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好聽,一樣的低醇,一樣的蠱惑,可這句話,卻是重重地砸在了巫汝蕁的心頭。
未婚妻?他有未婚妻了?
巫汝蕁的視線落在了對面那個面無表情的凰殤昔臉上,衣袖下的手一點一點握緊,指甲已經陷入了肉中。
不會的,他剛剛在她問他的時候都不說,現在才說出來,一定是肅寂宗的人威脅他的,威脅他娶這個少宗主。
對,肯定是!
現在魅族岌岌可危,夙公子一人來到肅寂宗,就是想尋求肅寂宗的幫忙,而凰殤昔看上他的美色,用魅族的生死存亡來威脅他……
對,肯定是這樣的!
巫汝蕁剛想說他們刺貞門可以幫到他,擡眸的瞬間,她看到了凰殤昔和夙寐的互動。
凰殤昔在下面用手捅着他的腰間,臉上帶着幾分不悅,“拿開你的爪子,而且,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記得,你是我未婚夫這件事,我不承認。”
夙寐絲毫不聽,非但沒有鬆開摟住她肩頭的手,反而將臉湊了上去,俯在她的耳邊,“你不承認,我承認便可。”
凰殤昔蹙着眉一把推過去,想將他推開,夙寐卻順勢將她的手握住。
凰殤昔有伸腳去踹,結果讓夙寐給夾住。
凰殤昔脣邊揚起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夙寐同樣笑着俯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就不想氣氣她?夙某看凰姑娘你,似乎對她不怎麼看得順眼。”
凰殤昔揚着脣角,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就連玄吟也都聽不到。
“我需要用這種幼稚的把戲?”
“而且,我看你更不順眼,那麼按你的意思,我是不是對你做的別的來讓自己順順眼?”
夙寐桃花眸危險卻含笑眯起,“樂意效勞。”
夙寐簡直是將凰殤昔的意思曲解了,將那個“對你做點別的”完全想歪,凰殤昔抿脣,已經不想和他說話了。
兩人如此親暱這樣的一幕生生刺痛了巫汝蕁的雙眼,而同樣被刺痛的,還有玄吟,玄吟目中情緒凝結成冰,非常的冷。
“夙公子……”這一聲已經沒了先前的小女兒態,反而恢復了常態。
但是,那邊的夙寐一直在撩抿脣不想搭話的凰殤昔說話,絲毫不將注意力投到她身上。
巫汝蕁緊咬脣,指甲已經完全陷入肉中,幾乎已經要將她的掌心硌破出血。
爲什麼?他想重振魅族,他們巫族也可以幫他啊,爲什麼偏偏他就是不要,就是要凰殤昔這個猖狂的女人呢?
但是忽然,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想到他們只是巫族,而逝族和魅族上古至今都是相互依存的,想要魅族不從此而絕,只能是逝族才能救。
因爲逝族隱居了,魅族的人不能輕易上去,所以,魅族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想到了這裡,巫汝蕁心中稍稍放鬆了些,看向凰殤昔和夙寐,雖然仍舊刺眼,但是,她暫時先忍了。
轉而她對琴郴笑道:“既然是少宗主的未婚夫,那是小女子唐突了,宗主抱歉,小女子在這裡賠個不是。”
琴郴見她識時務,方纔的怒氣也稍稍放鬆了些,只對她點了點頭,沒說什麼了。
“這樣的話,小女子還沒有找到合心意的男人,還望宗主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後面的話,巫汝蕁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十分明顯的。
顯然是想讓琴郴把她留下來,隨後慢慢挑選。
琴郴看了看巫汝蕁身後,見只有三四個人,只是過來保護她安全的,便點了點頭,讓人將她帶下去,找客房讓她睡。
琴郴眯眼看向夙寐,想到他適才的舉動,在心中也給他對未來外孫女婿加了幾分。
琴郴揮揮手,讓人都散了。
夜色很快就降下來了,已經到了傍晚了,再過半個多時辰就到用膳的時間了。
在凰殤昔的屋子裡,她正拿着玄吟的劍,在仔細地琢磨着,低頭認真地聞着,許久才擡起頭,臉色好像有些難看。
一道輕輕的敲門聲響起,凰殤昔起身開門,以爲是侍女,轉身就要進門,鼻間傳來熟悉的氣息,凰殤昔猛地轉回去一把將門外的人扯了進來,再以飛快的速度關上房門。
“我不是讓你爬窗的過來,總之偷偷摸摸一點嗎?你怎麼就光明正大地從正門還敲門進來啊?”
凰殤昔將玄吟扯進來,直接就是一頓埋怨。
“沒人看見。”玄吟只回了這麼四個字。
凰殤昔扶額,都這樣說,她沒有反駁的話了。
拉着玄吟坐下,她將劍遞給了玄吟,玄吟看都沒看,拿過劍就要收回自己的劍鞘裡。
凰殤昔連忙拿了回來,玄吟蹙眉,淡淡的眸子掀起了輕輕的漣漪,“怎麼了?”
凰殤昔無奈地嘆了一聲,“我不是還給你讓你收回去,而是想讓你聞聞這把劍上有沒有什麼味道。”
玄吟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她,伸手將劍接過,幾乎將整把劍都聞了一邊,他什麼都沒有聞到。
“我什麼都沒聞到。”
“真的沒有?”凰殤昔求肯定地問。
“沒有。”玄吟的語氣很堅定。
凰殤昔眉心的摺痕浮現了,“我覺得,那個巫汝蕁很可疑,玄吟,你有沒有看到,在她和我較量的時候,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我看到了,但是沒有看到血。”他一直提防巫汝蕁出詭招,因此這個片段他記得清清楚楚。
凰殤昔略微有些詫異,是沒想到玄吟會記得這麼清楚,很快,她就收回了驚訝。
“其實不是沒有血,她使用內力氣流攻過來的時候,我明顯聞到了血腥味。”
她的的確確聞到了血腥味,就是因爲過於敏感的嗅覺,她才這麼輕易就聞到了。
其實她做這麼多,就是故意挑釁巫汝蕁對她動手,就是想看看一個真相。
據說巫族就是使用巫術,但是據說使用巫術需要引子,凰殤昔在想,她聞到的那些不同尋常的味道,會不會和所謂的巫術有關呢?
這是在聽到玄吟說有巫族的人過來肅寂宗,她才產生了這個懷疑,最後逼到巫汝蕁咬破自己的手指,也是爲了印證這個懷疑。
在巫汝蕁咬破手指的瞬間,她甚至在想,這個引子,是不是就是巫汝蕁的血呢?
這個想法一萌生,就很快的生根發芽起來。
她用劍巫汝蕁朝她揮過來的氣流,甚至用內力將除了用劍擋住了的面部外其他的部位,以免被那氣流有任何傷到的地方。
只是爲了想接下去看看,順便預防一下,巫汝蕁那帶着血腥味的氣流,究竟是不是她所懷疑的。
而現在,劍上同樣熟悉的味道,她幾乎可以肯定了。
玄吟沉吟片刻,眸子盯着自己的劍,片刻之後忽然道:“我已經問過膳房的人,沒有另放別的配料。”
玄吟的這句話,無疑是讓凰殤昔更爲肯定了她的懷疑,她猛地站了起來,玄吟靜靜地看着她,低聲沉吟道。
“若是巫族要做什麼,就憑刺貞門來的那區區幾個人,又能掀起什麼風浪?”
要知道,他們的肅寂宗,可是設有機關的,一般的人沒有肅寂宗的帶領或許熟悉機關的人帶路,是不可能進來的,就算不怕死也進不來。
聽到玄吟這般說,凰殤昔似乎也想到肅寂宗外的機關,暗暗地平復又坐了下來。
隨即又問:“吟,身邊有沒有特別可信的心腹?”
玄吟絲毫沒有猶豫地將別在腰間的玉笛抽了出來,放在脣邊吹了起來,可奇怪的是,凰殤昔根本沒聽到任何聲音。
玄吟吹了幾下之後便將玉笛放回了腰間,解釋道:“只有佩戴了相應的物品才能聽見。”
凰殤昔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不出半刻鐘,關緊的窗戶忽然被打開,一個人影竄了過來,直接跪地。
來者一身黑衣,畢恭畢敬地抱拳行禮低着頭,“屬下參見主上。”
玄吟面色不動,很是冷淡地說:“聽候吩咐。”
玄吟的意思顯然是讓這人聽候凰殤昔的吩咐,那人什麼異議也沒有,很誠懇地應了一聲。
凰殤昔也不跟玄吟客氣,直接就吩咐,“過去潛伏在巫汝蕁身邊,如果出去的話,能跟你就跟上,跟不上你就候在她屋頂上等她,發現她有什麼異樣立刻就回報。”
那人重重地應了一聲,然後並沒有走,等到凰殤昔說讓他走吧,那人才離去。
凰殤昔派人過去巫汝蕁的身邊,觀察她的一舉一動是重要的,而另外重要的事情是看看她有沒有毒發什麼的。 ★ ttκд n★ ¢o
因爲那次巫汝蕁將氣流攻向她然後被她擋住之後,凰殤昔立刻就將用內力擋住的血腥味給狠狠反擊了回去。
劍上都沾有了什麼,那麼攻回巫汝蕁身上的,也該也會有,她就看看巫汝蕁會不會出現什麼反應了。
凰殤昔思忖良久之後,還想再說什麼,門外卻有人敲起了門,“凰小姐,因爲晚膳提前做好了,未免涼着,所以宗主吩咐這個時候就用晚膳。”
凰殤昔臉色有些不好看,卻用着平常的聲音說道:“嗯,我知道了,待會就會過去了,你先回去吧。”
那人似乎有些擔心地問了句:“小姐,您的眼睛看不見,真的不用我帶路嗎?”
“不用了,路我記着,不會有事的。”
聽凰殤昔這樣堅決,侍女也不好再堅持,只好走了。
聽着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凰殤昔將手覆上了玄吟的手背上,謹慎而認真地說道:“晚膳的東西,想盡一切辦法,都一樣都別沾!”
玄吟眸光微動,淡漠了許久的表情終於有了幾絲情緒,卻也是不明顯的,眸中漾起的一圈圈漣漪最後化爲平靜,他點頭。
“好。”
將劍還給了玄吟,凰殤昔這才和玄吟出了門。
但是兩人並不是同時進去用膳房的,凰殤昔進去好久之後,玄吟纔到。
用膳房的人不是很多,的兩位長老和琴郴,還有幾個重要的徒弟和幾個孫孩兒,便沒有誰了……噢,當然了,這裡還有巫汝蕁。
至於其他的弟子都走去各自用膳的地方了。
凰殤昔對於夙寐沒有出現這個問題表示有些詫異,但是,她是不會問出來的。
凰殤昔落座,不久,玄吟也落座,坐在凰殤昔的右手邊,然後長老們也來了,這會兒,人到齊了,晚膳開始了。
開始之前,凰殤昔不怎的突然煞風景的問了一句:“大長老,琴芝小姐有沒有來?”
大長老臉上絲毫不見窘迫,露出仁慈笑,回答:“那丫頭太過任性了,這會兒正被關在房裡好好反省反省呢!”
凰殤昔笑得很是溫和,“聽說大長老連琴小姐一天的膳食都絕了?”
大長老雖然不懂凰殤昔這麼問的意思,仍舊是笑容滿臉地回答道:“年紀少,太過輕狂,是該遲點小骨頭的,也不過是一天罷了,也不算什麼大苦大難。”
凰殤昔的聲線越發的柔和了,“小姑娘什麼就該是寵着的,大長老,小姑娘的餓整整一天可不行,這可是會餓壞的,小姑娘家的很容易就餓壞的,琴小姐年紀輕輕,也餓不起。”
大長老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少宗在爲老夫的孫女求饒嗎?”
對於少宗主這個稱呼,凰殤昔沒說什麼,而是道:“年紀輕誰沒有點犯錯的,不必懲罰過重。”
“好吧,既然少宗主這不孝孫求饒那就饒了她這回飯,不過閉關,還是該罰的,來人,將飯菜給孫小姐送過去。”大長老招了招手把人叫過來。
侍女聽到聲音就上前,聽完吩咐之後,便退出去了。
衆人沉默了片刻之後,琴郴見終於沒有什麼人要說什麼話了,於是吩咐晚膳開始了。
琴郴說:“巫丫頭,別客氣,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你是把老東西的孫女,自然也算得上本座的本個孫女,好好吃吧!”
客套上的東西,還是要說一說的。
巫汝蕁笑了笑,隨即拿着酒杯站了起來,舉起:“謝謝宗主大人能這麼關懷小女,小女感激不敬。
小女也不知會在肅寂宗待多長時間,直到找到如意郎君爲止,或許時間會有些長,現在在這裡求各位能照顧一下小女,有得罪的地方也請多多包含。”
巫汝蕁先行舉起自己的酒杯,很是豪爽地一杯飲盡。
衆人見她這麼好爽,也都沒有推辭,紛紛舉起就被往嘴裡送,凰殤昔同樣端起就酒杯,卻是掩蓋着偷偷往衣袖裡送。
這麼多人,她倒可以配合一下,不拂人家的面子。
玄吟很聽從凰殤昔的話,不吃飯菜,而這飯菜裡面,當然也包括酒了,玄吟更爲直接,見這麼多人都舉酒喝下去,玄吟就坐直不動,趁這樣矇混過關。
居然,還真讓玄吟過關。
巫汝蕁敬酒之後,就安安分分地坐下來用膳了,各人也都舉起筷子用膳了,可凰殤昔和玄吟都遲遲不動,琴郴筷子頓了頓,卻裝作沒看見。
大長老和二長老,簡直就像是沒看見一樣。
凰殤昔解釋道:“不好意思,女人的身子總有不適的時候,我沒有什麼胃口,本是不大想來的,但是又擔心你們誤會什麼,所以就來了,等你們吃完。”
這個“女人總有不適的時候”,他們瞬間明白了,不過凰殤昔說得有些大膽了,讓很多人都忍不住低下頭,裝作沒聽見。
琴郴一聽,連忙皺起了眉頭說道:“既然身子不舒服,你回去就是,不必強撐着,有我在,誰敢說你一句不是?”
凰殤昔笑笑不說話,而巫汝蕁順着琴郴說的這句話站起了身子,手上,又拿着酒杯。
朝凰殤昔走了過去,“凰姑娘定是還在怪我,不然也不會這樣,凰姑娘不必這樣介懷當時的事情,當時是我的不對,沒有弄清楚凰姑娘的情況,就對姑娘妄下定論,是我的不對。”
說着,巫汝蕁將手中的被遞了過來,輕聲道:“我在這裡給凰姑娘你賠個不是,請你喝了這杯酒,對先前的事情不追究,更不要怪我的失言失語的,還望凰姑娘原諒我。”
說着巫汝蕁又將酒杯往她這邊挪了挪。
凰殤昔似笑非笑地擡起臉,脣邊弧度異常的詭異,“先前的事我已經不追究了,我並沒有這麼小氣。”
這麼說,凰殤昔還是忍不住要氣巫汝蕁一把,可是巫汝蕁臉上絲毫不見怒意,而是微笑說道:“既然凰姑娘不怪我了,那就把這杯酒喝了吧?”
凰殤昔遊刃有餘地拒絕,“我的體質是不管什麼酒,只要沾兩杯酒必醉,適才已經喝了一杯,現在的第二杯,爲了能保住我的形象,我還是不要喝的爲好。”
巫汝蕁眯起眼睛,“這麼說少宗主是不接酒嗎?少宗主是不打算原諒我了?”
“我不是不原諒我剛纔已經說了我沒有放在心上,這杯酒就不必喝了。”
“可是少宗主不喝我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覺得你只是唬弄我,並沒有真的原諒我,爲了讓我安心,少宗主就不能喝一杯,讓一下步嗎?”
凰殤昔冷笑:“哦?所以,巫族的聖女,你是非逼着我喝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