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天啊...”把頭語重心長地叫了我一聲,我立馬忐忑起來,怯怯地瞧着他。
“哎,放鬆放鬆,不要緊張嗎。”把頭小眼笑眯眯,“這個...大夥都稱你爲小先生,那是因爲你不辭辛苦夜夜爲他們說書,這些個兔崽子啊日子過得舒坦多了。”
“小事,小事,不足掛齒,嘿嘿...”我小心陪着笑。
把頭笑容收了收,抿了抿嘴,難以啓齒般又開口道:“重天,我那二弟小時候發高燒,因家裡缺錢,沒能及時醫治,所以他那腦殼有點...有點不靈光,日後你...別難爲他了。”
看來我這評書“泰斗”的確有幾分薄面,把圖不但沒叱責我,居然央求我不要捉弄他的兄弟?心裡這樣想,可事情不能認啊,誰知道小矮子是不是給我下套來着?
“我...我哪敢爲難圖二爺?您說笑了。”我硬着頭皮扛着。
“是嗎?”把頭的臉色陰沉下來,瞬既冷冷說道:“那木欄杆是如何斷塌的?腐朽老化?哼!欄杆斷口齊刷刷的,分明是有人拿刀砍了大半截,能不倒塌嗎?不是你,那史布鳥還能想出這主意?”說完還犀利地瞪着我。
“我真沒有...”我囁嚅回道。可這事蹊蹺:如把頭所說那是有人故意把那欄杆砍去大半截,然後等着我靠上去,爾後跌入草坑,再被事先倒豎放好的尖銳樹杈戳倆窟窿...臥槽,這是謀殺啊?!
“嗯...不是你和史布鳥乾的,還會有誰?誰他孃的閒得無聊做這破事?”
“不...真不是我...可這是誰啊?誰想用樹杈戳死我呀?”我慌了,念念叨叨地說漏了嘴。
把頭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神色一凜,逼問道:“重天!真有樹杈?說到底咋回事?”
“這...這...”我心底一陣驚慌,結結巴巴不知如何跟把頭交待。心裡卻權衡起來:說實話吧,三弟不死之身必會被把頭知曉;不說吧,先不說已經說漏了嘴,把頭面前沒法圓話,就是這謀殺的事定需把頭幫我追查呀...!
在把頭銳利目光下,我這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被煎熬的蔫頭耷腦。最後一咬牙心底做出了決定:沒辦法只能實話實說了,如此三弟頂多是被放點血,割點肉,反正他皮厚肉糙、血氣精旺,應該沒事,可我這小命只有一條啊!對不住了三弟...
“圖大爺,我說實話,不過小的我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大爺您能答應?”
“喔...還有條件?你說來聽聽。”
“圖大爺今兒這事有關我三弟的秘密,我說了後還望您老不要說出去。”
“史布鳥有啥秘密?神神叨叨的,行!我答應你。”
沒辦法,我只能提這麼個要求了,至於把頭會不會信守承若那也只是個問號。
接着我便極其嚴肅、認認真真、仔仔細細把今下午的事跟把頭說了一遍。
把頭聽完後,那是一臉狐疑,滿眼驚詫!
“圖大爺,您不信?”我灼急問道。把頭要是不信,那事情還是會定性爲:我和史布鳥捉弄圖二爺搞出來的。那謀殺我的事就是子虛烏有!他老木的我能不急嘛?
“圖大爺我...我說的句句是實,絕無半點慌言...”我靠,這會我真成了那到處喊狼來了的那小雜碎。
把頭瞧着我一臉真誠,沉吟片刻,緩緩擡起頭說道:“重天你說的這事的確很玄,要不是圖二今天那神叨呆滯的樣子,我還真不能全信。”
“把頭你相信史布鳥真有不死之身?”我還是沒信心,惶惶問道。這事換着跟誰說,都會罵你神經病不是。
把頭摸了摸下頜,悠然說道:“這人生百種,個有千秋,出幾個奇葩也不是不可能,你看我不就是五短身材,人不人,鬼不鬼嗎?嘿嘿...”小矮子此刻還自我解嘲。
“哪裡哪裡?把頭英明神武、精明睿智。”我小心奉承着。
“人有奇異,自古就有,乾隆爺不就有個香妃嗎?再說你不也有個‘鬼上身’嗎?史布鳥還真是‘死不了’,他還真是含冤入獄:連捅三刀,刀刀致命卻不死,真他孃的邪門!”把頭搖頭輕嘆道。
看來他應該是相信了,我急遂上前說道:“圖大爺,這事還另有蹊蹺,那欄杆每次休息時圖二和史布鳥都是讓給我靠用的,所以這事...”
精明的把頭手一擡,立刻反應過來,接茬說道:“你是說有人要謀害你?!”
“是是...”我雞琢米般連連點頭,就差沒給他跪下了。
“不應該呀?你剛入獄沒多久,哪來的深仇大恨?這...莫非是你在入獄前結下的仇?這也不對呀?誰爲了報仇捨命跑到這‘地獄’來...”把頭蹙眉凝神幫我剖析推理着謀殺何來。
他那句“入監獄前”的話提醒了我,我一下便想到了拉布、拉達,因爲他倆後腦勺那處新皮,讓我想起上我家打傷養父的倆個練家子,那倆人也是光頭,後腦勺就有一撮小辮子,只是拉氏兄弟把那小辮子剃掉了而已。
“是拉氏兄弟...”我急惶惶地把我疑惑告訴了把頭。
把頭一聽完我的推測,說了句讓我等等,他擰眉閉眼尋思片刻,而後一拍大腿喊道:“這就對上了!”
旋即他幫我分析起來,你看那庫班巴依老爺花重金從天山蠍子門請來倆個練家子,本想請來對付你養父還有那些村民,可沒想到被你這病怏怏的少年數秒打殘打傷!蠍子門顏面何存?日後誰還會請他們出山,所以他們必須找回臉面,必須置你於死地,方能一雪恥辱!
“喔...不對呀,如果是這樣他們應該堂堂正正地殺了我,他們才能找回臉面呀,怎麼搞起謀殺來。”
“這個呀,我想這拉氏兄弟開始也是這樣打算的,所以他們先拿潘駝背試了試,結果你都知道了。所以他們纔出此下策:謀殺你!”
“這...這也不太對頭啊,他們就算把我殺了,他們人也出不了這監獄,這事也傳不出去呀...?”我還是納悶不解。
把頭嘿嘿一笑道:“你錯了,第一他們能出去,這世道只要有錢那能辦不成事?”
“啊,花錢就能出去...”我有些激動,好像忘記自己正被人算計謀殺。
“是啊,一年刑期至少一千大洋,你有嗎?”把頭冷笑道。
我瞬既耷拉下腦袋,一年一千,十年一萬,這可是天文數字?把我這身排骨肉買了也湊不齊一個月!
“其二,你要是意外身亡,我是打個比方喔。你的屍體總要埋吧,他倆摸黑扒出你的屍首,然後砍下你的腦袋,再偷偷埋到南岸那豁口黃沙裡。等上一兩個月,等你的腦殼釀成那乾屍肉肉,然後再撈出來。再等着蠍子門花錢把他二人贖出去,帶着你的乾屍腦袋回到你們村裡。再用一長竹竿叉上你的頭,杵在你們村口,再拉一橫幅,上寫到:凡與我天山蠍子門做對者必死!如此他們不就把臉面都找回來了。”把頭輕描淡寫地說着。
老子聽得渾身發麻,脖後根一陣涼颼颼的!腦中自然浮現我那乾屍腦殼被杵在一長竹竿上,還有我養父、養母和那老秀才師傅又哭得驚天動地...“鬼兄”啊你看你出手忒重,如今別人都找上門來,要砍我腦殼啊!你在天有靈,你得保護我呀,要不然你...你沒的身上了不是。
腦袋陣陣暈眩,我急切大叫:“那...那把頭趕快告訴監獄長啊,這拉氏兄弟不是好鳥,又搞暴動,又搞謀殺!要把他二人扔到沙眼裡釀成乾屍肉肉,以儆效尤啊!”我誇大其詞地數落着二人的罪孽,恨不得即刻把他倆剁成肉醬!
“哼,無憑無據怎麼說?再說了如此一來史布鳥的不死之秘不就露餡了。”
“哪...哪咋辦?”
“放心,你是我的人,我怎能讓外人暗算。那拉氏兄弟與潘駝背不合,我與他又有些交情,找機會我跟他說說,讓他派人盯着些這倆兄弟,這樣我們也有些防備。我再叮囑三弟,讓他留心點...”
我緊緊盯着把頭那張大嘴,雖然看到一口狼牙交錯的黃牙,我卻覺着特親切。希望他還能說出更多的辦法,最好是能派人把那拉氏兄弟碎屍萬段,這樣不就一了百了嗎,可把頭那嘴卻關上了大門,我吃了個閉門羹!
“就這些?”我有些不滿。
把頭瞧我一臉倉皇,遂又柔聲解釋道:“目前只能如此,如果要想完全滅了拉氏兄弟必須要有證據,如今監獄犯人金貴,監獄長是不會隨意處決犯人的。”
證據?他老木的待他們把我腦袋弄成了乾屍肉肉,證據是有了,可老子的小命卻沒了,咋辦啊?
把頭隨後又寬慰我兩句,便和我一起回了木牢。這一晚,我沒給他們說書,心裡煩悶。
黏糊的史布鳥還有那精神亢奮的小五哥,嘰嘰喳喳地圍着我問個沒完沒了,別的人也是眼巴巴瞅着我,一副可憐兮兮狀,搞的老子更是心煩意躁。
老木的,你們光想着安逸,老子小命都不保了,誰又能救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