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屈祖教果然不懷好意, 怕是故意來盟主大會搗亂的!”
“就是,就是!”
“如此不將我們衆門派放在眼裡,一定將其剷除, 以免節外生枝!”樑正仁緊了緊拳頭, 眸光更加寒冽, “不知諸位可還有所異議?”
“但聽盟主安排!”各門派都是附和不已, 深知遇到這等大事, 強出頭不如安分守己。
可哪知李正名哼了一聲,退開半步:“大會的一切都請盟主自己定奪,我狜凌就坐等盟主給我等一個交待。”
“你!”樑正仁眸子一轉, 看向南門三絕。
方纔南門孫啓宮的與喻卿的比試下,對孫啓宮欽佩的人更不在少數, 如果能讓孫啓宮站在自己這一邊, 怕是不需要狜凌一脈的支持也可掌握衆多門派。
此計一出, 樑正仁笑吟吟地對南門一衆拱手,道:“雖然這方江湖早已不太平, 但近些年來各路英雄豪傑分庭抗禮、互不牽扯,好歹也算平靜,如今屈祖教一夜之間崛起,甚至居心不軌,攪亂我們的盟主大會, 還害得我等中了劇毒, 此刻一身綿力, 腿腳也不便施展。”
“而我們不可再這樣放任屈祖教胡作非爲, 否則這等心懷叵測的人一旦穩固了根基, 那對天下而言都是一件不幸之事。”
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只怕不打動孫啓宮, 更搬出天下蒼生、江湖道義,好在孫啓宮沉吟之下,終是有所動容:“盟主說的極是!爲了天下蒼生,如有用得着南門三絕的地方,我南門但憑盟主差遣!”
一旁的趙烈心直口快,一雙銅眼瞪着樑正仁,不服道:“大哥……”
“三弟,不要多話!”孫啓宮喝止他,隨即俯身一拜,“盟主可有良策?”
“不錯。”樑正仁視線停駐在遠方,“可由一隊人馬先去圍住嵐山,防止他們重新回去鞏固勢力,另外再派人追上冷淪明他們,不可斬草除根,要將屈祖教扼制在雛形時!”
說話間,他深深掐住握拳的右手,好似要將屈祖教捏碎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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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在空中被拎了這麼長時間,喻顏感覺身子輕晃晃的,手腳也漸漸發軟。可是身後風聲凌厲,似乎稍有懈怠便會被各大門派追趕而至。
可喻顏正這樣想着,冷淪明卻忽然頓住身形。喻顏驚異地“咦”了一下,卻不敢再隨意出聲。冷淪明輕手放下她,轉而直起身子看向側面的叢林。
樹木搖晃,走出一名窈窕的女子,蓮色的輕紗遮面,竟是冥姬:“公子。”
冷淪明點點頭:“情況如何?”
冥姬低首道:“公子,衆門派的動作很快,已經派出大量的人手,一批趕去嵐山,一批正追來。”她說得極爲急促,看來情況甚是急迫。
冷淪明面無表情又是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
喻顏自說自語:“還好,有教主在嵐山,我們只要突出重圍趕回嵐山即可。”嵐山的地勢她是見識了,何況其間山林還有迷幻之術,防守起來甚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冷淪明清冷的聲音打斷她:“教主不在嵐山。”
“啊?”喻顏渾身一震,忖道,“難道,教主也來祈湖了?”
冷淪明道:“不錯。”
喻顏大驚,吐字不清地問道:“那,那嵐山會如何?”難道,這個她剛剛適應下來的生活環境也要失去了?
冷淪明緩緩斂起面上淡然的笑意沉頭細忖了會,道:“不好說。”
他不急,喻顏卻着急起來:“什麼?那我們……”
她本想說那我們趕緊回嵐山去,然而身後倏然閃出兩條身影,正是急切趕至的靈魄和藍魁。
“公子快走,他們追來了。”
冷淪明沉默了半晌,隨後身子一頓,“哇”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喻顏急忙上前扶住他,正對上另一雙關切的目光,冥姬低呼道:“公子……”
冷淪明擺手:“不礙事。冥姬、藍魁,你們帶着靈魄抄捷徑去嵐山,務必要看清教內情況……”
“公子——”他三人無不擔憂地看着冷淪明胸前的那一灘血跡。
“快去!遲了恐生事端!”
“是。”
冥姬、靈魄、藍魁三人抱拳退身,迅速隱沒在林間。
冷淪明捂着胸口,沉寂地斜倚着枝幹。此時狂風暴雨復起,天色陰沉、風雲洶涌,他平靜地斂着雙眸,漆黑中閃着一點光芒,只是看似淡漠地一掃而過,喻顏的心跳就漸漸急速起來。
“我,我該做什麼?”
冷淪明瞥了她一眼,氣力減緩道:“你什麼都別做。”
“這怎麼可以。”看着他虛弱的一笑,喻顏幾乎以爲他要放棄了,疾步走上前扶住他,關切地道,“是不是方纔耗力過多?試試還能走麼?”
此時,風雨裡他竟然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冷淪明無奈地看着她架起自己,她雖然生得嬌弱此時卻似有十足的蠻勁,倔強的面龐漲得通紅,她的眼睛撲朔着堅定無比的信心:“雖然你中了毒又耗力過多,但我仍然相信我們一定可以衝出去!”
冷淪明道:“爲什麼?”
喻顏咬了咬牙,背起他:“因爲人總會有辦法的。”
冷淪明蒼白的面上一滯隨即吟吟笑出聲來:“我如果是你,就會大大方方走出去。”
“還不是必死無疑?”
“不會。你只要把我抓到衆人眼下,說你加入屈祖教只是忍辱屈身,爲了打探屈祖教虛實……咳咳……這樣你就定能保生。”
喻顏瞪了他一眼:“可是,爹他……喻老爺曉得其中虛實,怎會就此放我生路?”
“不是還有你大哥麼?”
不錯,還有喻部。
冷淪明考慮的真可謂的相當通透,他雖然沒有神機妙算的本領,但是每走的一步都在計劃之內而且每一條路都考慮到底。甚至,他所想的不只是自己路,連別人該怎麼走他都盤算好了。喻顏不禁感嘆,他這顆頭顱不大卻裝了多少東西,亦或是一天到晚有什麼時候是不在算計的?
喻顏這樣陷入沉思,只點頭來代替言語,選擇了沉默。
“滴答、滴答……”從樹葉上脫離的雨珠墜入一口口小水潭。
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一場暴雨之後,溫度驟降,天氣已大涼。
喻顏感覺背上少年的輕顫,她撇了撇嘴,道:“我不想死。”
身後人不語。
喻顏不以爲意地接着道:“但你以爲誰都那麼在乎什麼江湖盟主?恐怕你之所生就是爲了終日算計盟主一職,但並不是人人都只有這樣的抱負,如我,更注重的只是義氣,我既加入屈祖教,就要與你們並肩作戰,豈能一個人獨自逃生棄你於不顧……”
喻顏埋頭認認真真地一邊走一邊慢步向前而去,並未注意到身後的少年猛然睜開那雙精亮的雙目有一閃而逝的迷惑、呆滯……
“義氣?江湖道義……”
染墨的天空被一道道餘留的殘雷劈出條條呲裂的白光。迷茫的兩人沒有方向、沒有目標只求不遇上其他門派追殺他們的人。
冷淪明吐着平緩的呼吸,漸漸閉上眼睛,任憑喻顏揹着他漫無目的地走。這一生,他似乎從沒這麼孤弱無力的時候,不僅生死一線,而且將性命系在一個初出江湖、還跟他談江湖義氣的女子身上。