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於易在烏山被關得久了,這一日爲了製作嫁衣終於被允許在屋外晃盪,但他卻不去山下找廖木傾、蒙嵩來借力逃走,反倒“羊入虎口”,躡手躡腳來到掌門書房。
“那盟主令牌應該還是放在那盒子裡吧。”秦於易琢磨着,正欲打開面前那鐵盒。
“砰—”
房門被人打開。
秦於易一怔,慌忙中竟是身手敏捷地爬上房樑,動作極輕。
破門而入的正是烏山掌門樑正仁以及後面跟着進來的是樑正德。
秦於易憋住一口氣忍住,防止自己呼吸的韻律太急被發現。
樑正仁一摸細短的鬍渣子,道:“於易的婚事辦得怎麼樣了?”
“很順利,只是於易那邊……”樑正德稍稍頓了一下,偷偷拿眼細看樑正仁的神情變化。
樑正仁果然很生氣地一拍桌子,用大得整間屋子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的聲音喝道:“那小子敢不聽話,以後便都不要給他置辦婚事了。”
樑正德咳了兩聲:“大哥,樑家可就這一個續香火的,你再……”
樑正仁瞪着雙眼,叱道:“他姓秦,可不是樑家的種!”
“大哥,跟孩子氣什麼!”
“這麼不爭氣的兒子真是白生的。”
“話說回來,我們這一掉包,萬一於易更加氣惱,一怒之下又離家出走的話……”
樑正仁揮揮手打斷他的話:“誒,木傾和蒙嵩都在山下,他一個人怎麼可能出得去,你莫要多心了,只要將他看牢便是。聽聞喻府千金姿色均屬上層,就算再生氣等他一見到新娘子也會氣消的!”
秦於易在樑上聽得怒直了雙眼,他心道,難道我在你們眼中就是這麼一個貪圖美色之徒?
下面兩人卻又道:“爲何將喻善換掉?喻善才識廣泛,正是烏山缺少的人才啊!”
樑正仁一嘆:“我又是怎麼會無故換掉這麼好一顆子,只是她雙腿已斷,我們總要顧及顏面的吧!”
秦於易心中大罵:都是爲了面子,連我的婚事都這樣隨意換來換去的,果真不把我當回事麼!不如換個丫頭過來服侍本公子!
樑正德忖道:“那麼究竟換成喻卿還是喻顏?”
秦於易滿腹牢騷忽然凍結住,張着嘴巴直直看着樑正仁的嘴巴。這一次樑正仁說話聲音很輕,但是全神貫注的秦於易還是看懂了他的嘴型,喻顏。
秦於易感覺身心俱是在一瞬間停滯了,腦中只回蕩着喻顏的名字、喻顏的模樣,那一刻竟忘了自己處於房樑之上,心思雀躍間,差點失足墜落,好在及時抱牢了橫樑,白色的錦繡衣裳裹上一層厚厚的風沙,灰頭土臉,狼狽得毫無平日的形象可言,但他卻咧着嘴竊笑。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忽然有一微帶慍色的沉悶聲道:“你是不願意下去還是下不去了?”
秦於易一驚,回身看去,竟是樑正仁。
“呃……”秦於易吱吱嗚嗚,四下一看,樑正德不知何時已經離去。
“呆在這裡做什麼?”
秦於易攤開扇子,一笑:“爹。”
樑掌門挑眉:“肯認祖宗了,是不是因爲對婚事很滿意?”
秦於易不好意思地笑道:“爹爹說的何話,孩兒只是跟母親姓罷了,何曾不認祖宗了?喻府千金都是花容月貌,孩兒豈有拒絕之理!”
“恩。”樑掌門頷首間,兩手一攤,左手託着右手,啪一下打在秦於易肩上,推他下了去。
秦於易“啊”的大叫着,雙腳卻已經着地,睜開眼睛卻意外地發現落腳穩穩地在地上,身上更是毫髮未傷,他趕緊拜謝道:“謝謝爹。”
樑掌門故作不樂道:“剛纔怕什麼,爹還會害你麼?”
秦於易理了理頭髮,嘿嘿一笑,卻如孩時與父親戲耍一般,面帶愧意地低下頭去。樑掌門撫掌大笑道:“是了,如此我們父子同心,江湖又有何事能阻得了我!”
妖嬈的身子一展,曼曼身姿搖曳,舉步而來,正是笑靨如花的喻卿。
喻善怒道:“二姐,你怎的私自到我房中來?”
“怎麼,不可以?誒,你的腳能走了!”
喻卿掩去訝異,嫵媚一笑,盡顯萬種風情,饒是喻顏也是女人,卻也被她的妖豔容貌吸引,擡着頭,面上一怔,淚珠的痕跡赫然清晰。
“四妹要大婚了,哭甚?莫不是喜極而泣?”
“二姐,你知道顏顏是傷心,不要太過分了!”
“這可不好說,聽說顏顏一路上都與那秦於易相談甚歡,難道不是芳心暗許了?”喻卿故作驚異地問道。
喻顏一震:原來,此次出門真的萬事都在喻府掌握中,只怕當初要秦於易同行也是有目的的吧!她這樣一想便覺得什麼都清晰了很多。猛地一咬牙,不小心竟咬到了舌尖,一股血腥味道,有些嗆喉,但讓她清醒很多。
不能就此屈服!
喻顏忽然一顫,全身哆嗦着,她的第一反應便是:逃。
喻善抓着喻顏的手感覺到猛然的一動,心中已是瞭然,想是喻顏明白了箇中不少原因,心上生喜,面上卻依舊是慘淡的表情。
喻善道:“二姐,倘若你不將我這斷足已然可以行步的事告訴爹爹,我便和你一起帶喻顏去爹爹面前……”
說到這裡,卻被喻顏反手抓住衣袖:“三姐,你怎麼,你竟然……”
“倘若你不肯,我只好……”喻善根本不理喻顏的話,看着喻卿,倏地,另一隻手反轉,也不見她有何大動作,然地窖之上的唯一出口竟然嘎然一聲閉合上。
喻卿怒目視之,厲聲喝道:“你,你竟然關了機關!”轉目間,卻見着地窖四壁光禿禿的,卻不留一個可支點!可嘆她輕功再好也是隻能下不能上!想到此喻卿忽而又莞爾笑道:“好妹妹,你的計策一向最好,姐姐便依你了。”這笑容美麗卻不知暗藏了多少詭異的陰謀。
喻善笑笑,算是答應了。
喻顏掙扎着,她剛剛想清楚,卻就要去面對現實,她實在接受不了:“放開我!”
“四妹別急,想出得這裡還要三妹允許呢!”喻卿理着髮絲,問聲甜美婉轉,對喻善道,“這樣,你可打開窗門了吧?”
“恩。”喻善話落時,地窖中另有一道石門緩緩移開,正在喻顏身後。
喻卿一待石門開出夠一個身子擠進去時,她便首當其衝,急急地穿進去。
然而喻卿大紅的身影掠過後,喻善便一施掌力,石門應聲而關!
裡面的喻卿這才反應過來,胡亂拍着石門,口中怒喝道:“喻善,你這賤人,快開門,不然等我出去了,讓你不得好死!”
喻善輕笑,放開錯愕狀態的喻善的手腕。
“三姐,你……”
“剛纔我只是想引她上當罷了。將婚事推到了你的頭上是我對不起你,所以我絕對不會出賣你了,你放心。”
喻顏看着她,一點頭。
喻善道:“如今,我們只有瞞着爹爹他們,計劃一下接下來應該怎麼躲過婚事。”
“逃。”喻顏脫口而出,“只有這個辦法了。”
喻善一滯又點了點頭。
這的確是唯一的辦法。
如果不逃,這一輩子的命就完全被寫好了。
她不許!
她不肯認命!
喻顏覺得從來沒有活得如此清醒。
“爹爹一定知道你與我單獨在一起了,他怕我太早告訴你,現在他一定在外面。”喻善道,“如此,顏顏你要調整一下心緒,切不要表露出什麼來……”
喻顏道:“何不將計就計,反而這樣遮遮掩掩的,我一時三刻怎麼做到沒事的樣子!”
“萬萬不可以!”喻善拉住喻顏,急道,“倘若讓爹爹知道我告訴了你,他一定會派人守着你,到時候就無能爲力了!”
喻顏一陣苦笑:“那我盡力而爲……”
斂着雙目,深深地屏住呼吸,沉氣丹田之上,她腦中將此事細細想來。事發突然,又有太多疑點,喻顏安慰自己道:“也許事情並不如此困難。”
她本並不是精於算計之人,如此左右一想又覺得天高地廣,“總會有個辦法。”
喻善打開機關,二人一起步入房中,喻善剛坐在輪椅上,門外急急的腳步聲傳來,伴着喻老爺哈哈大笑:“顏顏可是在這裡?你娘定要我來喚你前去。”
喻顏看着喻善平靜的眸子,漸漸掩去驚異,故作鎮定道:“爹,你也來了。”
然而細聽,她的聲音還是少了一份由心的欣喜。
喻老爺何等心細之人,更何況他本就運起真氣,惻耳傾聽,便是喻顏稍微加快的氣息他也不曾放過。
“顏顏,先去你娘那吧,她整天叨着你,我怎麼勸也不聽。”
喻顏不敢多言,點着頭就要走,正到門口時又轉而問道:“爹,三姐的婚事辦如何了?”
喻顏的雙肩有些顫,她多麼希望喻老爺會嚴厲苛責她多管閒事,然而喻老爺呵呵一笑,撫着一字胡道:“一切如我所願。”
喻顏的心中的弦緊緊一鬆一緊,忽而繃斷。
是了,倘若這件事跟她沒有關係,爹就不會當着她的面說!
喻顏身子一顫,奔走而去。
喻善道:“爹,這對顏顏很不好。”
“但對喻府而言卻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喻老爺撫須看着喻善,眸中金光泛起,逼迫之意如吐信的毒蛇,他輕輕靠近喻善,威嚇道:“你莫要多事,不然我要你斷了雙足又廢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