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進來的那刻,歌聲霎時停止了,因爲誰都知道,夏侯亦在享受的時候,是不準任何人打擾,除非有極爲緊要的事。
粘在夏侯亦身上的幾名女子皆是瞪向管家,那模樣好似在說:這管家能不能有點兒眼色?
歌聲停,夏侯亦也回過神來,淡漠如枯井的眼神淡淡地掃了身上的女子一眼,隨即放開手中的葇荑,朝管家看去。
他的態度很明顯了,這些女人時候滾下去了。
可是這些女子怎肯甘心,好不容易到了這一步,再走一步就能進侯相府,這可是她們長久以來唯一的機會,讓她們放棄到嘴肥肉?
有可能?
錯過了可就再難找下一次了!
幾個女人相互交換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堅定的意思,於是暗暗點頭,不但不離開,反而更貼了上去。
“侯爺~奴家想侍候您~”
“爺~您是不滿奴家的手藝嗎?奴家這一次不會讓您失望的~侯爺~”
“爺~”
一道接着一道嬌媚的聲音瘋狂傳來,夏侯亦沒有表情的臉上浮現了幾絲凌冽之意,皺眉,廣袖一揮!
貼在他身上死活不肯走的女人瞬間被甩了下去,從階梯上“咚咚咚”地滾了下去!
一聲印出一抹紅色,等到從十級階梯下來,幾名女子還沒開始驚叫就已經昏了過去。
停下跳舞的女子皆是目瞪口呆,望着滾下臺階滿臉是血的幾名女子,不禁嚥了咽口水。
心中暗驚,亦同時在慶幸。
夏侯亦撫了撫衣服上的褶皺,冷眼擡起,看向靜默的管家,絲毫沒將下方昏死的女子放在眼裡,好似那些人本就什麼都不是一般。
他夏侯亦是喜歡美手,可是並不代表他喜歡到能讓人觸犯他脾氣他底線的程度。
“何事?”他涼涼道。
“侯爺,府外有名女子要找您。”管家平靜地答,也並未因那些個女子的事唯有半分波動,好似對此早已司空見慣。
夏侯亦眉心一蹙,顯然是不悅管家拿這事兒來打攪他。
管家看了看四周,又俯下頭,夏侯亦見此,揮手讓舞女都下去,旋即指尖輕輕瞧了瞧椅柄。
管家擡首,又道:“侯爺,那名女子還說,她姓‘凰’,‘鳳凰’的‘凰’。”
夏侯亦斂起的眉舒開,見此,管家便知道自己的決定沒有錯,凰之一姓,在我泛泛龍鱗有此姓氏的,估計是也只有一人!
“僅她一人?”
管家點了點頭,“是的,那姑娘隻身前來,身上臉上髒兮兮的,而且老夫看她走過來的時候還會警惕地注視四周,即使不太明顯,羅侍衛卻發現了,侯爺您看……”
她出來時是否並無高位之人所知?
夏侯亦一手支臉,側頭微微眯起眼,食指靜靜地摩着什麼,看樣子貌似是在沉吟這女子過來是爲了何事。
良久,食指收起與中指併攏,夏侯亦掀了掀眼皮,不冷不熱道:“讓她進來。”
管家正想應“是”,夏侯亦又補了一句,“將下面那些女人都扔出去。”
“是……”
管家揮手招進來侍衛,幾個侍衛每人抗一個,而後往外走,管家和侍衛並沒有發現,一名本該“昏死”過去的女子,眼部稍稍聚了下……
而夏侯亦,淡然的視線飄到了某一名侍衛身上……
侯府外,凰殤昔並足而立,凝眉,裝作心平氣和的模樣,卻謹慎地觀察四周,查看有沒有什麼暗自的人注意到她。
處後宮這麼久,她怎麼可能還會不知道,握有三千銳兵的夏侯亦府外,怎會沒有各路人馬的勢力暗中觀察?
因此她來之前,就喬裝打扮了一番,裝出一副髒兮兮的模樣,那樣子儼然就是一個乞丐的模樣!
守在侯府的侍衛目不斜視,目視前方,沒有把目光投向凰殤昔,也沒有半分鄙夷之意,全身心盡職盡着。
站了好半天,管家都沒有出來,凰殤昔望了望天色,估摸着她回宮的時間。
半個時辰,最多還只有半個時辰,她就要回去,不然不止東陵梵湮對她起疑,派人找她,就連太妃也會派人出來的。
唉,出來一趟本就不容易了,不要再告訴她見不到人,夏侯亦對她不是一般的重要。
終於,在她默默計算時辰,數到第三百零二的時候,管家終於磨磨蹭蹭地走了出來。
“姑娘,我家侯爺有請……”管家側身,站在大門邊,“姑娘請隨老夫進來。”
凰殤昔輕輕“嗯”了聲,心中鬆了口氣,隨即邁步跟了上去。
左拐右拐,直走再左拐,拐了好多彎道,繞得凰殤昔都有些不耐煩了,要不是清楚位高之人的府邸一般都很大,再加上自己的寢宮也不是一般的大,她都要懷疑夏侯亦是不是要耍她玩了。
在再走了半柱香後,凰殤昔終於到了主廳!
管家停住,站到一旁,道:“姑娘請進,侯爺就在裡邊。”
態度說不上恭敬,也說不上不屑。
凰殤昔沒答話,推門就走了進去,她走到主廳之前,曾腦補過無數場景,想着待會兒看到夏侯亦時該是怎樣的場面。
如今看到了,推翻了她無數的腦補,她望着裡面,腳步僵了僵,腦中有一瞬間空白,復而走進去。
夏侯亦俯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見到,他小心翼翼地玩着一雙手。
對!是一雙手!一雙用寒冰封住不至於枯萎的做成了標本的手!
他玩得興致大好,不亦悅乎,時而指尖在上面輕彈,時而細細撫摸揣摩,時而與其十指相扣……
凰殤昔脣角痙攣,感到一陣惡寒。
這個男人……真心不是一般的變態!
被徹頭徹尾的無視許久,凰殤昔忍無可忍了,掩脣輕咳了一聲。
若不是時間有限,她定陪他玩玩“耐性”二字!
夏侯亦好似才發覺自己面前站着一個人,停下手中的動作,微微擡起下頷,桃花眸注視凰殤昔。
驀然,他問出一個讓人倍感無語的問題。
“姑娘是?”
呵呵!
凰殤昔冷笑,抹了抹臉上的污漬,笑道:“侯爺既然會請我進來,我就不信侯爺不知道我的身份,如此,還有什麼啞語可以打?”
“皇后請坐!”夏侯亦直接承認了,轉變速度之快領凰殤昔都有點兒咋舌了。
凰殤昔含笑落座,誰也不知道,她虛僞的笑背後,掩着怎樣的表情。
落到圈套裡了,主動權被人奪走了,難道夏侯亦從她進來開始就沒正眼看她,就是爲了誘惑她步步走近,此時她自報身份,擺明了把主動權遞給她。
處在被動狀態,她非常不喜歡!
以至於她這會兒板起了臉鳳眸危險眯起,透着一股凜冽的氣息。
“不知皇后大駕,是臣怠慢,敢問皇后前來,臣有什麼能幫皇后做的?”夏侯亦又低頭玩起那精緻的冰手,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這話問得十分進退得體。上官見下官,要麼就是下官做錯事,上官前去責罰,再要麼……就是下官要幫忙做事。
亙古不變的道理,面前的是皇后娘娘,這樣問其實沒什麼不對的,更何況,此皇后是私下來見。
實在是無半分恭維之意。
凰殤昔眨了眨眼,斂起眼中的情緒,笑了笑,“侯爺說的是什麼話?本宮來看望一下本宮的臣子,難不成就得是抱着別的心思的麼?侯爺就這般看本宮?”
“臣知錯。”夏侯亦頭也不擡,並無知錯應有的態度,“既然皇后不是來找做事,天色不早了,娘娘還是請回吧,臣得忙公事了。”
忙公事?凰殤昔睨了睨他手中的冰手,笑了,“侯爺這是在趕本宮走?”
“臣不敢。”夏侯亦不卑不亢地答,“臣的確要忙公事,娘娘若不回去,臣定會怠慢您,而且您出宮,臣想,皇上應該會擔心,娘娘還是早些回去吧。”
這不卑不亢,慢條斯理地趕人走的感覺真心讓她覺得不爽!
不動聲色地把東陵梵湮扯出來?她不信夏侯亦會莫名將這個男人扯出來說話,他想告訴自己什麼?
這種主動權不在自己手中的感覺真糟糕!
凰殤昔抿了抿脣,鳳眸微爍,“侯爺,那本宮就直說好了,侯爺手中握有三千銳兵,而本宮此時正需實力與朝中那些勢力抗衡,侯爺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本宮要表達的意思。”
夏侯亦放下那雙玉手,冰冷的觸感離去,夏侯亦擡頭,第一次以正眼看她,他嗤了聲,“皇后野心不少,您是想把握朝綱?”
凰殤昔笑,不置可否,“本宮也只爲自保,小命都沒了,談何其他呢?”
“皇后倒是看得透徹。”夏侯亦嘲諷道,又將視線別往他處,“只可惜臣不才,臣只有區區三千銳兵,而朝中勢力衆多,皇后樹敵不少,臣不想把自己搭進去。”
“侯爺何必謙虛,若本宮沒做調查怎會冒然前來,既然選得上侯爺,侯爺必是有那個資本,侯爺如今手握銳兵,這塊肥肉,太妃和陛下都要叼了去,難道如今侯爺就不是四面楚歌的地步?
或者是更慘,侯爺處事必須小心翼翼,畢竟這麼多人都盯着侯爺這肥肉,爲保命在,除了早朝,侯爺只能待在侯府才能儘量躲避那些人的眼線以及給你找來的麻煩,
難道侯爺就想一直如此下去?但天下哪有不漏洞的牆?侯爺再小心又如何?被人找到馬腳那是絕對的,不過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侯爺就甘心永遠做一隻縮頭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