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容華收回看向寒雪的目光,轉向身邊的玄啓,但見他一臉淡然,方纔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
呵!這個女子縱然美麗,卻也是不及她的,她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納蘭寒雪,就算她得了寵,陛下的心,也終歸都是她蕭湘的!她,纔是宮裡最美的女人!
想到這裡,緋容華的心裡反是釋然。
此時,寒雪的心中也靜靜地安定下來,能直視眼前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男子。眼前的影子,跟記憶中的影子,重疊又分開。那時,一身玄衣的龍玄啓,淡漠疏離之下有着一份閒適溫和,甚至還有一絲不羈。此時的東方玄啓,一身明黃袍服,金冠發頂以九龍簪固定於髮髻之上,兩側的金絲垂絛下綴着五色玉石垂於胸前,屬於帝王的威嚴和驕傲,反是平和中夾着銳利,儒雅、冷漠,讓寒雪實在無法將兩個身影融合起來,更不知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他,哪一個,纔是表象的他。
玄啓打量着寒雪平靜的面容,心中有些微微的失落。他一直在想,寒雪見到他時會是怎樣的表情,驚訝多,還是欣喜多?他甚至連寒雪會生氣的可能都想到了,而她卻是平靜得連眼底都沒有一絲的波動,讓他清晰地感覺到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原來,這個溫和的小女人,也會有不輸他的冷漠的一面。
她,真的就這麼不想入宮嗎?即使在知道他與龍玄啓本是一人之後,也沒有一丁點兒的願意嗎?
玄啓突然覺得自己很悲涼,他對她的好感,也許無關乎風月,只是單純地想留一個簡單的女子在自己的身邊,讓自己的身邊至少可以留有一份純粹。而他也會竭盡全力去保護這一份純粹。只可惜,唯一希望留下的人,卻不屑被他留下。
玄啓懊惱極了,原本打定主意留下她,現在卻不知該如何選擇。幾番思量,伸向玉如意的手頓了頓,終是下定決心,從中揀出一柄玉如意遞給旁邊的太監。
“婉州青雲鎮,納蘭氏女納蘭寒雪,賜玉如意,留!”
“民女,叩謝陛下隆恩。”
寒雪微顫着接過玉如意,俯身謝恩,輕閉的眼瞼掩去瞬息萬變的心事,站起身時,眼中已是一片的清明沉寂。
寒雪不知道殿選是如何結束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送回留芳宮的,一百二十名秀女,最終只被留下了十六名,其他的秀女因爲今年宮女選拔已經提前舉行,這一次,竟是連留下充用爲宮女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木然地聽着留芳宮裡的賀喜聲,還有被遣返的秀女不甘的輕泣聲。桌上那柄綴着七彩流蘇的玉如意,猶如一把鋒利的兇器插在她的眼裡心裡。腦中似是有萬千念頭糾結,又好似一片虛無的空白,好久好久,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了些什麼。
“小姐,時間差不多了,小姐該準備了。”香染小心地說出這一句。
晚些時候,有公公來傳旨,說是皇帝今日欽點了寒雪侍寢。按理說,這該是值得高興的事,可是,香染不知道爲什麼寒雪會是這樣的反應。其他被留下的秀女個個都憤恨地盯着她們的屋子瞧,妒恨的目光快要將屋子射穿了。寒雪並沒有預料中的欣喜,反是心事重重悶悶不樂,沉重的氣氛壓得香染大氣都不敢出,想問又不敢問,急得她團團轉。
“小姐,蘇尚寢來了。”須臾,香染領着一位年紀約二十出頭的女官進屋。
“蘇尚寢?”寒雪機械地擡起頭來,空茫的雙眼逐漸聚焦在女官的身上。
“奴婢蘇晴,見過納蘭小主。”
御前尚寢本是宮中正四品的女官,權利甚至比低位的妃嬪還要大,更何況,這些新入宮的秀女還沒有名分。不過,蘇尚寢的身上卻沒有絲毫驕躁之氣,仍是秉持着該有的禮儀,柔柔地笑着對寒雪說:
“納蘭小主,蘇晴帶領宮女,前來侍奉小主前去承歡殿,預備今夜侍寢之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