妹妹囑咐自己說得話也隱約有些記不清了,這讓他愈發緊張不已。
宇文徹冷哼一聲:“說你來此的目的,朕是要定了周洛安手中的那顆桑碧丹,他有什麼要求儘管開口。”
赫連鐵生被他的霸氣所征服,若非他們各爲其主,他還是很欣賞宇文徹的:“呵呵,皇上好大的口氣,如果我們的條件是二十座城池還有您麾下的鐵甲軍呢?”
“哈哈哈。”宇文徹仰天長笑,同樣輕笑出聲的還有四周把守着的暗衛,讓赫連鐵生分外覺得不安,“周洛安不是傻子,他很清楚自己胃口的大小,二十座城池他根本吃不下去!而鐵甲軍……朕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他們中的每一個人只會殺人,甚至會爲了殺死周洛安而不惜一切代價。”
這話誠然不假,他一手帶出來的軍隊豈是那麼容易就會背叛自己的?
赫連鐵生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他眼角微微一抽,索xìng徑直說道:“我們皇上的條件很簡單,明日午時,請您去杏子林後的小峽谷赴約,無論誰贏誰輸,都是最後的結局。”
這是結束這場拉鋸戰的最好方式,將兩國對決化爲兩個人之間的勝負之戰,想來,這也是周洛安沒有辦法中的辦法,還算是明智有人xìng。
“好,一言爲定。”
“不過皇上不能帶太多人,否則消息泄露出去,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
言下之意,周洛安必定安排了陷阱和殺招在小峽谷裡,他明確告訴宇文徹你很麻煩,但僅憑一顆桑碧丹就佔盡了先機與優勢。
送走赫連鐵生,營帳越發沉寂。
申佟等人當然是不願意宇文徹去赴約的,他現在不僅是三軍的主帥,更是一國之君,真個大齊國的主心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隨時面臨國破家亡的慘境……不過,宇文徹的脾氣他們都明白的很,一面擔心他的安危一面又沒人有膽子敢上前勸說。
本來十四是最佳人選,所以申佟趁着十四端茶的功夫,拉住他的袖子低聲道:“你趕緊勸勸皇上吧,無論如何都不能中了周洛安的jiān計,這擺明就是個陷進。”
十四何嘗不知道,他又何嘗不擔心宇文徹的生死,甚至比宇文徹自己都更要cāo心他的所有安危。只不過,這已經是他最後的抉擇,如果沒辦法滿足,他這一生恐怕都不會真正快樂起來。
“申將軍,此事依卑職愚見,還是隨了皇上的好。”
申佟挑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十四半晌,然後無奈嘆息一聲,道:“哎,我說十四兄弟,平常你腦袋挺靈活的,怎麼今兒個也這麼不開竅呢!”
“呵呵,申將軍放心,就算是刀山火海,十四也一定會保皇上平平安安回來。”
“你……”申佟一徵,心中半是悽然半是欽佩,他隨xìng拂袖而去,喃喃罵道,“一個個都瘋了,本將軍才懶得管你們,都是腦子進水的王八……”
十四看着申佟的背影,頓覺心中一暖,因而脣角浮起一縷淺淺的笑。
不錯,正是因爲太擔心宇文徹他纔會這麼決定,既要完成他唯一的心願,又要盡職盡責保證他的安危。
所以,明日的約定,他已然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
只是錦繡,我還沒來得及跟你好好道別,好像還有很多很多的話沒來得及說,但就算我真得不能回來,就算我真得辜負了你的等待,可是我相信,你也會明白我的,對不對?
十四望着頭頂一彎弦月想着,閉上眼彷彿就能看見錦繡的臉,一雙漂亮的眼睛裡都是他的蹤影。
錦繡,錦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