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喻卿?”剛剛聽到的話猶如一道晴天霹靂。喻部僵在原地動彈不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這個言笑晏晏的女子。
桃花玉面,杏眼明仁,額中央一點朱丹印,腰間一頭秀麗的青絲糾纏,百媚千嬌。但見她擺弄了坐姿,歪着腦袋,斜坐在木椅上,懶懶地舒張着玉臂,淡薄的衣袖半露,白皙的肌膚如凝脂,卻顯分外妖嬈,風韻十足。
“大哥,我說得不明白麼?”
“你,你再說一遍。”喻部厲聲問道。
喻卿卻呵呵笑開了:“大哥不要這麼兇啊。”
“喻卿,你該多多關心喻善和喻顏的。”輕嘆一口氣,“你不說,我去問小善罷。”
喻卿回首一笑,笑容邪魅美豔、風情萬種,似乎爲喻部的最終妥協很是得意,皓齒輕啓道:“好吧。喻顏沒有回來,爹爹爲此發大火了,我呢本來是準備看一場好戲的。”
喻部在原地呆了下,返身走出喻卿的廂院,小顏沒有回來,那喻閔說的‘早已斃命’的那些人是在死在他人之手,這麼說小顏此刻是凶多吉少?到底是什麼門派,下手這麼快、這麼狠,一趟得罪四大門派不說還牽扯喻家進去,是真有這樣龐大的實力還是虛張聲勢?
走到院門見到喻閔等在門口,輕輕一擺手,喻閔便快步走到跟前。
“你在狜凌塔上看到的是什麼情景?”喻部急切道。
“呃?”顯然沒反應過來。
“狜凌塔二層過道上。”
“死者包括狜凌護衛以及不少江湖人士。”喻閔瞧出喻部的心情不佳,急忙道:“都死相慘烈。”
“怎麼個慘烈法,看得出是何人所爲麼?”
“表情呆滯,眼瞳比常人更凸出,面部抽搐劇烈,更有嘔吐,傷口即時潰爛的現象。喻閔愚笨看不出是何人所爲。”
喻部的表情隨着喻閔說的話,一句一句,慢慢嚴肅起來:“這個中毒的跡象太明顯了,擺明了就是告訴別人是下毒,是她做的。”
“他?大哥,哪個他?”
“王家。”喻部臉部的線條分明,剛毅完美,“天下毒最。”
正這時,細輪碾過沙地的“蘇蘇”響,跟着腳步聲悉悉索索。喻部緊鎖的劍眉頓時舒張開來,眼角竟帶點點笑意。
細輪聲緩緩轉了一個彎。
院牆上掛下的長楊柳,被風揚起,如綠色潮水波涌。
當最裡面的楊柳也慢慢散開的時候,看見了黃色的綢緞衣衫,隱隱約約得可見一行人,最前面的一人就是穿着黃色的衣衫的喻善,只不過她不似身後那些人緩步走來,而是輕輕地、小心翼翼地被一個年幼的丫鬟推來的。
這女子十六七歲,卻是一派嚴肅井然的坐姿。梳着一頭整齊清爽的髮式,乾淨清新的衣裝,脣紅齒白,星眸點點,面賽芙蓉,眉間更透着一縷睿智的光芒。只不看她雙腿無力地坐在紅木輪椅上,倒也算是秀色可餐,容姿秀麗。
“喻善,你不在屋子裡坐着怎麼隨便出來了。”喻部關心道。
“聽爹孃說小顏未曾回來,我正要去正廳看看。”喻善語氣焦急道:“大哥,小顏真的失蹤了?”
“不錯,當初她自告奮勇要替爹爹拿護心丹,如今擺放護心丹的狜凌塔過道上都是屍首,小顏怕是……”喻部咬牙切齒得說,“這個王家欺人太甚,竟然一次性得罪四大門派不說,還不將我喻家放在眼裡,當真是……”
“王家?”喻善眼中一道精光閃過,“大哥,這怎麼說?”
喻部接過小丫鬟手中的輪椅,緩緩推起來,在去正廳的路上,將喻閔所見詳細得一一與喻善道來。
喻家諾大的宅子,有許多曲曲直直的小徑,都是由細細的草鋪出來的。青磚壁瓦,襯上一圍牆的曼柳,盛夏的熱情到了這屋子,卻不曾帶來酷熱,是夏猶清。每過一個廊,就有一道拱門,穿過一道拱門就是一座院落,都是雕樑畫棟,富麗堂皇的。
兩人向東轉,走過幾道門,便進了正廳。
“喻部回來了怎麼也不先來大廳,倒是往妹妹那跑?”說話的人年近半百,仍是一臉威儀,滿面紅光,精神矍鑠,正是憤怒的喻家老爺。
“老爺,不要責怪喻部了,不是因爲喻顏未歸,爲她擔心嘛。”不愧是喻家女主人,明眸一閃,已然明白喻老爺仍是爲孩子們未曾拿到護心丹而不滿,親自斟上一盞涼茶,雙手奉上,一副端莊賢淑的模樣,說的話也是柔軟溫和。
“夫人,不必爲他們說話。”喻老爺轉過頭,臉色稍緩地對夫人道。
“好,我公正些就是。”夫人輕聲細語地柔和道,“喻部,你就把這事說來聽聽,小顏怎麼會失手的?”
“娘,具體的孩兒不知,我與小妹是分頭行動的……”喻部將喻善輕輕推到堂前,把發生的一切娓娓道來,“但是據喻閔說的,那些狜凌塔內死的人也有狜凌莊自己的護衛,應該不是狜凌莊做的,孩兒猜想應該是王家所爲。”
喻老爺神態淡然地喝一口涼茶,蓋上蓋子,緩緩轉向喻善:“善,你說說看。”
“依我看,這斷然不是王家所爲。王家可怕的實力早在十五年前就被那場大火煙硝殆盡,重振後令人生畏卻不足懼。據內線回報,這幾年王家根本沒有什麼大動作,僅僅是集資購買藥物,在走商道,現在的他們對付一個喻家就沒什麼把握,更何況是在得罪四大門派之後再來牽扯喻家?”
喻善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搖着輪椅到堂中,“另外大哥說塔內死有狜凌護衛也不能將狜凌莊排除在外。因爲這些人對狜凌莊來說也死得有價值,首先,狜凌護衛一死,大多數人都如大哥所想將狜凌莊視爲損失慘重的一方,殊不知這樣一齣戲,能把大家迷惑了,倘若護心丹還在塔內,那這護心丹真是安全之至;倘若護心丹真的被盜,狜凌莊主順藤摸瓜藉着自己門徒的屍首來查明下毒之人,其他門派的屍首就可以妥善處理,運至各門派回去,讓家屬領回辦後事,這樣能博取民心。”
“另外,不久之後是武林大會,他以被害人的立場,以可憐人的姿態博取大衆的憐憫和愧意,尤其是狜凌莊這場交接儀式的四首,恐怕要因爲歉疚護心丹失蹤一事而不得不顧及顏面來舉全力支持他狜凌登上武林之首的寶座……這件事想得遠些,對狜凌真是失小得大。而且……”
喻善每說一句喻部的臉色就添一分白,到這時臉色已經難看不少,忍不住不訝然道:“還有‘而且’?”
喻善回首一笑:“而且,護心丹向來是狜凌莊主所有,旁人有所耳聞卻見所未見,只知有此一物,卻不知是真是假……”
喻部一驚,細細想來,喻善所言句句合情合理,沒到過狜凌山莊卻將此事分析得如此明白,不禁又是一臉慚愧。
喻老爺微微頷首,又姿態悠然地喝一口涼茶,而後凜然看向喻部道:“兒啊,你始終是不會冷靜思考問題,欠缺斟酌。”
夫人道:“老爺子,不要這麼說了,現在哪是說這個的時候,主要還是護心丹,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不要緊,你不要老寵着喻部,男子大丈夫光有一身武藝不夠要有智謀,不然我怎麼放心以後將喻家交給他。”老爺子仍是盯着喻部,眼光犀利,表情嚴肅。
夫人見勸說不管用,忙追問喻善:“那善兒的意思是那毒不食王家的,這件事王家也沒有參與進來?”
“這個不好說。”喻善略一思考道,“因爲那毒只有王家有研製。”
“哦,善兒沒見過就已經知道是何毒了?”喻老爺果然被這話題吸引,不再嚴厲地看着喻部。
“正是。”喻善輕輕擡起頭,眼中滿是自信,“因爲,早在十五年前就有人曾被施此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