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賊王啊,你這倆外孫非得把老夫這把老骨頭啃了。
王老怪開心地抱怨着,驀地他想到朱重天這“雙生體”靈魂意識共存,一拍額頭,忍不住叫道:“對對...這事得記錄下來,天下罕見啦!”
想到這,他睏意全無,興致勃勃奔向那石頭屋...
......
後院一片寬闊的草坪裡,一組胳膊粗、高低不平的木樁立了一圈,每根之間約有一跨步距離。
朱重夜藉着月光仔細瞧了片刻,便開始上樁奔跑...
沒跑幾步,他跌落下來,瞬即他又重新開始跑。而後又跌落,再重新上樁...
就這樣,他反反覆覆地跑着,沒有氣餒的埋怨聲,沒有疼痛的**聲,只有沉重的喘息聲、奔跑聲...
也許他在黑暗中生活太久,做朱重天影子的時日太長,他想要發出自己的聲音,他想要別人知道,他叫:朱重夜!
憋着十六年的勁,他鍥而不捨地跑着,一次又一次。三個時辰後,他居然能跑下完整的一圈,雖然不時在樁上有踉蹌,但他瞬間就調整了身體的平衡,他奔跑着...內心卻在吶喊:我朱重夜要來了!
五個時辰後,他全身透溼,渾身邋遢不堪,隱約覺着大哥將要醒來。他立馬奔回院子裡,從烏井裡提上溫水,痛快地衝了個涼,而後換了套乾淨衣衫,悄悄躺下。
......
黎明的曙光掀去夜幕的輕紗,灑滿大地,燦爛而又充滿希望的清晨來了...
“汪汪...”盡忠職守的孫臏在東院準時“打鳴”。
聽到這令人心煩的狗叫聲,我和三弟在牀上慵懶地翻了個身,痛苦地閉眼蹙眉,實在不想醒來,可師傅那拉長的黑臉已浮現在腦中。使勁睜開厚重的眼皮,兩眼迷離地醒了過來。
我一翻身,忽覺渾身痠疼,忍不住呲牙叫道:“哎呦...疼...腿疼,胳膊也疼,腰疼...三弟,我這是咋啦?”
三弟見我惶恐喊叫,摔摔肥頭,猛地清醒,俯身捏了捏我身體,“大哥,沒事,應該是昨天你跑圈跑得太多了,累得,過一會就好了。”
三弟爲我按摩了好一會,我這才費勁地下了牀,只覺渾身散了架般難受。
“大哥,你是不是又夢遊了,咋換了衣服?”
“廢話,我要知道那還叫夢遊。”我沒好氣地瞪了眼三弟,本就全身疼痛,夢個遊也一驚一乍的,我不常這樣嗎?
洗漱一番,三弟便到廚房去做早飯了,臨走時他還特神秘地說:今兒早餐他要蒸一種稀罕的羊肉包子。
羊肉包子不就是包子餡是羊肉的,啥特別的?神神叨叨。我懶得搭理他,大包、小包揹着踉蹌走向大廳。今兒一定要跟王老怪攤牌了,自個兒主動離開,省的他再折磨我。瞅瞅這才三天,人已經不能下牀了,再這樣下去,小命都會被他摧殘掉!
打開大廳門,卻沒見到師傅身影,王老怪沒起來?這是稀罕事,這麼多天第一見他睡過頭。
把包裹疊放在椅上,大大咧咧地坐上太師椅,愜意地搖晃起來,身上疼痛緩解不少。反正要走了,也不怕師傅瞧見,責怪咱僭越,他老人家的位置咱今兒也坐坐...
一個時辰後,還沒見師傅出來,三弟卻端着一籠熱氣騰騰的包子笑呵呵奔了進來。
“怎麼師傅還沒起來?”三弟也覺着有些奇怪。
“可能心情不好吧。管他了,咱們先吃,瞧瞧三弟做的啥羊肉包喔...”我說吧,接過三弟的竹籠,往曲腿八仙桌上一放,掀開籠罩。一股鮮香迎面撲來,只見籠裡十多個肥肥嫩嫩的大包子,特別是那皺褶捏得格外饞人。
我喉嚨裡咕嚕叫着,嘴上卻說道:“這...也沒啥特別嗎?不就大點,白點。”
“大哥你先嚐嘗。”三弟信心實足,擠眉溜眼說道。
我也不客氣,坐了下來,拿了一個張嘴便咬,一口下去頓覺柔軟可口,軟能滑爽,“嗯,還不錯。”
再張嘴咬向肉餡,忽覺餡裡油汪汪、滾燙燙的汁水噴射而出...
“呼呼...好吃好吃 ...”汁水四溢,美味可口,那羊肉也是酥脆彈牙,軟嫩鮮香,我忍不住贊口稱好。
“大哥,你慢點,熱着了。這還有小米粥,你喝着。”
“嗯嗯...呼呼...好吃...”
“大哥,咱是不是先不要說走啊?你看師傅也沒說要咱走啊?”三弟囁嚅着輕聲說道。
我一楞,旋即明白三弟爲啥拿出這“噴油羊肉包”的絕活,合着是想說服我留下。
“你什麼意思?你想留下就留下,反正咱是要走。”
“大...哥,俺沒說不跟你走,只是師傅也沒叫你走不是?這賊咱定然不能做,盜術絕不學,但可...可以學醫術嗎?”
“三弟,咱也想啊,可那老怪能答應嗎?他找咱來就是學盜術的。好啦,三弟你甭說了,別敗壞咱胃口。呼呼...好吃。”我急不可待地又拿起一個往嘴裡猛塞。
也不知怎麼了,今兒早上覺着特別餓,一連吃了好幾個,還不覺飽...
過了好一會,呃呃...我打了幾個飽嗝這才罷手。伸伸腰站了起來,忽瞧見三弟一臉錯愕地瞅着我。
“怎麼啦?大哥臉上開花呢?這麼看我?”
“不不...大哥你...你吃了六個,俺從沒見你一餐吃這麼多!”
“六個?有這麼多嗎?”我也是一楞,老木的,今兒怎麼成了吃貨?
“錯不了,俺蒸了十二個羊肉包,俺們三一人三個,另三個是給龐涓、孫臏改善伙食的,你瞧瞧現在籠子裡只剩下六個了。”
“三弟,你啥意思?埋汰咱槍了狗食?”我故意黑着臉戲謔道。
“不不...大哥,俺不是這意思,俺是說...”三弟火急火燎地擺手解釋着。
冷不丁,師傅鬼魅般閃身過來,笑眯眯柔聲說道:“喔,重天今早吃了六個包子,好好..,”
我和三弟一楞!這老頭啥時候起來了?
轉瞬我尷尬地羞紅了臉,窘迫地低下頭,不能遂了人家的心意,還好意思大吃特吃,等着王老怪挖苦吧。
果然...
“史布鳥,往後那兩隻老母雞下的蛋,你煎好後每日早上給重天吃,喔...要七成熟,那樣最有營養,記住了嗎?”
“啊...?”三弟一驚,困惑地瞧了瞧我,那些個老母雞下的蛋原先是給師傅自個吃的!
我也一楞,基本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兒事事都蹊蹺,有古怪?老子先是腰痠腿疼;而後成了吃貨;王老怪對咱憎惡的表情大逆轉!難道咱老祖宗給鬼谷子老太公送了禮?他老人家託夢斥責了不孝子孫王有才?要他對咱好點?
“你啊什麼啊?聽明白了嗎?”王老怪呵斥着三弟。
“喔...聽清楚了。”三弟懦諾應聲。
“嗯,還有日後中餐、晚餐多燉些肉,你大哥身子骨弱,要多給他補補,明白嗎?”
“好的!”三弟喜滋滋大聲回道。這會我倆都相信了,師傅不但要留下我,還要好好給咱補營養。
“師傅我...”我嘟嚷着想給他老人家道歉,畢竟咱小肚雞腸不地道。
“有事?你待會說,師傅先給你說件事。昨晚老夫想了一宿,想明白了,這強扭的瓜不甜,師傅不勉強你學‘盜術’了,改學醫術吧。你天資聰慧,又能識文斷字,老夫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一定能成爲一代名醫!”王神醫笑呵呵說道,心底卻嘀咕着:小子想開溜?你要走了不就把朱重夜帶走了,哼...做夢!
“師傅!”我大叫一聲噗通跪下,眼裡淚花飆涌,掏心掏肺嚎道:“師傅,您老人家大恩大德,重天沒齒難忘,日後定涌泉相報,您老人家就是小的再生父母...”
“打住!”王神醫高喝一聲,我和三弟都震住了,難道這老頭是在耍我?
王神醫陰沉着臉說道:“重天呀,你說錯了,老夫不是你再生父母,那樣老夫比那老賊...嗯...豈不是要低一輩,吃虧囉。應該是再生爺爺,呵呵...”
敢情,師傅是在玩幽默。
“喔喔...再生爺爺,我朱重天...”
“好啦...聽着怪彆扭的,別矯情了,起來吧。”師傅伸手拉我站了起來,而後又道:“重天,你真要報答師傅的話,就要好好養身體,學好醫術,那就比什麼廢話都強。”
“弟子朱重天絕不辜負師傅,一定用心學好醫術。”我擦了擦滿眼的淚,堅定說着“廢話”。
師傅聽了“廢話”,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端坐下來,親切笑道:“吃早飯。”
三弟笑眯眯地上了桌,孫臏也歡快地爬上了桌,我打着香噴噴的飽嗝在邊上陪坐...轉瞬“南殿”氣氛一片祥和融洽。
“誒?今兒這包子還能飆油,稀奇,嗯...爽口...呼呼...
好吃!以後多做點。”師傅咂着嘴連連稱讚。
三弟在一旁滿臉蓮花綻放。
......
不一會,桌上那羊肉包便被一掃而光。師傅拍了拍肚皮起了身,而後好像無意瞧見椅上那幾個包裹,便擰眉問道:“那些個包裹是咋回事?怎麼放到大廳來?”
三弟吐吐舌沒敢做聲。
我嘿嘿笑道:“喔...那是三弟打算清洗的衣褲。”
“嗯,要大搞衛生喔。老夫房裡還有些衣褲被褥,史布鳥你一併拿去洗吧。”
“喔,好的...”三弟鬱悶應聲。莫怪三弟不尊師,師傅的衣衫我見他洗過幾次,滿是污垢,而且還有不少粘稠的藥漬,不下點功夫還真洗不乾淨。
“還有,爲師爲重天抓了一副藥,史布鳥你待會煎熬好,用溫水泡到木桶裡,早晚給你大哥泡洗一個時辰。”
“好...”三弟的頭耷拉得更厲害。
師傅回頭溫和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柔聲說道:“重天,你跟師傅來,爲師先給你選幾本醫書,你先專研專研。”
我得意地朝三弟擠眉弄眼,而後隨師傅進了後院...
半個時辰後,我從後院帶出來三本書:“傷寒論”、“瀕湖脈學 ”、“黃帝內經”。
三弟從師傅臥室拖出一人多高的衣褲被褥。
我在東院書房,聚精會神翻閱專研着醫書...
三弟在院子裡,唉聲嘆氣捶打着邋遢衣褲...
我感慨:這人與人的距離原來就是這樣拉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