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顏, 爹爹對你的期望很高,所以你要好好完成這第一次任務,凡事小心, 不可大意, 狜凌弟子衆多其實力不可小覷, 你沒有經驗可循, 所以更不要勉強, 從旁協助你大哥便可……記得要全身而退。”
“四妹,在喻府中你是最沒有擔當的一個,貌不如我、謀不及善、武不比部卻坐享喻府的一切繁榮富貴, 心中可有愧疚?”
喻顏正掙扎着想要推開咄咄逼人、面目猙獰的喻老爺和喻卿。忽然,黃影一閃, 喻善那張關切的臉突然浮現在眼前。
“爹爹一手創得喻府靠的是什麼?難道你以爲征戰江湖只憑着所謂的善心就夠了?爹是狼子野心, 是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啊!”
喻顏眉尖緊蹙, 闔上的眼皮不停地跳動。在面對喻善的時候何嘗沒有壓迫感?喻善有過人的智慧,可以看清喻府的情勢, 還將虛幻一一撥開,對喻顏來說,這做法何其殘忍?
“走開,全都走開!”
情急之下,喻顏動起手腳去推開喻老爺、喻卿、喻善, 可愣她如何努力, 他們還是保持着慣有的神態, 而喻顏卻覺得呼吸愈加困難, 周身的束縛感也逐漸強烈起來。
冷淪明加緊手臂上的力道。祈湖冰涼透徹, 清晰見底,入水越深, 水的壓迫愈強。
他看着懷中苦苦掙扎的女子,看着她傷口上的血漸漸融入水中,沒來由地一陣心痛。如果不是他及時點住穴道,恐怕喻顏早已因失血過多而喪命。
這個看似沒有牽掛沒有心思的女子,有什麼事能這麼折磨她?
身子沒有施展的力氣他二人漸漸沉到湖底。
冷淪明透過手掌輸了不少真氣給喻顏,總算能在水底還能再支撐一陣子。他憋住氣息,四下相顧。
冷淪明曾自比鴻鵠南燕,爲了向外表示他的輕功有暢遊九天之能。此時,他微闔上眼,運起內力,倏然間,也不見他有何動作,身影忽然消失,下一剎那,卻貼在湖壁上。雖然身在水中,他依舊身輕如燕。
向上爬了一陣,冷淪明臉色漸漸蒼白。
祈湖常年有注天水,湖壁光滑如絲,他再咬牙往上去也難免會墜身而下,何況此時仍不見光亮,與湖岸似有千里之隔。
湖底之深,是誰人也未知曉的,這裡沒有墊腳石,無法借力回到岸上。
難道,他十幾年來謀劃之事還未得逞,就要葬身湖底了?
這,老天是否太不公平了!
讓無辜受害的生身父母慘死,而那奸佞小人卻已然苟活於世,這些都不算,爲何他離目的只差咫尺的時候,命途如此不濟?
冷淪明緊拽雙手,握拳。
自充滿血腥的那一年起,他便一直在與所謂的命運對抗。
眼看着就要反敗爲勝,可殘酷無情的命運卻在最後的關頭給他致命一擊,之前所做的一切竟然全數被廢!他嘔心瀝血、辛苦籌劃的十幾年,都將被埋在祈湖底!
“爹孃,倘若你們還在看着孩兒,不妨指引我一條明路。”
語畢,冷淪明走回喻顏身邊。回想那一時的生死關頭,如果不是他心存善念想救喻顏,只獨身離去的話,此時此時他何須受困至此?
冷淪明自嘲地笑笑,誰知道他在那一瞬間爲什麼就那麼急切地想要保護她。他伸出左右手仔細瞧了瞧,方纔爬壁挫開了皮肉,皙白中泛着點點觸目的血絲。冷淪明抱起喻顏,直起身子,一道亮光刺入眼簾。
冷淪明的身子一震,躍上那道亮光所發散之處,一邊拍打着湖壁,一邊聆聽聲音。可惜手掌所擊之處發出的都是沉悶的聲響,根本沒有他所料想的清脆之音。
這樣的話,那道亮光又該作何解釋?
冷淪明思忖半晌,仍不灰心,繼續拍打着石壁,結果卻更令人意志消沉。
原來石壁上有絲絲裂縫,其中夾雜着不少塗抹着熒光物質的小石子。方纔那道亮光怕是這石子的熒光吧……
冷淪明不免大失所望,怔怔地望着這一面壁石。
老天真會開玩笑,居然給了他希望,又生生剝奪了他的求生意志。
冷淪明氣憤之餘一掌打在石壁上,他凝聚了五層內力,震得石壁上的小石子一一剝落掉下,赫然的,一面細窄的鐵片鑲在其中。
刺目的光再一次射到他眼中。
冷淪明大喜,抑制不住心中的急切,翻身來到那鐵片的對壁。
探手覆在石壁之上,光滑的觸感,清脆的回升,冷淪明舒展了眉心,喜悅之色頓時在眸子中瀲灩開來。回身帶起喻顏,輕拍石壁三下,“轟然”一聲,石壁移動了略許,露出一條細窄的通道。
水流迅速漫進去,冷淪明不及考慮,閃身而入,石門又嘎然關住。
裡面又是一道石門,稀疏的光點卻亮了許多。冷淪明漸漸適應了光的亮度,眼下四處均是淺在膝處的水,高出半人的地方有一石階,石門就高高杵在那裡。
冷淪明燦若星星的眼眸閃了閃,不禁拍手稱妙。
這石門竟然有如此妙用。
石門一層隔起一層,經過巧奪天工的機關控制,竟然足以在祈湖丈深之處建起一座人工石室。而且,冷淪明不需要再憋住氣息,這裡一點點稀薄的空氣已經足以他和喻顏兩個人呼吸。
經過一道道石門,終於望入一方漆黑的洞穴,有星星點點之光,黯然,也顯得更加明亮、更有生的希望。冷淪明想也不想,就直向洞中深處,縱然不知是兇是吉,總好過就在此乾坐着等死,什麼都不做。
漸行漸遠,穴中愈見亮堂,兩側也愈加寬闊。這裡,果然是別有一番洞天。
一席桌椅,一張石牀,加之衆生活所必須之物,這方天地顯然是有人居住的,而且……冷淪明看了看拂過桌椅牀的手指,沉思着,不急不緩地彈去沾染上的灰塵。
明明是有人住的石室,而房中佈滿塵埃,這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在這住下的人找到出去的方法,已經離去許久了;二是……冷淪明不願去想,即使他的目光已經觸及到角落裡堆着的那一具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