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安原本想以身體不適爲由拒絕與宇文徹同行狩獵,然後趁此機會好好與蕭風商討一番大計,不過宇文徹拿芍藥的性命相威脅,楚若安不得不答應。
“妾身恭送王爺王妃。”
沈惜言與馮芷蘭盈盈行了送別之禮,然後目睹宇文徹與楚若安的轎子在黎明的光暈中漸行將遠。
“以往狩獵……王爺都是帶我去的。”沈惜言哪怕已做好了心裡準備,可此刻心中仍然悲傷不已。
馮芷蘭一改往日體貼的神情,只裝作沒有聽見沈惜言的話而與身後的小娟商量着什麼,唯有寶珍替沈惜言將披風攏了攏,勸道:“您何必與她爭一日長短。”
“我不怕那jian人耍手段,我是怕……王爺的心會變。”沈惜言用帕子抹了抹即將滴落的眼淚,口吻十分悲哀。
“不會的,王爺那麼愛您,您別胡思亂想了。”寶珍聞言,想到宇文徹那冰冷如霜的性子也不免在心裡替沈惜言擔心。
“外面風大,姐姐早些回去歇息吧。”馮芷蘭輕輕一拜,先由小娟扶着回了府中,對於沈惜言的話她只覺得既可笑而又無奈。
宇文徹根本就是個冷情心硬的男人,若把此生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他的愛情上,根本就是一個愚蠢至極的想法,更何況,王侯將相又能有幾分真情?
“夫人,沈側妃方纔那話說得,好像王爺是他一個人的。”小娟輕輕嘀咕兩句,還生怕被旁人聽到。
馮芷蘭冷冷一笑,拍了拍小娟的手道:“在這深宮王府,誰相信愛情誰就會輸得徹底。不過,也許正是她付出了所有真心纔得到王爺的寵愛,畢竟這世上的人,誰不希望得到愛或者被愛。”
小娟聽得有些糊塗,但隱約能明白些她話裡的意思:“可是奴婢覺得您沒必要處處受沈側妃的氣,都是服侍王爺的人,她怎麼能動不動就拿您出氣!”
“哎。”馮芷蘭走到轉角處遠遠看了眼正在重建中的凝香園,似乎仍然保留着那屬於沈家的富麗堂皇,“沈惜言這樣敢作敢爲的性子我倒不怕,反而是楚若安那不冷不熱的感覺讓我難以捉摸,所以,爲今之計我只能借沈惜言的手來對付她,可惜沈惜言只有錢卻沒腦子。”
小娟頷首表示贊同,而後馮芷蘭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玫瑰園的姬妾們都處置妥當了嗎?”
“管家已經都弄好了,不過聽說有個叫百合的舞姬生病了,有些麻煩。”
“哦?”馮芷蘭眸光一轉,“同是伺候王爺的人,她們也不容易,你回頭送些補品過去給她。”
“夫人,她只是個舞姬罷了,您又何必自降身份與她們來往?”
“她們遭此危難全因楚若安一人而起,想必對楚若安恨之入骨吧。”馮芷蘭旋即笑得意味深長。
……
午時將近,浩浩蕩蕩的皇城軍隊已將近城外浮雲山,楚若安與宇文徹同坐一輛馬車,只不過一路上她都專心看書而無其他,宇文徹也一直一語不發,直到十四來稟報。
“啓稟王爺王妃,已將近浮雲山,山路難行,屬下建議就此紮營,先請皇上用過午膳再行上山。”
宇文徹頷首:“好。”
楚若安將書頁折了個對角纔將書本合上,宇文徹斜睨她一眼,冷哼道:“整日看些害人配毒的東西,有失雍肅王妃的身份。”
楚若安一頓,冷冷道:“王爺嫌妾身丟臉的話就不該帶妾身出來,而且妾身也不願……”
“羅嗦!”
宇文徹不等她把話說完便拂袖下了馬車,楚若安將書丟在面前的矮几上,在心底問候了宇文家祖先許多遍才由芍藥扶着下了馬車。
漫目楓葉紅滿天,可惜秋色漸濃,楓葉已不比前些天那麼灼目,但畢竟城外的空氣要新鮮許多,楚若安懶懶伸了個腰,然後張開雙臂靜靜享受着大自然的美好。
此時,一道明媚散漫的男聲從身後傳來,帶着陽光滿天的晴朗感,給人十分爽快的感覺:“七嫂?”
楚若安一怔,轉身看到一張俊美柔和的臉,他穿着一聲浮雲色織錦長袍,腰間別着一把精緻的翠玉笛,身上絲毫沒有像宇文徹那樣的距離感。
芍藥恭謹行禮:“奴婢參見九王爺。”
原來這就是當今皇上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大齊國九王爺宇文琰。
楚若安匆忙收斂一番,而後規規矩矩行過福禮:“多日不見,九弟依舊玉樹臨風。”
宇文琰一怔,好似根本沒想到楚若安會這樣與他打招呼,然後便像個小孩一般圍着她看了一番,不覺笑言:“大家都說七嫂像變了個人似的,今日一見連本王都不得不相信了。”
芍藥對於宇文琰表現出來的孩子氣禁不住抿脣輕笑,而楚若安亦覺得他十分好相處,便又解釋道:“從前是被執念所縛,到頭來傷人傷己,如今掙脫執着自然算得上是重生。”
對此,宇文琰也略有耳聞,不過當年楚若安對宇文徹是如何死纏爛打的他們可是親眼所見,所以楚若安忽然說不愛宇文徹了,那簡直比邊境傳來的軍報都要讓人爲之震驚。
“呵呵,七嫂……”宇文琰一向口齒伶俐,而今卻忽然不知道該對楚若安說什麼了,“不過趁七哥不在這兒,本王必須要表示一下,那就是七嫂你比原來漂亮多啦!”
言畢,他便像個小孩兒似的拍拍屁股跑了,還留下一串歡愉的笑聲,令楚若安失笑不已:“這個宇文琰,難得皇宮裡還能容下他這樣率真爽朗的性情。”
芍藥聞言也不住點頭:“是啊,九王爺性格隨和爽朗,皇上很寵愛他的,而且咱們王爺一直不好相處,唯獨十王爺能討得他的歡心。所以真正能被所有人喜歡的恐怕非他莫屬。”
十四遠遠看到楚若安與芍藥聊得很開心,她今日穿着一身梨黃色長裙,在這璀璨奪目的人羣裡顯得那麼清麗而驚豔。
“王妃,皇上邀衆位親王一同用膳,王爺已經在等候您了。”十四垂首抿脣,強迫自己不去看楚若安傾城絕色的容顏,好像那是種粉身碎骨的劇毒。
楚若安輕輕蹙眉,看了看芍藥喃喃道:“必須要去嗎?”
芍藥點點頭:“這算是聖旨,不能違抗。”
“是不是不可以像在府裡那樣大吃,所以我可能吃不飽是嗎?”楚若安弱弱問了這麼一句,芍藥與十四對視一眼,旋即輕笑出聲。
片刻之後,宇文昊營帳內。
楚若安隨衆人一同跪拜了皇帝與沈貴妃才落座,她撇了眼皇帝身邊雍容華貴凝着輕笑的沈貴妃,她是沈琥及沈惜言的姐姐,如今在後宮位同皇后,執掌六宮大權,所以如今的沈家可謂是風光無限。
一想到自己和沈惜言的過節,再看到沈貴妃朝自己綻放的莞爾笑容,楚若安頓時覺得底氣不足。
“雍肅王妃可瘦了不少,想來都是惜言不懂事,給你惹了不少麻煩。”沈貴妃淡淡抿脣,豔麗的胭脂如剛開的玫瑰花,如染了血般奪目。
“貴妃娘娘多慮了。臣妾身體不好,府裡事宜都要靠沈側妃打理,是臣妾過意不去纔對。”楚若安淡淡回了一句,眉目間悠閒懶散的風采令在座所有人都對她大爲改觀。
宇文琰一口飲盡杯中酒,笑睨沈貴妃一眼,道:“沈側妃能文能武,又被皇嫂和沈將軍寵着長大,如今得了我七哥專房之寵,皇嫂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沈貴妃撲哧一笑,假意譴責道:“九弟的調皮性子也不比惜言差,本宮瞧着該給你找一房厲害的媳婦了!”
“皇嫂饒命!”宇文琰頓時蹙眉求饒,還向皇帝宇文昊撒嬌,“皇兄你看,皇嫂欺負臣弟呢!”
宇文昊仰天長笑一聲,也扳着臉道:“朕贊成惜語的想法,七弟你呢?”
宇文徹被點到名,立刻將手中的酒盞放回案上,同樣瞥了眼愁眉苦臉的宇文琰,鄭重其事回道:“臣弟聽聞西北蒼狼山腳下有一民族以彪悍女子爲榮,在那裡女子的地位比男子要高,常常對其夫君動拳腳,臣弟想不如尋那裡的一名女子回來給九弟作王妃。”
“噗!”
宇文琰一口清酒就此噴了滿懷,他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色望着宇文徹:“七哥啊七哥,真沒想到你這麼狠心,居然忍心看着你可愛親愛的弟弟被老婆打罵,你……”
“哈哈哈。”
“哈哈哈。”
宇文昊及宇文徹等人都被宇文琰的模樣逗樂,倒是楚若安覺得其實這位九王爺是個心思靈敏的人,只不過是無心政治權利罷了。
於是,她望着宇文琰道:“九王爺其實聰慧敏捷,我猜你定是想找一個能夠一起吟詩作畫的紅顏知己共渡一生吧。”
宇文琰忽然定定望着楚若安,半晌後方不可置信得開口道:“七嫂你怎麼知道的?”
“因爲如果換作是我,我也這麼想啊。”
楚若安只是興之所至,卻沒想到她這一句話立刻讓營帳的氣氛變冷,尤其是身邊的宇文徹,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冷氣已經足夠能讓她凍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