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日頭已西下,西北涼風漸起。草亭邊林子裡的樹枝呼呼響起,恰似陰風陣陣。
三弟去了多時而不回,孫臏也早就溜回了“南殿”,咱獨自一人孤寂地坐在草亭裡苦讀醫書。
瞅了瞅外面:黃昏的天,涼風瑟瑟,樹枝搖曳...彷彿覺得自個是“聊齋”裡那苦讀的王生,心底有些發毛,不會有女鬼吧?
胡想片刻,又俯案苦讀,這個時候肯定是沒有人來瞧病,咱只等三弟的好消息。
......
“嘿!吾康你果真在這。”忽地一聲嬌喊炸響在耳邊。
嘩啦...咱手裡的醫書掉到地下,瑟瑟抖抖擡頭尋聲看去。
只見一個年輕靚麗的維族姑娘笑盈盈得近在咫尺!只見她肌如羊奶凝乳,長長的睫毛調皮地抖動着,清澈明亮的瞳孔散發着春暖笑意。身着一套五色連衣裙,腳踏一雙黑皮長靴,
襯托着她的姿態更顯恬靜而優雅,她的眼角眉梢無不洋溢着自由和浪漫的氣息!
她是誰?難道真是傳說中的美女鬼?要不然,她爲何無辜親切地叫我吾康(弟弟)?
“你...你不認識我啦?我是熱薩亞呀!”美人見我一臉恍惚,含笑着提醒。
“熱薩亞?”我小聲嘀咕着,閃爍着眼又瞧了瞧...是她?跟我一起來的唯一的“同期女生”?
雖然她那冰寒的眼眸此時春暖花開;曾經鎖緊的眉頭此時舒緩靈動;以往淒冷的臉頰此時酡紅綻放,咱還是認出了她。她怎麼變化會如此大?難道她已經脫離苦海...?
我頓感寒意森森,怯怯地回道:“喔,是你呀...”
“我來的突然,是不是嚇着你呢?”
“沒...沒有...”我囁嚅着,偷偷瞄向她的後背...有影子,哎,是人不是鬼。
我舒了口氣,回過神,柔聲問道:“你在東監過得還好吧?”
我以前對她就很是神往,她昔日那冰寒的眼眸,凝結的眉宇,淡淡的...總之處處透着一股幽寧,瞧着就感覺有故事。就像一本神秘的書,魅惑着我打開扉頁。今兒緣分已至,豈能錯過。再想想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又冰潔玉美,比起三弟那“老母雞”不知強多少,要是咱能與她比翼雙飛,嘿嘿...那一定羨煞三弟!
熱薩亞甜甜地笑道:“好,比以前好多了。我身邊再也沒有煩人的嘈雜聲,他們現在不但叫我‘毒女’,還說我是‘鬼魅’。我每天只要幹好自己的活,既充實又安靜。”
瞧着她一臉的愜意,我有些愕然,這也叫過得好?被人孤立,被人遺忘...?
“還得多謝你幫忙。今天他們就催我來檢查,說我身體;裡有‘毒’,呵呵...”熱薩亞啓脣輕笑着。
她的話讓我的邏輯思維有些混亂,咱使勁搖搖頭也想不出個子卯丁丑。不過有人說她體內有毒,這咱還是聽到了,本着醫者父母心的宗旨,這毒是一定要檢查的。
於是我極其嚴肅地說道:“那就讓我好好給你把把脈。”
“真要把脈呀?”熱薩亞瞪大了眼,含着笑狐疑問道。
瞅着她那怪異的表情,我雖有些恍然不解,可作爲監獄裡的大夫,我必須盡到本份。遂一本正經說道:“既然有人說你體內毒,那肯定是要仔細檢查的。如果檢查出有毒,那自然要開藥醫病;如果沒有毒,你也可以放得下心,也堵了那些嚼舌頭的人嘴,還你清白不是?”
熱薩亞聽了我的話,那黑寶石般的眼眸轉了轉,旋即拍了拍掌,說道:“對對...還是你想得周全,那就好好檢查一下吧。”說罷她便笑眯眯地捋上了袖子。
我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給她把起了脈,把了左手,又把右手...
熱薩亞見我全神貫注的神情,她斂色屏氣、忍俊不住的掩口笑着。
我也是納悶,給你看個病有啥好笑的?她先前的舉止言談也很反常,難道她承受不住監獄裡的“高壓”,精神出了問題?要是那樣...就太可惜了!
“我現在可以肯定地說,你身體內絕對沒有毒。”雖然我檢查出她身體沒毛病,可心裡卻是忐忑不安,因爲我擔心她腦子出了問題。
果然...
“當然沒毒啦,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還得多謝你...”
聽到熱薩亞莫名其妙的話,我正萬分擔憂地看着她,心裡一陣陣絞痛。
忽然,草亭外一陣風馳電掣地奔跑聲,接着就是三弟咋咋呼呼掀開簾子闖了進來。他滿臉狂喜,衝我喊道:“大哥,成了,成了!”
“奪魂術”第一式練成呢?!
這個好消息太吸引我了,我楞了數秒,壓抑着內心的興奮,便拿了張紙刷刷寫了個證明。
“熱薩亞,你把這張紙拿回去,這足已證明你體內沒毒。讓那些個亂嚼舌頭的人閉嘴。”
三弟這會才瞧見熱薩亞,很知趣地閃身到一旁,只是眼裡滿是急切!
我也有點按捺不住了,又急速叮囑道:“熱薩亞,你...沒什麼病,只是平日裡要多交些朋友,多跟她們談談心,這樣胸中就不會鬱結。好啦,你可以...走了。”
熱薩亞聽了我的話,她的笑容凝固了,慢慢站起身,喃喃念道:“朋友?我們不是...嗎?”
她的眼裡流露出失望...
我雖笑盈盈地點了點頭,可卻攤開手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熱薩亞抿了抿嘴,猛地拿過桌上那張紙,一轉身便向外跑去。到了門口,她又回眸看了我一眼。
她那眼神不只是失望,還有種很...很沉重的挫敗感,還有縷...淒涼的孤獨無助之神...!
這眼神震撼了我,澆滅了剛剛的亢奮。難道她今天來是特意來找我的?強做歡顏來找我談心?
不不...不能就讓她如此失望而歸!我急遂起身,剛要喊住熱薩亞。三弟卻衝到我跟前,嘿嘿笑道:“大哥,你看看我左眼。”
我瞟了一眼,正欲推開他,可三弟那左眼一道黃光閃過。我一楞,腦袋一片空白,忽然眼前的環境劇變...
睜開眼,瞧見自己來到一個陰森森的灌木叢中,四周佈滿了黑冷的石頭墩子。心底頓時陣陣發涼,惶恐不安地四下張望。驀地瞅見一頭豬剛鬣瞪着血紅的眼,站在一小山包上看着我,彷彿在打量它的獵物是否美味可口,是否能讓它包餐一頓...
我膽戰心驚地看着它,小腿肚子不停哆嗦...
“嗷嗷...”那豬剛鬣忽然嚎叫着,奔下山包,向我急速衝了過來。
瞧着它那全身根根如鋼釘般倒豎的鬢毛,還有那白森森的長獠牙,還有那猩紅的血盆大口...!
我拔腿欲跑,可怎麼用力也拔不動,低頭一瞧:臥槽,老子雙足被一些奇形怪狀的老藤緊緊纏繞。
完了,只有等死了...!
豬剛鬣哼哼着猛地低頭撩牙衝向我腹部,我無奈地閉上了眼...就當豬剛鬣的獠牙離我腹部還有一公分!忽然我體內一股熱氣真衝腦門,逼射而出...!
“哎呦,俺的眼睛,俺的眼睛...”
恍惚中,忽聽到三弟悽慘慘地嚎叫聲,我睜開眼...咿?咱又回到草亭了,這是咋回事?
“哎呦呦...大哥,俺的眼痛...”
“三弟,你怎麼搞的?讓我看看。”畢竟是結義兄弟,聽到他殺豬般地嚎叫,來不及細想剛剛發生的鬼異一幕,急惶惶俯身給三弟檢查眼睛。只見,三弟的左眼佈滿血絲,那黃光在眼裡四處亂竄...
“大哥,俺剛纔給你施了‘奪魂術’,不知咋地忽然你腦門閃出一道白光,俺...俺就這樣了...”三弟呲牙咧嘴說道。
“喔?剛剛那豬剛鬣是你弄的?”
“嗯。”
“你小子...不好!師傅不是說過,這‘奪魂術’對有天賦異稟的人不可用,否則會反噬!是不是...”
“啊!大哥,那俺這眼咋辦?”
我急遂取出銀針,給他左眼的清明、攢竹、絲竹等穴位紮了針...
過了一會,三弟的疼痛好了許多,血絲也慢慢退下。只是那黃光還在眼裡亂竄。
“三弟,你趕快運氣凝結那黃光。”
三弟急忙運氣,只見那黃光這才慢慢凝結,然後三弟又運氣退功,那黃光方纔慢慢自然散去。
半響後,三弟長長舒了口氣,劫後逃生似地嘆道:“好啦,好啦,不疼了。哎,看來俺這‘奪魂術’不能用在大哥身上。”
“你才知道,咱是誰?咱是雙生體神胎,豈能怕你這邪功。你小子,還搞個豬剛鬣嚇唬大哥?它是你兄弟是吧?”我虎着臉瞪着他。
“大哥,俺錯了,俺只想跟你開個玩笑。”三弟咧嘴笑道。
“錯啦?就這樣算啦,知道嗎你小子剛剛有可能毀了大哥一生的幸福!”
三弟搓了搓頭皮,滿臉疑惑地看着我。
“說了你也不明白,但是你得補償大哥。”
“補償?咋補償?”
“你不是練成了第一式嗎,大哥不是還沒找到功引嗎?你跟你那‘老母雞’說說,讓咱也...嘿嘿...”我奸笑着說道。
“不成。”三弟果斷地回道。
“嗯?難道大哥在你心裡還比不上你那‘老母雞’?”
“大哥,俺不是這意思。師傅說這功引只能用一次,攝了體魄的光後,她體內便沒有了。不過大哥,你要真對藍姐有意思,俺倒是可以想想辦法。”三弟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道。
“去你的。”我懊惱地賞了他一個爆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